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人未到声先至,沈由溪脆生生的呼唤穿过雕花门扇,正在批阅医案的沈颐瑾手一抖,朱砂笔在宣纸上晕开一朵红梅。他无奈摇头,眼角却已泛起笑纹。
沈由溪像阵小旋风般卷进书房,扑进父亲怀里时带起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溪溪今日又去摆弄那些...咳,公务了?”沈颐瑾抚着女儿的发顶。
倚在门边的苏淮楼默默注视着这对父女。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腰间佩剑上投下斑驳竹影。
直到更漏声响起,他才轻咳一声:“干爹,您要说的正事...”
“对了,险些忘了正事。”沈颐瑾神色一敛,从黄花梨书案的暗格中取出一卷盖着朱红官印的文书,烛火在那鎏金印鉴上跳动,映得他眉间沟壑更深了几分。
”这是京城刑部来的急令。”他将文书递给沈由溪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要调你即刻进京协查一桩连环命案,归期...未定。”
沈由溪展开卷轴的手突然顿住,羊皮纸上的墨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她抬头时,父亲正懊悔地揉着太阳穴:“都怪为父多嘴...上月去南水郡议事时,与郡守夸赞你破获的那桩漕银案...”
“可郡守举荐,怎会惊动京城?”沈由溪歪着头,发间玉簪的流苏轻轻晃动,在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书房突然陷入沉寂,更漏滴水声格外清晰。沈颐瑾的目光掠过窗边那幅泛黄的仕女图,画中执扇女子眉眼与沈由溪有七分相似。
“你母亲...当年在京城...”话到一半突然哽住,他转身时衣袖带倒了案上的青瓷笔洗。
苏淮楼眼疾手快地接住坠落的笔洗,水珠还是溅湿了文书一角。
沈颐瑾望着晕开的墨迹,仿佛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调令已至,三日后启程。”他看向苏淮楼时,眼中藏着说不尽的嘱托。
“干爹放心。”苏淮楼抱剑行礼,剑穗上的白玉坠子撞出清响。月光透过窗纱照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像覆了层薄霜的青松。
沈由溪突然发现,父亲案头那株常年青翠的罗汉松,不知何时枯黄了几片叶子。
......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沈由溪捧着那卷调令翻来覆去地看,羊皮纸在她指尖沙沙作响。
窗外掠过一片片金黄的麦田,可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苏苏。”她突然用卷轴戳了戳身旁人的肩膀,“这调令为何要我们去扈州郡?”她指着文书末尾那行小字,“京城与扈州能有什么干系?”
苏淮楼正擦拭着他的佩剑,闻言抬眸。阳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长睫在眼下遮出一小片阴影。他认真思索片刻,薄唇轻启:“不知”
“你!”沈由溪气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真是个榆木疙瘩!”
说罢甩开手,整个人往车厢另一侧挪了挪,绣着缠枝纹的裙摆重重扫过坐垫。
苏淮楼愣住了,剑穗上的玉坠随着马车摇晃。他迟疑地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沈由溪气得发抖的肩膀:“不要生气好不好?”
“哼!”沈由溪又往外挪了半寸,发髻上的珠花几乎要贴到车窗上,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下苏淮楼彻底慌了神。他无措地攥紧剑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耳尖微微泛红:“若...若还生气...”
他声音越来越低,“可以...像小时候那样...”
话未说完,沈由溪突然转身,眼睛亮得惊人:“当真?”
还没等苏淮楼点头,她冰凉的手指已经捏住他脸颊软肉,毫不客气地往两边扯。
”疼...”苏淮楼配合地蹙起眉头,却悄悄将身子倾近几分方便她动作。
阳光里浮动的尘埃落在他们交错的衣袂上,沈由溪忽然发现,当年任她揉圆搓扁的少年,如今轮廓已经这般锋利了。
为期7天的路程,硬生生被沈由溪拖到15天,一直被路上好玩的,好吃的绊住脚步。
......
沈由溪踏入扈州衙门时,檐角铜铃正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她整了整衣襟,朝堂上那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端正行礼:“民女沈由溪,见过郡守大人。”
郭简原本正伏案批阅公文,闻声抬头,目光在触及少女面容时骤然一亮:“像,真像!”他抚掌大笑,眼角堆起细纹,“这眉眼,这神韵,活脱脱就是沈颐瑾那老小子年轻时的模样!”
他的视线又移向沈由溪身后抱剑而立的苏淮楼,见少年身姿如松、眸若寒星,不由得暗自咂舌——沈颐瑾这老友,养孩子的本事倒比医术还厉害!
“郡守与家父相识?”沈由溪眨了眨眼。
“何止相识!沈丫头自可叫我郭伯伯。”郭简捋须笑道,忽又摆摆手,“至于与你父亲相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他神色一肃,从案头取出一卷烫金文书,“说正事。你这调令虽是京城所下,但案子要从扈州查起。特地派了位贵人坐镇,今日你需得先见过他。”
沈由溪垂首称是,余光瞥见文书上朱红的刑部大印。她如今尚未正式授职,不便在衙门内堂久留,便与苏淮楼退至廊下等候。
很快,沈由溪和苏淮楼被带到了议事堂。偌大的厅堂内空无一人,只有几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在地上,在青石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正当两人环顾四周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位身着华贵锦袍的女子款款而入,她的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般优雅,举手投足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阳光在她发间的珠钗上跳跃,映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沈由溪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除自己以外如此美丽的女子。那人的美不像她这般灵动跳脱,而是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雍容华贵。
宋霜霏一进门,目光就被那个明艳的少女吸引。沈由溪周身洋溢着鲜活的气息,像春日里最蓬勃的那枝野花,无忧无虑地绽放着。
而当她的视线移至少女身后那个挺拔的少年时,对上的却是一双戒备而冰冷的眼睛。
“这位公子倒是警惕得很。”宋霜霏心想。她身后跟着的侍卫装扮的男子立即上前半步,手按剑柄,锐利的目光在两位陌生人之间来回扫视。
厅内一时落针可闻。沈由溪眨了眨眼睛,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好呀漂亮姐姐!我叫沈由溪,这个是苏淮楼,我的......”
她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的跟班!”说完还得意地朝苏淮楼扬了扬下巴。
苏淮楼闻言,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了几分。他抿了抿唇,却终究没有出声反驳。
“你好。”宋霜霏微微颔首,声音如清泉击玉,“我叫宋霜霏。”
沈由溪期待地等着下文,却发现对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
偌大的议事堂再次陷入沉默,只听得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这寂静来得突然,让向来活泼的沈由溪都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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