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梧桐树

“我们画一会画吧,等下你再算这道题。”阿白从书包里拿出画笔和纸张,阿又从来不知道阿白会画画,她自己也没有碰过画笔,这一刻她觉得新鲜又特别,数学题被推到一边,阿又迅速收拾出书桌小小的一方,让阿白把画纸铺开,阿又问阿白:“我们画什么呢?”阿白抬头,窗外是院子里晴朗日光下焕发新芽的梧桐树,阿白说:“就画那棵树吧。”

于是她们在噪音充斥的房间里画一棵窗外的梧桐树。阿又趴在桌子上看阿白画画,房间里电钻的声音依然响彻着,时不时还会有搬东西的声音,拖拽家具时尖锐的声音,但是一点也不影响阿白和阿又“作画”。

阿又看阿白在纸上一点一点勾勒出树的线条,从树干到树枝,阿白的画是简约精致的,又生动传神。

梧桐树的隐蔽处落着一只跳动的鸟,起初阿又并没有发现这只鸟,可是她看到阿白画出了这只鸟,若隐若现的飞鸟的身体在画作上,阿又的眼神转去梧桐树上找这只鸟,果然发现它悄悄藏在枝叶后面,但是要仔细地看才会注意到它。

阿又被阿白的奇巧的画技惊讶到,她问阿白:“阿白,你画画这么好,怎么不去准备艺考,考美术学院呢?”

阿白突然停下画画的手,画笔在手里转了几下,她低声说:“我妈妈不让我学画画,她说没什么用。”语气里有无奈和遗憾。

窗外的树景被阿白完整地记录了下来,一幅画画完,两个人都没有心再复习,她们索性都放下手中的复习资料,躺在床上闲聊。阿白从来没见过阿又的父母,也从来没问过她,她敏锐地觉察到这或许是阿又的敏感的弱点,所以从来不曾在交谈中主动提及父母的话题。但是阿又反而主动问起她:“你都没见过我爸妈,你不好奇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过吗?”

阿又主动提起她的父母,这代表阿又想要跟阿白分享这些事情,于是阿白顺势问下去:“那你的父母呢?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

“他们过世了。”阿又平静地讲出来,没有悲伤的情绪,她只是平静地叙述着,“很多年了,那天是台风天,我爸妈好像是去车站接一个朋友,结果路上被一块掉落的广告牌砸中,没抢救过来,都走了。”

阿白看着阿又,她的身上并没有失去双亲带来的悲恸和自卑,大概因为奶奶给她的爱是足够的,所以即使这样,她依然开朗坚韧。

阿白的情绪低落了下去,阿又意识到自己讲了一件沉重的事情,她一下从床上弹起,笑着转移话题:“我给你看我小时候的照片。”阿又跑到书柜找小时候的相册,相册被放置在一堆书籍中间,阿又精准地找到相册拿过来跟阿白分享。

相册中有很多阿又的照片以及和父母奶奶的合照,但是跟父母的合照只停留在阿又八岁的时候,阿白并不知道阿又和父母之间的故事,但是从这些照片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是在完整且厚实的爱里长大的孩子。

阿白羡慕不已,在她的记忆里,她的父母的影子实在太少了,少到只有那几个节日而已,而每一个和父母共度的节日也几乎充斥着父母的叹息和互相指责,她知道她的父母的感情没有办法长久地持续下去。让阿白来这里读书,除了提前适应高考的环境,大概他们也在趁着这段时间商量如何分开,阿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糟糕的婚姻状态,也许早点分开对一家人都是好的,她从不过问父母的事情,任何结果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地差别。

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也在合照中,阿白问:“这是谁?”

“这是我二叔。”阿白从未听阿又和奶奶提起过二叔,阿又继续解释,“其实我也对二叔没有印象,我三四岁的时候他就过世了,具体怎么过世的我也不知道,没人提起过。”

说完这些后,阿又四下观察了一番,确认奶奶不会突然走进来,她趴在阿白的耳边悄悄说:“其实我二叔并没有过世,他是跟别人私奔了。”

“你怎么知道?”

“我二叔每年都会寄钱和信回来,我见到过,奶奶每次收到信都会躲在房间偷偷看,她把信放在枕头下面,我帮她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了,看信上的内容我二叔好像是在北京,一直过得都还不错。但是我爸妈和奶奶他们一直很忌讳跟别人讲起这件事,从我记事起他们就对外说我二叔过世了。”

阿白意识到,每一个以家庭为单位的地方都有很多只属于那个地方的故事,就像阿白对家庭的记忆,她觉得复杂而难以言说,细碎的情结深刻地影响着她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她鲜少表达,即使那顿热气腾腾的早餐是让她觉得温暖而不可思议的,她依然不敢将那时的感动讲出来,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去讲。阿又虽然经历了父母双亡,但她从小在有爱的环境中长大,即使她的亲人只剩下奶奶,但奶奶给她的爱也足够弥补成长过程中的某些缺失。

阿白没有留宿,她说要回家收拾一些东西,阿又和奶奶让她吃完晚餐才回去,阿白婉拒了她们,推脱说她父母晚上要跟她通电话。其实这也不是推脱的说辞,早在阿又翻找相册的时候她就收到了母亲的发来的短信:“白年,我晚上想跟你通一下电话,记得早点回家。”

回到家之后妈妈打来了电话,她例行公事一般地关心阿白,问她最近这段时间交了多少朋友,成绩如何,钱够用吗,但她没有问阿白在新的环境是否适应,一个人会不会害怕,吃得好不好,快乐不快乐。阿白也草草应付,说自己一心在学习上,其他都没有太关注,新的环境也并没有让她不适应。

妈妈叮嘱她,不必花太多心思在人际关系上,高考结束她就会离开,这些同学都是过客,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阿白极其反感母亲的这一套功利性的说辞,这些话阿白从小听到大,以至于在人生前面的十几年里阿白几乎没有什么长久的朋友。但她隐隐觉得今晚妈妈要跟她通话并不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这些冗长的寒暄都是为了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情,阿白似乎已经料到妈妈接下来要说什么,她先一步问出:“你们离婚了吗?”

电话那边是一段空白的沉默,阿白知道,她猜中了。父母并没有为她考虑太多,也疲于为了保护即将高考的她而选择在她高考后离婚,她想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阿白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以后终于可以不再听到他们吵架了。

阿白平静地问她:“所以你们的财产都分好了对吧,不用再因此吵来吵去了。”

“是,都分好了。”

沉默过后,阿白安慰电话那端的妈妈:“我不会觉得怎么样,你放心,婚姻是你们两个的事情。”

听到阿白这样讲,妈妈也松了口气:“我还怕影响你高考,既然没什么事情那我就放心了。你早点吃饭休息吧,我等会还有事情要忙。”

电话迅速挂断,阿白还没来得及问到一些细节,不过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的感受常常被母亲忽略,母亲强势地为她安排好一切,她几乎不必为自己生活中接下来的大事担心,但那似乎并不是出于关心和爱护,而是出于母亲强烈的控制**。

电话结束了一段时间,阿白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每次与妈妈通话都让她筋疲力尽,她需要用这种方式在消化情绪和恢复一些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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