华林和白桉从没见过方城像老妈子似的照顾人。
于是看向秦怀生的目光更加崇敬。
饭后,四人在餐馆门前分道扬镳。
白桉跳上华林的后座,冲怀生和方城挥手道别。
怀生自觉对方应该是和方城打招呼,只静静站在一旁,等方城说走。
“怀生!明天见!”
少女音量高,一层层穿透小路两侧枝繁叶茂的大树。
方城在一旁推着车子,抬肘碰了下身侧青年,看着怀生因为惊讶半张的嘴唇,懒懒道:“快和她打个招呼,不然明天一准儿找你。”
怀生在方城的提示下,回魂似的扬手,冲走远的白桉华林挥挥手,蓄力高声回她,“明天见!”
得了回应的白桉挥手频率更快了点,笑嘻嘻冲两人又说了句再见才作罢。
“走吧,送你回家。”
方城没骑车,怀生也就推着车子跟在方城边上。
“其实我已经认路了。”
方城装没听到,岔开话题,“恭喜你在清州有了新朋友。”
怀生抿唇笑起,侧目看着方城,“你的朋友们都很好。”和你一样。
暗紫色夜空上挂了数不清的星星。
道路两侧的树冠又大又密,星月不时从枝叶空隙看到两个推车前行的青年。
“你是变相的夸你自己吧。”方城将路上的石子踢到路边,眉头动了下,朝斜前方被树影遮挡的小巷看去。
“我是在说白桉和华林。”
他们和怀生刚认识,但外露出的亲和友善,无一不在告诉怀生,他们愿意接受他成为朋友。
并不在乎他的年纪来历,也不在意他听不懂某些词某些事,反而和方城一样,耐心解释。
“刚才华林说,棉纺厂近两个月就要迁到方庄分区了,但白桉说方庄分区也属于清州,只不过是距离城区比较远?”
因着说话,秦怀生走路速度慢下来,方城便陪着一起慢下来,帮怀生梳理清州地形。
“大院儿这块,也就是咱们经常走动的这一片,叫清州城区。但清州下设还有很多村,村子多不好划分,所以就大片大片规划起来,被叫成分区。”
“每一片分区都会设有大队管辖,名字就由那片区域最大的村镇打头。比如方庄分区、羊庄分区、刘家堡分区、西南分区、西北分区,还有湿地自然保护区。”
“湿地公园远到块要进了西南分区,但它还是隶属于清州城区管辖。方庄分区在城区东边,骑车大概要三个小时。”
怀生听得站下脚,有些愁闷。
如果棉纺厂迁址到方庄分区,那到时候他上下班就成了难题,工人们有食堂宿舍,但门卫不一定会有。
况且,如果真去了方庄分区,他可能见方城的机会也少了。
“谁在那儿?”
怀生扭头,顺着方城的视线朝巷子里看,乌漆嘛黑的巷头处依稀能看出个人的轮廓。
那人跛着脚往前走两步,怀里似乎抱着什么。
呜咽的叫声从那人怀里传出。
是只小狗!
怀生支起车子,快方城一步走进那片树影里,这才看清来人样子。
“是你啊。”
怀生想往前迈的腿收回来,离人有个一米距离,看着那团白色问,“它受伤了?”
方城像个保镖一样立在秦怀生身边,上下打量了对面人一眼,面上嫌弃。
“你被人打了?”
左皓无法直视被他视为楷模榜样的方城露出这样的厌嫌表情,转头对上秦怀生适时讨好。
“它没事,就是吓着了。”
左皓想把小白狗脑袋从他胳肢窝里掏出来,却碰到自己的伤口,呲牙咧嘴。
许是怀生天生不凡,小白狗几乎在触及怀生手掌时,立刻投怀送抱。
接过那只雪绒绒的小狗,怀生离左皓近了些,才发觉对方身上伤口很多。
“哪儿的人打的?”方城依旧站在原地,但不知为何脸上神色好看了不少。
左皓顺着杆子往上爬,哼唧着自己的英雄壮举。
“羊庄的!就二麻子那一帮人,他们欺负小狗,这狗崽子的妈妈被他们药死了,眼瞅着他们要拿烟头烫这小狗,我一下就抬脚踹过去了!啪一下,那二麻子趴在地上吃了一嘴土哈哈,然后,然后我就和二麻子打起来了……”
左皓最后一句声音很小,方城毫不留情地追上一句,“然后你就被群殴了。”
秦怀生再傻也知道这两人肯定很熟了。
方城带着怀生离开,不忘冲傻站在原地的小子留下句,“去我家上药。”
“好嘞城哥!谢谢城哥!还是城哥你对我好!”
左皓瘸着腿来到他们跟前。
方城看了眼抱着小狗的怀生,当即将人拉到自己身边,让左皓推着秦怀生的自行车。
方城不喜欢狗。
因为小时候被军区养的大狼狗扑过,所以之后就非常抵触和狗接触。
于是上完药之后,三人就左皓和雪绒的去留展开激烈辩论。
雪绒,是左皓听秦怀生逗小狗时听到的,于是就定下了小狗的芳名。
对,雪绒还是个女孩。
方城看着沙发上的两人一狗,脑袋发懵。
“我不同意。我不养狗,照顾不了就送走,别放我这。”
左皓急急忙忙举手,“我可以留下!”
