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魔气汹涌，黑压压的魔气自摇金身上溢出，这魔气太浓，太稠，几乎盖住了整间屋子。
迷雾般的房间里，一双猩红的眼诡异无比，那双眼中连眼白充斥着血色，忽闪忽闪的发着光。
这种情况下，根本不能正常思考，思绪都乱开了。
摇金的手不受控制的在颤抖，似乎无法用力掐断手中那段瘦弱的脖子。
她在角力，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角力。
那个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杀了她。”
——“杀了她，你就能回来。”
——“难道面对一个害你的人，你不想把她碾在脚底下，将她粉身碎骨吗？”
低沉的男音似乎非常了解摇金，言语间诱哄，蛊惑，似乎在邀她踏进深渊。
摇金歪了歪头，掌心慢慢收拢。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有这个能力，只要稍微合拢，手下的人就会像小鸡仔似的没了生机。
可杀了她，然后呢？
混混沌沌之中，一张少年的面孔冷不丁突然出现，那人身姿提拔，清风朗月，一双眸中隔着雾气，遥遥望来，目光却包含失望。
那眼神仿佛在诉说：夫人，缘何如此？
是，是小道君。
除了他，还能有谁看她的眼神如此温柔。
可小道君最不喜的就是魔。
他说过，魔该杀！
刹那间，猩红的瞳孔停止闪烁。
“你……”冷郸郸只觉喉头一松，喘息间忍不住笑了出声，“来不及了。”
她成功了。
冷郸郸迅速退开几步，离全身魔物特征显现的摇金远远的，“你这贱人居然敢和我抢师兄。”
全不周山都知道了，她的未婚夫要娶旁人。
最后，师兄也娶了旁人。
连下人都敢背地里笑话她。
这让她岂能不恨！
不过好在一切就要结束，冷郸郸嘴角扬笑，看着摇金，突地尖叫起来，“来人啊，有魔！师兄的夫人是魔……”
无论在柔弱的女孩，尖声喊叫都难免刺耳。而刺耳必定会使情绪波动。
摇金忍不住眉头紧皱，她头微微歪了一下，整个人还没完全摆脱混沌状态，“你……”
少女圆润的指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野兽锋利的爪子，长的可怖。
而她的头顶也长了泡螺似得两个小角——单从外貌来看，与魔无异！
破妄给的东西果然好用，冷郸郸很满意眼前的景象，只是并不知道这药下去，是不是会令人真的迷了心智，从而失手杀人。
她思索片刻，将发簪捡起毫不犹豫的对着胸口刺了一下，接着扭身离开这间屋子。
血一路跑，一路滴，离开屋子的那刻，冷郸郸脸上委屈害怕极了，她捂着胸口，泪水不断流淌，“师兄，师兄，救我！”
而屋内，残留的血腥味令摇金再次陷入迷茫，她冷冷的，愣愣的，看着地面。
暗处躲着的破妄在此刻现身，他跻身进去，恨恨出声，“没想到不过几年光景，竟能将你的性子磋磨至到此！”
往日里，那个不可一世的魔女去哪了？
魔生来就好战，骨子里就有暴戾的基因，而能坐上四魔之首，摇金在战场上的确染过不少修士的血。
她能从卑贱的小魔，一路走到魔将的位置。
征服的不止是与破妄的一次次对打中败落的□□，更有他那颗慕强的心。
可如今……
破妄觉得自己就算死上一万次，都不想见到这幅场面，他捏住少女肩膀，企图晃醒她，“摇金，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该以这种方式留在这里。”
就算是留，也该是杀了这群臭道士，为魔界争地盘。
这群披着伪善面具的修士，高高在上，有着强大的力量，却对生命视如草芥，一切道德的高点都是他们创造，为的就是让凡人崇拜他们，唯命是从。
只有杀光他们，这世界才不会有两种声音！
破妄陷入深深的戾气之中，他沉浸在这番话中，却不想曾经说出这番话的人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池一，你在做什么？！”
屋外站着的身影一顿，他收回手，转身，“长老，这里并没有魔。”
“是吗？”沐长老狐疑，顺势望去。
只见门缝中一个少女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而屋内风平浪静，连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确实没有魔息，沐长老沉吟片刻，开始思考，“不是这儿，那会是哪呢。”
闻言，还处在虚弱状态，或者说是有三分虚弱，却装作十分虚弱的冷郸郸立刻停直了身子，“怎么会？”
“明明方才还不是这样……”冷郸郸看到屋内的一切，显得不可思议。她明明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师兄那儿，怎么会让这贱人逃了？
还是时间太久了，那药物失效了？
做坏事的人在结局没有朝自己预期那般进行，难免会怀疑其中过程。
冷郸郸暗暗恼恨自己不该中途让婢女散播消息，而是应该第一时间赶去隔壁，让师兄亲眼来看看，看看他的妻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冷郸郸捂着胸口，尖锐出声。
