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勋亦是严肃应对:“岳父但说就是,若我能做到,必将尽力。”
云廷和又凝视了谢勋许久,才从一个上锁的匣子里拿出几张图纸,让谢勋过来细看。
谢勋到了桌前,就着烛火仔细地查看,越看,面上表情越凝重。
“敢问岳父,这图纸从何而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云廷和直言:“我儿子捎来的。”
江北被胡人占据的五城城防图,这得花多大的心力,做出多大的牺牲,才能完完整整地描画下来。
谢勋内心少有的震撼,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大舅哥兴起崇高的敬意。
不过这图,谢勋向来谨慎,提出自己的担忧:“若是分毫无错,那就是如虎添翼,能助我朝夺回江北,可若有差池,那贸然兴兵,可能就有去无回了。”
云廷和也是这个想法,所以女婿对儿子千辛万苦弄来的城防图有猜忌,他也不见动怒。
“图纸应该不假,这孩子啊,忍辱负重,入到敌营,这五城,都是他一步一个脚印丈量出来的。”
谢勋闻言更为震撼。
他那些零碎的梦,有关这位大舅哥的记忆极少,不知他身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如今听岳父这么一讲,十几年不归家,却是在下一盘大棋。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云廷和也不再拐弯抹角:“谢勋,这图纸我可以给你,我相信你定会比我做得更好,但同时你也必须向我保证,在我老去以后,你要帮我保下这个儿子,他从来都不是叛徒,他所行之事,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光明磊落,他为国尽忠,为收服疆土所做的努力,更是不可磨灭的。”
谢勋凝神倾听,顿觉手上这几张轻飘飘的图纸宛如千斤重。
他两手捧起,高举过头顶。
“有我谢勋在的一日,必护他平安,一世安稳。”
云廷和欣慰地笑,扶起谢勋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能做到,秀秀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岳父过赞了,小婿惭愧。”谢勋反倒觉得,能娶到云家女,是他的福气。
翁婿这一聊,就是大半日。
云瑶瞧着这日头,午时都已过了,到了下午茶的点,他们还能继续,赶一波茶点,慢慢地聊。
闺房里,处处是她住过的痕迹。
连翘把云瑶喜欢用的一套床褥抱出来,仔仔细细地铺到床上,闻着被子上的香味,内心感慨不已。
还得是娘家人,久不来住,这被子仍是干干净净的,想必平日也有下人时常打理,把这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
就连云瑶爱看的那些话本也被收在箱子里,待她回了,随时都能拿出来。
可这日,云瑶倚在榻上,手拿着本子,却无翻看的兴致。
想着她那来了书信却仍不肯归家的兄长,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是更像母亲,还是父亲呢,与自己又有几分相似呢。
她的兄长啊,是否要等到她年华逝去,成了老太太,才能相见呢。
可她最美的样子,他就看不到了。
在她如水的年华里,兄长啊,快快归家吧。
谢勋不知何时进来的,待云瑶回过神,人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弯腰捡起她掉落地上的本子,嘱她别顾着发呆,自己的东西要护好,别找不到了再来懊悔。
云瑶看着男人怔怔入了神。
片刻后,云瑶站起,捉着男人的手:“父亲是不是告诉你兄长在哪里了,谢勋,我们是夫妻,你没理由瞒着我。”
谢勋倒是很想告诉云瑶,但这事儿已非家事,更牵扯到天下纷争,疆土的收复,云瑶知道太多,对她并无任何益处。
“该回来的时候,他会回的。”这一点,谢勋和云廷和见解一致。
大舅哥在敌人军营里从戎多年,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将来想要抹杀掉这一段,更麻烦。
云瑶最好不知情,就不必跟着他们担责任了。
见谢勋不为所动,云瑶颇为生气:“我这亲女儿都说不得,你这半个儿子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算个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是。”
说罢,云瑶甩开了男人,重新躺回了榻上,越想越委屈,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云瑶紧抿着唇,拿袖子抹掉眼角那点泪水。
谢勋懂云瑶的心情,但为着她的安全,这事儿,她还真不能知道。
云廷和也严正告诫谢勋,不可对云瑶透漏半句。
谢勋坐到了榻边,伸手抚上云瑶的背,轻轻拍着:“我们的孩子,若由岳父教养,必然不会差。”
他们翁婿倒是一条心了。
云瑶哼了声,不想理。
谢勋也不恼,依旧心平气和地问云瑶:“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去街上走走,年关到了,采买年货的多了,宵禁也推后了,晚上还能逛一会儿。”
云瑶稍稍心动,但很快就摇头:“不了,没胃口,在我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像外面人说的那么顽劣不受教吗?”
