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落衡将快要晕过去的苏辰安轻轻安置在床榻上,握着他的手,掖好被子,看向候在一边的折枝,沉声道:“折枝,你是宫中积年的老嬷嬷了,之前伺候先帝大半辈子,又是贵妃派来的人,我不在行宫的时候一直都是你在照料琴师,为什么琴师这病过了冬还是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折枝忙跪在地上:“大皇子恕罪,大皇子恕罪!老奴也不知为什么琴师迟迟不见好转,许是......琴师本就体弱,一路舟车劳顿来到这大齐,先前又受了如此重的伤,落下病根也未可知啊。”
床榻上的人用常年弹琴挂了不少茧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齐落衡的手,低声说道:“别动怒。”
听他这么一说,齐落衡也别无他法,只得对折枝道:“嬷嬷先起来,劳烦您去找一趟章琉敏,他曾经在太医院当过差,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快去。”
“是。”折枝拘了一礼,忙跑出殿外。
齐落衡用袖子擦了擦苏辰安额角的冷汗,伸手搭在苏辰安手腕上细细摸索。
苏辰安轻轻对他一笑:“别摸了,我本来就体弱,许是在大齐水土不服。冬日里又受了风寒,就像嬷嬷说的那般,留了病根也未可知。”
“胡说!”齐落衡放开他的手,“脉象这么乱,这叫留病根?唬鬼呢?我虽并非医者,但不至于蠢笨到这个地步。”
苏辰安无力地抬手拉拉他的衣襟:“你心疼我啊。”
齐落衡无奈地看着他。
苏辰安淡淡地说:“你要是真心疼我,就......”
话还没说完便昏了过去,齐落衡差点没被他吓死:“苏辰!苏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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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琉敏前来为苏辰安诊脉的时候也并未说出个所以然,只是摇头。
“怎么了?”齐落衡看着章琉敏。
章琉敏跪在地上磕头:“大皇子恕罪!大皇子恕罪!小奴无能,只知琴师此次病发不同寻常,或许是养病期间服食过其他携带毒性的药物,每次服食的剂量都不多,小奴只知这类药物能让人日日疲乏倦怠,琴师本就孱弱,两年前被带回大齐之时受了风寒和极其严重的骨伤,再加上这神不知鬼不觉混进琴师日常用药中的东西,只怕是......怕是往后的状况会越来越差。”
齐落衡紧紧握着拳头:“可有医治之法?”
“小奴......呃,小奴不知......”
“你!”齐落衡盯着眼前跪在地上的章琉敏。
章琉敏吓得登时磕头谢罪:“大皇子恕罪!大皇子恕罪!大皇子恕罪!小奴失职,小奴失职!”
“你给老子起来!磕头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啊!”齐落衡将他一把提起,拎到苏辰安床榻边,“琴师是我带回来的人,若是在这行宫里出了半分差池,来日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拿你们是问!”
“是,是......”章琉敏吓得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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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苏辰安的病终于有了些起色,章琉敏看上去倒是个用心的,汤药也是日日亲自熬好了送过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苏辰安看着像是快好了,实际上还是虚弱得不行,齐落衡每每同他接触,总能听见他在咳嗽,呼吸也不均匀,一摸脉象也是乱的。
“我前几日进宫面见父皇,才得知母妃被禁足于宝华殿,不许任何人探望,就连我也不行,”齐落衡不愿意评价后宫事,只当自己的母妃有苦衷,于是避重就轻道,“若是母妃未曾犯错,我必当拜见母妃,求她让身边的丫鬟寻了机会出宫为你诊断——母妃的陪嫁丫鬟医术极其精湛,并不比太医院任何太医差多少。”
苏辰安坐在殿中鼓琴,一曲高山流水奏毕后,掩着嘴唇咳嗽几声:“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又不是快死了。”
“我担心......”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苏辰安端坐于地面,旁边的香炉传来袅袅的香气,“那个折枝,往后你不必让她伺候我了。”
齐落衡道:“为何,折枝嬷嬷曾伺候过先帝,有她在,我放心。”
苏辰安看一眼紧闭的门窗,只淡淡道:“折枝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
齐落衡有些不解:“你不愿意让宫里的嬷嬷照顾你?”
“不是,”苏辰安缓缓起身,在殿中走了几步,最后停在一笼鸟雀之前投喂鸟食,“因为她是文熙贵妃专程指派的,我不敢放心,但也不敢妄加揣度。你在宫中长大,懂的应该比我多,后妃争宠多半是为了家族和子嗣,文熙贵妃身居高位,雨露正浓,膝下又有三皇子,她为何对你这般讨好?知道我是你从卫国带回来的人,知道我为大齐编纂雅集,连带着也讨好我,甚至吩咐折枝嬷嬷前来伺候,你竟然不觉得奇怪?”
齐落衡慢慢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我们?”
“我不敢妄下定论,”苏辰安咳嗽几声,“你是顺贵人所生,贵人与贵妃不睦已久,贵妃因何对你这般讨好,只是因为三皇子同你的手足之情?你是大将军,大战告捷,又被封了昌平王,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你?齐国皇帝年迈,膝下子嗣不多,多少人觉得你一定会是那个继承大统之人?”
“父皇不会让我当太子,”齐落衡道,“母妃出身将门,一家子骁勇善战,我舅舅沈将军更是立下无数战功。父皇有多看重血统,就有多提防沈家,一旦我成了太子,来日父皇百年,新皇即位,舅舅逼宫,这天下就不会姓齐。”
苏辰安轻轻瞥他一眼:“但是旁人未必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只会觉得你功高震主,威胁颇大。争夺太子之位的几个皇子,还有后宫中的妃嫔,第一个就将你视为眼中钉,尤其是贵妃——她家世显赫,膝下有子,为什么这个太子之位不能是三皇子的?你觉得她能咽下这口气?”
“那怎么办,”齐落衡有些不安,“我熟读诗书,能文能武,却并没有那七窍玲珑心。”
“二皇子永乐生母不受宠,学业并无所成,自幼体弱多病,依我所见,当今的齐国皇帝不会让太子之位落在他手上,刚出世的四皇子永典尚且年幼,生母是宫中的魏美人,魏美人是邻国进献的吉祥物,太子之位若传给他,难保日后魏美人借着永典年幼垂帘听政,邻国借机进攻大齐,”苏辰安看着齐落衡,“皇帝为保大齐血脉,必定将太子之位传给你或三皇子,所以你与三皇子之间,必将有一战。”
齐落衡惊奇地看着他:“你......你如何得知?”
苏辰安道:“我虽为琴师,却通晓义理,周游列国时曾有不少皇帝请我做丞相,而我只愿鼓琴。”
齐落衡轻轻一笑,打趣道:“军师,屈才了。”
“你多提防着身边人,仔细遭小人进谗言。”苏辰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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