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盐刃区后,JEEP在平坦的盐壳上飞驰了两个多小时。那场惊心动魄的合作像一剂催化剂,融化了车内凝固的空气。虽然依旧没什么交谈,但沉默不再是对峙,而是一种近乎舒适的平静。
阿禾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她在没有任何路标的情况下,凭着某种野兽般的直觉,拐入了一片盐碱地。十几分钟后,一个如同史前生物肋骨般的灰色建筑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一个废弃的气象观测站,”阿禾解释道,“二十多年前建的,没撑过三年。今晚,我们住个‘房子’。”
JEEP驶入半埋在盐沙下的混凝土平房,刚好能挡住夜晚的寒风。这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避難所”。
阿禾架起炉火,煮着牛肉罐头。香气在废弃的屋子里弥漫,驱散了几分荒凉。
沈酌在屋子里踱步,观察着这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这个地方充满了科学探索失败后的残骸,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老师。
“你的老师,”阿禾的声音忽然从火堆旁传来,“他也是搞这个的?”
沈酌回过身,在火堆旁坐下。他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跳动的火焰,陷入了回忆。“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个别人眼里的疯子。”
他看着阿禾,决定分享更多,这既是袒露,也是一种试探。
“他晚年痴迷于‘地球脉动’理论。他认为大地在极深处,会发出一种极低频率的、类似心跳的共振。绝大多数地方都无法探测,但这里的特殊地质结构,就像一个天然的放大器。他相信,‘风眼’就是共振最强烈的核心。”
沈酌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与这片荒原格格不入的、属于学术殿堂的浪漫。“他总说,倾听大地,就像倾听一颗心脏。他想为地球写下心电图。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只有我相信他。”
他说完,抬起头,目光变得锐利,直直地刺向阿禾。
“他叫方振云。”
沈酌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名字,紧紧地盯着阿禾的眼睛。
“三年前,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他?一个六十岁出头、身体硬朗、说起石头会两眼放光的老头。”
阿禾搅动汤勺的动作,在那一刻,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飘向了火焰,似乎有些恍惚,但仅仅一秒,就又恢复了那片死水般的漠然。
“不记得。”她垂下眼帘,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路过的人太多了,我从不记名字。”
说完,她将煮好的食物盛进两个碗里,递了一碗给沈酌。
沈酌默默地接过碗,但他看得很清楚。
在他说出“方振云”那个名字的瞬间,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她在撒谎。
这个认知让沈酌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有再追问关于老师的事,那只会让她竖起更高的心防。他安静地吃着东西,在阿禾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时,他却忽然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看着她,问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问题。
“那你呢,阿禾?”
阿禾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视线。
“你又是谁?”沈酌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为什么会留在这个连时间都会迷路的地方?别告诉我,你也是为了某个理想。”
阿禾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浓浓的讥讽。
“我?”她说,“我没你那么好的命,可以为了理想和情怀一掷千金。”
她放下手里的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用一种坦然而又疏离的语气说道:“很多年前,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带人进出这片无人区的边缘地带,能赚到一大笔钱。这里的危险,就是我的本钱。我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的钱好赚。就这么简单。”
她的话像一把沙子,干涩,现实,堵死了任何进一步探究的可能。
沈酌深深地看着她。他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或许都是真的,但连在一起,却是一个更大的谎言。就像她否认认识方振云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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