“不可能什么？”孟极看她，一步步靠近，“是我的夫人不可能伤害你。”
“还是夫人不可能不是魔？”
他走的慢极了，话语却一声声吐出，分明那么温柔，还带着一丝不苟咬正的发音。
可冷郸郸就是觉得害怕，她的谎言好像在此刻无所遁形，好像师兄能透过皮肉，看穿她的谎言。
冷郸郸不自觉后退几步，孟极也守礼的止住了步伐。
他说：“我的夫人是不是魔，难道我这个夫君还能不清楚吗？”
“师妹，你要不要看看你的伤口，再来指摘我的夫人。”
谁都知道，不周山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偏私，都可能撒谎，唯独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子不会。这种情况下，沐长老心中已经有了一杆秤，他先是一声厉喝，“够了。”
又看向这个师兄的女儿，或者说是看向那个整齐无比，却又巧妙的避开了致死部位的伤口。
沐长老深叹了口气，“郸郸，不要闹了。”
这种失望的眼神无比清晰，让冷郸郸觉得极度不甘心，甚至觉得丢脸，慌乱之下，她的声音已经达到了刺耳的程度，“不，摇金她就是魔，不信的话，你们随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不信，这肯定是魔女弄出来的幻象！
只要进去，带师兄进去，就能打破这个幻象！
“这是幻象。”对方给了自己一巴掌，破妄非但没有生气，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一丝怀念，“只要他们进来，就能看到你如今的模样。”
破妄的解释虽然解了摇金疑惑，但更多的是让她升起了恐慌。
摇金捂着耳朵，害怕让她蜷缩在一团，“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能想象这幅模样被发现后的下场，可能她会得到所有人害怕，鄙夷，或者愤恨的目光。
可能她会被抓住诛魔台，那里无数道的雷电会密密麻麻，像钻孔一样同时凿击她的身体。
但最大的可能，她会得到一双失望的眼睛。
混沌时期的眼神，和现在脑海中想象的眼神慢慢重合。
而外头和屋内的声音，在此刻也同时响起。
屋外，是沐长老的冷喝声，他看着因听到魔物出现，而赶来的众弟子，“够该清醒了！”
屋内，是破妄失望又包含期盼的声音，“摇金，你该清醒了！”
摇金头都要炸开，偏生这时远远传来几道声音。
“戒律堂有魔？”
“难不成是师父？”
“笨！师父怎么可能是魔！”
“哦，对对对，师父是掌门，那谁是啊？”
“笨笨笨！除了师父，不还有一个人在戒律堂吗。”
谣言早就在众人心中埋下种子，只消一阵风，就能让种子发芽开花。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
摇金真的有些恨，恨自己为什么耳力如此之好，她眉头皱着，将耳朵捂的死死的。
但那些声音还是传来了。
“师妹。”孟极的话温柔又冷漠，“若是这里有魔，其实不用师妹特意如此，我也会杀了魔。”
孟极看着对方青红着的脸，觉得嘲讽极了，“我并不会偏私谁人，师妹又何苦扎伤自己呢，没得叫人心疼。”
一滴泪尾随着这句话，啪的一下砸在地上，少女瞳孔中又染成赤色的红。
“你听到了吧！这就是你的夫君，他只会杀了你，不会偏袒你分毫，就这样你还不清醒吗，摇金！”屋内的破妄乘胜追击，他毫不留情的将那些话重复扭曲。
是了，这才是孟极。
他是最嫉恶如仇的。
仙魔势不两立，她又岂敢幻想些什么……
这些念头如疯长的杂草，不停的充斥在脑袋，就跟钻进摇金的骨血里一样，摆脱不掉。
渐渐的，痛苦将她的五感封闭，摇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道门缝，任由混沌将她扯进深渊，带回曾经。
……
外头的原本声音，却因为孟极的话悄悄转变了风向。
“这里好像没有魔息。”
“嗯，方才我用探魔器悄悄探了，确实没有。”
“难不成是小师妹她……”
“她什么？”
“笨笨笨笨笨，笨死你算了，她肯定是争风吃醋，你可别忘了，师父可是小师妹曾经的未婚妻！”
“哦，对对对。”
而沐长老在孟极说出第一句话时，便觉得有些不妥，可没等他想明白这种不妥是从哪里发出时，孟极的下一句便又出来了。
屋里头摇金不是魔，可郸儿却说摇金是魔，扎伤了自己。
这不是叫人觉得郸儿是在胡搅蛮缠，争风吃醋吗。
沐长老深思，沉吟，捏着胡子想，他想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这话并挑不出错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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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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