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他冲秦川喊了一声,见他猛然回神,又接着问了一句,“你不会也要我牵着才肯走吧?”
“滚!”
秦川颇为不齿地啐了一口,运着篮球几个大跨步就冲到了两人前面。
秀尼玛的恩爱,塞尼玛的狗粮!
他在心里愤然将两人唾弃了一百遍,一路利落地运球过人往家跑去了。
在兄弟和女人面前,秦川一直都是矛盾且压抑的。
内心挣扎的时候,他习惯跑去天台抽烟。
当时他们家还住在公安局的家属楼,六层的筒子楼,天台牵了不少晾衣绳,上面经常挂着各家的床单被套。
那天下午忽然就起了风,轻薄的被单被风吹得唰啦啦作响。
秦川挡着风,半天才把烟点燃,刚吸了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秦仰山作派传统,坚决不准还在读书的秦川抽烟。
所以秦川下意识就把烟给丢了,转身望去,却看见一个此刻他不怎么想看到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韩朔随手撩开了一床洁白的的被单,微微偏着头,脸上的表情淡然沉寂。
秦川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沉下脸,没什么好声气地问:“你来干嘛?”
韩朔瞥了一眼地上没抽两口,尚未熄灭的香烟,缓缓走到了他面前:“我想跟你谈谈。”
秦川嘁了一声,他忽然就想到了一年前的情形。
当时他一时大脑充血跑去堵了韩朔,指着他的鼻子愤然质问:“老子守了月月十几年,她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
当时的韩朔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眼神沉冷,语带不悦:“这个问题你不应该去问她本人吗?”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秦川愣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秦川转身背对韩朔,眼睛平视前方,憋着一肚子火气。
他听到韩朔在他身后笑了一下,声音清清淡淡的:“秦叔刚才还在问你,要不然我等下就跟他说你心情不好,在天台抽烟。”
秦川愣了一下,心中暗骂了一句卑鄙小人,他转过身,笑得很冷:“你想谈什么?”
韩朔垂眸,又是一抹浅笑:“小川,兄弟我想要,女人我也想要,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川目瞪口呆,他虚起眼睛盯着韩朔,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问:“你他妈能再无耻一点吗!”
韩朔不以为意,深吸了一口气才轻声开口:“你知道我父母走得早,如今,你跟欧阳就是我最亲近的两个人了。”
秦川的胸口猛地一滞,因为他又看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韩朔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空洞与无助……
那天,韩朔刚到秦家,跟自己的外公进行了一场很不愉快,甚至崩了的谈话。
秦仰山留在书房安抚老人,秦母文韵宜则把韩朔带去了儿子秦川的卧室,让他休息一下,冷静冷静。
秦川当时有些不爽,就站在门口静默审视着这个占了自己领地的擅入者。
而韩朔则坐在靠窗的书桌前,眼睛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那种平静得像是死去了一般的眼神,狠狠震住了秦川的心。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跟自己同岁的男孩,为何为有这样的眼神。
之后一段时间的相处,韩朔总是沉默寡言,默默地看书,默默地吃饭,默默地洗漱更衣,然后躺在他房间里新添的那张单人床上。
韩朔跟秦川同屋同寝,一起吃饭、写作业,却几乎没跟他讲过话,甚至吝于给他一个眼神。
秦川那时候特别烦他,觉得这人故意装逼,故作高冷。
他想打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想看到那张表情寡淡的脸上,出现哪怕一丝情绪的波动。
于是,秦川开始设计各种小伎俩整韩朔,例如往人鞋子里藏石子,故意调慢闹钟害他上学迟到,甚至往韩朔被窝里丢老鼠……
那天,秦川趁韩朔洗澡,把一只放学时路边捡的死老鼠丢到了他床上,然后迅速关灯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他蜷在被子里激动而焦灼地等待着,等待韩朔发出史无前例惊恐的尖叫。
然而,洗完澡的韩朔回到卧室,甚至没有开灯,便直接在黑暗中掀开被子上了床。
再然后,一室寂静。
秦川等到睡着,也没有等来期待中的惊声尖叫。
第二天一早,秦川被骤亮的光线照醒,眼皮刚刚睁开一条缝,就跟一双死寂的、小黑豆般的眼睛对了个正眼。
秦川反应了三秒,大吼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
在他的枕头上,赫然躺着的正是那只他捡回来丢到韩朔床上的死老鼠。
韩朔正站在衣柜的镜子前穿衣服,衬衣扣子扣到领口第二颗,闻声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清清淡淡,没什么情绪,可秦川分明看到了一丝**裸、明晃晃的嘲讽和鄙夷。
“韩朔——!”他瞬间暴怒,大吼着扑了上去,“老子杀了你!”
韩朔猝不及防,被他狠狠一推。
时值九月末,秋老虎尚在,韩朔穿的还是夏季校服——白色的短袖衬衣,秦川这一推,直接将人推到了窗边,韩朔脚下一趔趄,手肘猛地撞到了窗玻璃上。
跨擦一声巨响。
窗玻璃被撞碎,划破了韩朔的手肘。
秦川僵在原地,总算看到那张终日寡淡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愤怒。
韩朔微微蹙眉,捂住了伤口,鲜血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渐渐汇成了一小滩。
秦父秦母闻声赶来,顿时大惊失色。
文韵宜慌忙去找医药箱,秦仰山检查了韩朔的伤口,又转头瞪视着秦川,质问他怎么回事。
秦川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听到韩朔在他之前先开了口,表情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他说:“秦叔,我没事,不小心撞到了。”
之后不久,秦川迫于欧阳月的胁迫跟韩朔道歉,临了问他为什么替自己隐瞒。
韩朔又瞥了他一眼,依旧是那种隐含嘲讽和鄙夷的眼神,却只说了两个字:麻烦。
但不知为何,秦川后来归结于自己犯贱,反正他当时心里还偷着乐来着,不是因为韩朔包庇了他,而是这人总算不再是一开始两眼空洞,一脸寒潭死水的样子了……
“你知道我父母走得早,如今,你跟欧阳就是我最亲近的两个人了。”
韩朔这一声轻叹,眼神中再度浮现出令秦川胸口一滞的空洞与无助。
秦川不禁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可手臂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手掌不自然地挥了两下,最后插回了自己的裤兜里。
他白了韩朔一眼:“别跟我打感情牌。”
半开玩笑的语气,阴沉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韩朔看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而郑重:“我会好好对她的,不会比你差。”
秦川心里咯噔了一下,话说到这份上,算是摊开摆在明面上了。
兄弟和女人,他也想都要,可如今他除了祝福,还能怎样?
他也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
两个人在天台边并肩而立,默契地望着远方没有说话,但彼此心里都明白,这道坎,算是跨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川听到韩朔的声音在身边幽幽地响起:“还有吗?”
秦川不解,扭头问:“什么?”
“烟。”
“你要干嘛?”秦川插在裤兜里的手,下意识地就捏了捏烟盒。
“给我一根,当是贿赂。”韩朔也偏过头看他,脸上云淡风轻,眼里却闪过促狭,“我绝对跟秦叔保密。”
秦川愣了愣,一拳抡到韩朔的肩上,笑着骂了一句:“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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