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齐落衡轻轻一笑:“小兔崽子。”

两辆马车在岔路口分道扬镳,一辆去往昌平,一辆去往保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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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寒地冻,饶是齐落衡也觉得冷,于是便坐在轿厢里,看着窝在一旁昏昏沉沉休息的琴师。

苏辰安已经醒了,却双目无神,呆滞地盯着某处,嘴唇干裂。轿厢微微晃动,他的身子也跟着微微晃动,寒风自帘子的缝隙里透进来,他也不做过多反应,似乎想就这么冻死在这里。

“琴师,前面不远处便是昌平,”齐落衡看向他,“昌平虽偏,却有一处行宫,名为长生。当年先帝的端贤贵人宠冠六宫,一朝染疾,又因厌弃后宫争斗,便自请在此处修养礼佛,后来薨于此地。”

苏辰安缓缓将视线转移过去,淡然道:“听闻端贤贵人早逝,贵人逝世后齐国先帝有意重建行宫,贵妃与贵姬纷纷称病闭门不出,而当今皇帝的生母淑妃位列九嫔之首,摄六宫事。淑妃主持重修行宫之时被梁婕妤诬陷诅咒贵人不得超生,先帝大怒,待淑妃回宫后便着人搜查淑妃寝宫,在淑妃的宫内搜出不少巫蛊之物,坐实了淑妃诅咒贵人的嫌疑。此后先帝下令软禁淑妃,非召不得出,淑妃在暗无天日的宫里日日忧思,郁郁而终。当今皇帝在诸王夺嫡的混战中拔得头筹,即位后便禁止任何人提及当年的端贤贵人,也禁止任何人重修长生行宫。”

“琴师......倒是对我大齐后宫轶事了如指掌。”齐落衡道。

苏辰安轻轻一笑:“并非臣有意打听,臣与父亲并非卫国人,在替卫国效力之前曾周游列国,搜集了不少民间曲谱和新奇故事,对于大齐后宫只是略知一二罢了。端贤贵人早逝,大将军让臣住在长生行宫,是存心咒臣不得好死。”

“你把我类比淑妃?”齐落衡气笑了。

“大将军心里清楚,”苏辰安道,“臣本一介琴师,手无寸铁,来到大齐也只不过是你们握在手里的一颗棋子、一个人质,说是厚待俘虏,实际上不过是想借臣之手,彰显你们的仁德之治。”

齐落衡顿了顿,伸手拨开黏在苏辰安唇边的发丝,用褥子将他裹紧,转移话题道:“当心着凉。”

苏辰安只觉得齐落衡有病:“搂得这么紧,跟断袖一样,放开我。”

“章大夫说你不宜动怒,”齐落衡放开他,将他的手握在手里拍了拍,“你在行宫里好好养病,病好之后再谱曲。”

“我凭什么替你们大齐谱曲。”苏辰安冷冷道。

齐落衡不语,只微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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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停在行宫前,齐落衡下车之时,苏辰安撩开帘子探出头。

行宫的草木稀疏,冬日里的各处都结了冰,萧条至极。

车夫在马车旁摆了脚踏,苏辰安踩着脚踏缓缓下去,冬日的寒风不断侵扰人的躯体,苏辰安一袭白衣,更是融进了这冬日的雨雪间。

他微微呛咳几声。

齐落衡看他一眼,一路护送他至内殿。

郎中拎着两袋中药进了内殿不远处的小厨房,生起一堆柴火。

行宫之中四处荒芜,回廊上站着位宫女打扮的老妇人。

齐落衡见行宫回廊上站立等候之人有些眼生,便上前道:“这位嬷嬷瞧着有些眼生。”

“见过大皇子,”嬷嬷行礼道,“老奴是曾经在先帝御前伺候茶水的婢女折枝,先帝驾崩后,老奴便被派去皇陵守孝三年,孝期结束便在昌平老家做些织布的活儿补贴家用。大皇子觉得眼生也是正常的。”