“为何要听外面人说,他们又了解多少,最该听的是你父亲的话,他若觉得这儿子不差,那必然不会差。”谢勋不能说得太多,只能点到即止。
云瑶撑着胳膊稍稍坐起,转过身子,目光清凌凌地看着男人:“谢勋,你会去寻我的兄长吗?”
这一句,倒是把谢勋问住了。
尚未开口,云瑶又道:“你和父亲关起门聊了那久,肯定谈到了兄长,或许后面你们还会见面,但不是我能知道的,我也不会再多问,你只要告诉我,兄长是否安好,再给他传个话,要他快些办完事,快快回家,再不回,我可真就老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人疼的姑娘。
一时间,谢勋心头暖暖的,只想把世间所有的宝贝都捧着,到了姑娘跟前,任她挑选。
谢勋俯下了身子,在云瑶露出的颈间轻轻地吻着,就似温热的羽毛撩得人身心痒痒的。
这男人又不对劲了,她随便说点什么,都能让他情动。
“谢勋,大白天的,你不可以,这是我家里。”云瑶也被吻得有些意乱情迷,但仍旧挣扎着试图让男人冷静下来。
好在谢勋尚有几分忍耐力,长长地吻过以后,及时撤回了身子。
“待到事成,我必不会再瞒你。”
说罢,谢勋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云瑶:“倒是你,又有多少事瞒着我。”
云瑶迷迷糊糊,不假思索:“我能瞒你什么,无非郑伯给你下了蛊,只要你不碰别的女人,就没事。”
这话云瑶藏在心里,久了也难受,趁着这个劲儿,一鼓作气说出来,就当自己难得糊涂了。
话落地了许久,云瑶眯着眼睛,悄悄地看向男人。
他生气,她还能理解,他这么一声不吭地,她反而有点怕怕的。
“谢勋,人都有生气的时候,一如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了,改了就是,我之前也不知郑伯居然有这心思,不过他也是为我着想,就是手段偏激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识时务为俊杰,云瑶自认还算能屈能伸,错了就要认。
终于,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充满了遗憾:“我还想着,要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的,如今也只有拜托夫人辛苦点了。”
生三个,你怎么不去找猪给你生呢。
云瑶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最多了,一锤定音的买卖,拒绝讨价还价。”
谢勋勉为其难:“也行,夫人可得说话算话。”
云瑶总算察觉到不对劲了,一声叫起:“谢勋你遛我?”