方城还没说话,秦怀生倒是觉得可行,旋即点头默默站定立场。
“你还留下,那究竟是你照顾狗,还是我伺候你?”方城讥讽道。
左皓见方城这边说不通,扭头向一旁青年求救“生哥……”
秦怀生耳根子软,方城见势,直起身子打断,“怀生白天还要上班,厂里不让带野狗。”
“怎么会是野狗?!”
左皓大惊失色,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死命抱着怀里的小狗,矫正道,“它有名有姓!叫左雪绒!我是它爸!你和生哥就是它亲叔!怎么会是野的?!”
左皓张嘴不带把门,突突一顿说完,还不知道拐着弯抹着角把这两人给骂了,嘴上不停。
“生哥上班,你也上班,这儿就我闲,我能照顾它,但是我不能回家,”左皓满面忧愁,“我怕我和它一起被我爸抽。”
话音落下,左皓再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撬方城的心门。
“城哥,你收留收留我吧,我孤家寡人的带个孩子,还瘸着腿,太不容易了!”左皓闷闷装哭,伏在秦怀生肩头。
明知是左皓故意卖惨,可方城看着黏在秦怀生身上的左皓,心烦意乱,只想快点解决这个麻烦。
“脸上伤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家。”方城着重了送这个字眼,眼光如刀,扎在怀生肩上那人的头上。
“起来!”方城低喝一声,冲左皓定了几条规矩。
首先,狗不能再进屋,只能养在院子里。
其次,左皓不能进卧室,只能呆在客厅里。
最后,秦怀生可以随时随地来看左雪绒,同时以上两点,对秦怀生无效。
左皓听完最后一条,整个人被雷劈了一样。
“虐待!这是赤|裸裸的虐待!针对!这是赤|裸裸的针对!”
方城和秦怀生走出院子时,正听到屋内左皓的哀嚎。
相比于方家鸡飞狗跳的现场。
李家这边的气氛有些风雨欲来。
罕见的,秦怀香的几个子女都在屋里。
除了还没过门的孙靓靓以外,就连家豪都来了。
只不过小的两个跟着李婉清在她那屋呆着。
“那就让明德去方庄吧……”
秦怀生进门的时候,就听了这么一句。
他一进屋,就收到好几道视线。
“小舅。”孙舒然不痛不痒地冲怀生打了招呼。
李明德坐在沙发上,看着秦怀生的眼神有些闪躲,垂头叫了人。
李明良站起身时云里雾里道:“那就这么定了吧,也没更好的法子,国庆的时候可以到左主任那边走走。”
李明良说着话,目光却是一直放在秦怀生身上,话落,谁也每叫,抚平袖子直接离开。
孙舒然是等李明良彻底离开之后才开的口,仿佛在给这一场没有秦怀生参与的家庭会议来个委婉又隐晦的收尾。
“我也赞同明良,眼下确实没有更万全的法子安置明德,方庄离城区远些,只要老老实实呆住,应该就不会再出这档子事了。”
秦怀香长久的无言,在儿女们眼里就是默认。
孙舒然和李明善抱着李家豪走了之后。
屋内就只剩下窝在沙发一角的李明德。
深夜,怀生想着几人的态度,睡得不沉。
他隐隐约约觉得,李明良和孙舒然说的,应该是棉纺厂迁址后,他的去留问题。
可他的去留,又怎么会和李明德扯上关系。
而且听上去,似乎是要让明德去方庄那边的棉纺厂。
原本他还在操心若是真去了方庄还怎么来城区这边见方城。
这下倒是歪打正着了。
怀生喜忧参半,喜的是解决办法正和他意,忧的是他再一次被安排了。
院门外骤然响起口琴声,怀生唰得一下睁开双眼。
月光洒在澄澈的眼睛里,并无一点睡意。
坐在院门那颗大树底下时,口琴声断了,秦怀生转头冲人道歉,“打扰你了?”
李明德两手搭在膝上,低着脑袋摇头。
“小舅也睡不着?”
怀生点点头,照实说道:“我想着明良和舒然说的话就不困了。”
李明德捏紧了口琴,好半晌才幽幽开口,“对不起。”
秦怀生偏头望去,坦然一笑,“我本来也不想去方庄。”
李明德抬眸,眼底有些意外。
他最近乱的很,根本不知道方城和秦怀生形影不离。
所以当秦怀生告诉他,他想放弃这份轻松闲适的工作时,不是很理解。
“我在这里交到几个朋友,他们很好,我有点舍不得离开。”秦怀生说的脸颊发烫。
李明德看着怀生面上的表情,很清晰的看出了面前人的变化,于是直白道:“小舅你多了些人气。”
看到秦怀生疑惑的眼神,李明德继续解释。
“刚来这里的你,好像把自己套在壳子里,很少有情绪,整个人闷闷的,怎么看都不高兴,我当时想我妈把你从尧城带来是不是错了。”
“不过现在你开朗了,笑得多了,和人相处也自在了很多。”
李明德想到什么,复又垂头,抚摸着冰凉的口琴。
“虽然你在他们面前还是沉默寡言的多,但状态不一样了,像是有了盼头。”
秦怀生惊讶于李明德将他的变化说的这么细致。
在说到盼头这个词时,秦怀生眼底忽然就浮现出某个躺在小船上的身影。
的确。
和方城的每一次见面,都很让秦怀生期待。
这是他二十五年都未曾有过的新奇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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