“嬷嬷有礼了,”齐落衡扶着摇摇欲坠的苏辰安,“敢问是何人请嬷嬷前来行宫帮衬的,行宫久无人居,倒是劳烦嬷嬷了。”

折枝莞尔,眼角的皱纹层层堆叠:“大皇子不必如此见外,老奴是贵妃娘娘特意指派的,贵妃娘娘深知大皇子与三皇子素日交好,大战告捷后三皇子曾传信给娘娘,说大皇子您行军途中受过伤,托娘娘找人多加照顾呢。”

齐落衡笑了笑:“三弟一向贴心,还烦请嬷嬷有机会进宫时代我向贵妃娘娘问好。”

“那是自然。”折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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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之内,万般冷清。

齐落衡不愿生人进门照顾苏辰安,便让折枝与郎中一同进小厨房煎药,自己扶着苏辰安去床榻上休息。

苏辰安看他一眼:“你不去你那昌平王府,专程送我来行宫养病?”

“不急于一时,琴师身体要紧,”齐落衡道,“王府离这长生行宫不到五里地,我要看着你休息了才走。”

苏辰安嗤笑一声,不大情愿地在床榻上躺下。

身上的伤在轿厢里昏迷的时候大约就已经处理过了,浑身干干净净,血污也已洗去,只剩下恼人的痛楚。

“你先歇着,晚些时候我再命人打扫,”齐落衡看着他躺下,然后伸手替他掖上被子,攥着他的手腕擅自摸了脉,“应该无碍了......琴师,我并非有意咒你,向父皇请示将你带在身边,也并非只是为了看顾你,让你为我大齐编纂雅集。”

“那你究竟为何。”

齐落衡淡然道:“我是在救你。以父皇的性子,只会将所有与卫国叛乱有关联的乱臣贼子赶尽杀绝,你是卫国琴师,是太常寺少卿苏裕之子,苏裕曾向卫陵公进言讨伐我大齐,他是卫陵公身边最得力的人,如果我不带你回来,你的首级今天就会悬挂在城门之下!”

“大齐皇帝想取我性命,让他来取便是!你惺惺作态什么!”苏辰安竭力吼道,“带兵围攻麒麟城的人是你,让那么多黎民百姓家破人亡的人是你,逼得卫国后宫妃嫔无处可逃给卫陵公殉葬的人也是你,那么多无辜的人受牵连,多我一个又怎么样!我苟活在这世上才是奇耻大辱!”

齐落衡被逼急了,干脆也吼道:“奇耻大辱?那你当时在殿前提什么乐不思蜀!你以刘禅作比,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心甘情愿臣服于大齐又是为了什么!”

“我......”

苏辰安枕在破旧的枕头上,也不知道这个枕头是不是已经薨逝的端贤贵人用过的,霉味之中竟然夹着一抹大齐后妃常用的脂粉的味道。

他气得忍不住呛咳几声,越咳越停不下来,干脆撑着身体坐着,捂着嘴,咳得浑身发抖,腰上几乎没了力气,咳嗽牵动伤口,呼吸急促,疼得他直直往床下栽。

齐落衡手忙脚乱脱下大氅披在他身上,伸手揽过他:“没事吧。”

苏辰安摇摇头:“枕头味儿太大......”

“我马上着人去换,”齐落衡看他一眼,接着拿过他腕子细细摸了一遍,“幸好,脉象不乱。”

苏辰安莫名其妙被个将军圈在怀里,手腕动了动,有气无力地靠着齐落衡:“大将军还会诊脉,稀奇。”

“我母妃和她身边的陪嫁丫鬟都精通医术。”齐落衡道。

“顺贵人善琴,只是不知她竟也通医理。”苏辰安轻声道。

齐落衡微微抬眉:“母妃曾作湘君曲,你连这个都知道?”

苏辰安嗤笑一声:“坊间传闻罢了。”

齐落衡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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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安静片刻,苏辰安哑着嗓子轻轻开口:“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救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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