其实就想要两个,却故意说三个,就等着把她套进去。
多有心机的男人啊。
再过几年,父亲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云瑶拿过高枕就往男人身上砸去:“今晚分房,你去睡客房。”
说留宿的是他,但住哪里,她说了算。
谁料这时的谢勋也出奇的听话,云瑶叫他去客房睡,他就真去了,没有分毫的抱怨。
由此,云瑶笃定,父亲对谢勋一定说了不少重要的事。
他可真是不防着这个心眼有千千万的女婿啊。
一时间,云瑶五味杂陈,成婚到现在,有大半年了,她不得不承认,谢勋在很多事情上,做得比很多丈夫都妥当。
对她的维护,也是真诚的,不像在做戏。
就是嘴上说得不太好听,分明做的好事,却又表现得不以为意,好似随意为之那般。
其实,付出了多少心力,他自己最是清楚。
有些人不是好人,却又十分伪善,假装做好事,只为自己名声好听。
谢勋则是反的,就连谢家人都道,谢勋太过铁面无私,根本就不通情达理,自己升官发财,却不照顾自家的人。
他们又怎知,若非谢勋暗中关照,谢四叔在牢里还有得苦头吃。
云瑶也有自己的小道消息,父亲的学生,大理寺卿晁北就盯谢家盯得很紧,似乎铁了心要将谢四爷定罪,谢勋与之周旋了许久,能保住谢四爷在狱中不被刑罚就已是不易了。
晁北深受皇恩,他的一句话,抵得上别的官员好多句。
即便谢勋对上他,也未必稳操胜券。
想必父亲夹在二人中间,也颇为难。
一个是女婿,一个是学生,都是他的心头好。
到了傍晚时分,云廷和才把女儿叫去,同她说一说话。
云瑶别别扭扭,想着兄长,想着谢勋,只觉父亲太过偏心,什么都不敢她讲。
云廷和何等精明的人,如何看不出女儿别扭的情绪,谢勋还夸她,这大抵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云廷和可不惯着女儿:“虽然谢家祖母是个和善人,不与晚辈为难,但你别动不动就往娘家跑,你看你那些妯娌有几个像你这样,成婚半年,回了几趟娘家。”
云瑶可不依了:“她们有身孕了,娘家也不在京中,就是想回,也回不去啊。”
一听人都怀孕了,云廷和更有话说了:“你看你,就是喜欢往外跑,心不定,到现在还没个消息,也亏得谢家和气,换个苛刻的婆家,你还有这舒坦的日子过。”
她们可真不和气,云瑶默默地回,但说不得,一说,父亲又得说她任性,然后对她进行长篇累牍的教育了。
“年前,就不要再回了,年后,听你夫婿安排,不要自以为主意大,谢勋那是有本事,能够为你摆平烂摊子。你那个学堂,光是用地,谢勋就走了多少层关系,方才定下来,你若不能盈利,高额的地税,谢勋还得帮你担着。”
云廷和是知晓自家这个女儿的。
建学堂,多半是不指望盈利的,然而源源不断的投入,耗费的财力物力,久了也难扛,换个能力弱点的夫婿,不仅帮不了女儿,估计还会拖后腿。
谢勋,也算女儿的贵人了。
“听闻你把人赶到客房了,简直胡闹,你们要敢分房,以后就别回来了。”
云廷和本着老父亲的苦心,为的还不是这个女儿,夫妻之道,就是相互理解,彼此包容,没有容人之量,又如何做得来长久夫妻。
云瑶算是看出来了,父亲待谢勋这个女婿,已经堪比亲儿子了。
她这个亲女儿,都得往后靠了。
被老父亲数落过后,云瑶一脸沮丧地去客房请谢勋回屋。
谢勋倒是不拿乔,收拾了铺盖就过去了。
夜过半,男人的手在云瑶身上游走。
云瑶没有拒绝,半推半就地,成了事。
事后,云瑶香汗淋漓,还是谢勋端了水,仔细给她擦洗。
云瑶面颊潮红,望着眼前暗光下越发魅惑的男人,突生倾诉欲。
“谢勋,那个学堂不好办吧。”
谢勋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还行。”
云瑶撇撇嘴,还在装。
“那学堂,我们一人一半,你有不少账务在我手上,你的那份就从这些账目上扣了。”
男人非要给,云瑶也只能拿着,但一笔笔地,把账做得细致了。
待哪天男人后悔了,想要回去,她就全部给他,叫他看清楚,她可没贪他多少钱。
谢勋倒是真的不在意这些。
他一些大的进项,并不在京中,但也说不得。
但凡手头有点权势的,哪个没有灰色收入。
只要别做得太过,不去挣那些鱼肉百姓的不义之财,也无从指摘。
总算赶出来了,血槽已空,睡了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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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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