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玉说什么,月萤就做什么,她忙不迭用打补子的袖口擦自己小脸上的泪水,止了哭腔。
怕娘亲嫌弃,月萤擦得特别认真,白白嫩嫩的脸蛋都被她擦得红扑扑的,跟受了虐待的猴屁股似的。
月萤心细,脏兮兮的手掌心也蹭干净了。
心里觉得够干净了,月萤才抬头软声道:“娘亲,我,干净。”
月萤的乖觉让钟离玉甚是舒心,他把糖葫芦递给月萤,月萤满心欢喜接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吃,而是说:“娘亲,也吃。”
听言,钟离玉眸中兴味更浓,上上下下端量月萤,笑一声,伸手摸月萤戴师姑帽的头,“朕给你的。”
月萤来来回回偷瞄了钟离玉好几眼,好半天后确定他不吃,这才作罢。
月萤满心欢喜地吃糖葫芦。
这糖葫芦月萤以前下山时就见过,她没吃过,可一眼便知糖葫芦好吃,可惜她没钱买,只能在心里惦记,做梦都梦到过好多回。
如今与娘亲重逢,她竟然买了月萤最想吃的东西,这让月萤格外欢喜。
是以,月萤特别珍惜,她小口小口地咬,吃得慢,好像生怕糖葫芦一下子就吃没了。
钟离玉扶起月萤。
“好吃吗?”
月萤肉眼可见地开心,嘴唇吃得红红的,沾了糖渍,模糊不清说:“好,好甜!”
“还想不想吃?”
月萤脱口而出:“想。”
钟离玉用蛊惑的语调说:“想的话跟朕走,到了宫里想吃什么都行,应有尽有。”
钟离玉一说完,倏然认为自己像是拐卖小孩的坏家伙,不过这不怪他,这可是这小傻妞自投罗网,主动要认他当娘的。
他将这个可怜的小尼姑带回去,是日行一善。
都说他钟离玉是个暴君,简直无稽之谈,他要把这呆呆傻傻的小尼姑带回宫里照顾,这是一个暴君做得出来的吗?
钟离玉万万不赞同所谓暴君头衔。
也不知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卑鄙小人开的头,胡诌他钟离玉是暴君,此人当真是罪该万死,死八百遍都算便宜他了。
听到钟离玉的话,月萤自然是答应的,只是她心里尚有疑问。
“宫、宫里是,哪儿?”
钟离玉意味不明地笑,笑声发凉,故意阴恻恻说:“吃人的地方。”
月萤睁大眼睛,吃人?
“怕了?”
月萤故作镇定,挺起胸脯:“不、不怕!我,要和、和娘亲走!”
吸一口气,月萤继续说:“我会、会保护,娘亲的!”
她长大了,力气亦是大了许多。
“保护朕?”自言自语毕,钟离玉哈哈大笑,真情实意地笑,笑得肩膀颤抖。
余音回荡在山林间,惊起鸟雀,也吓到在场提心吊胆的众尼姑,卫鹤扫眼月萤,他已许久不见陛下笑得如此开怀高兴。
许是笑得过于厉害,钟离玉脸上的厌世感荡然无存,神情稍显怪异。
月萤一头雾水,脸微微发热,娘亲笑什么?
笑够了,钟离玉上上下下端详月萤的小身板,细胳膊细腿,她拿什么保护他?大放厥词。
但钟离玉清楚这小傻子是真心的,他颇为受用,忍不住伸手捏月萤的腮帮子,咽下涌出来的血,道:“算你有点良心。”
还挺可爱。
月萤傻乎乎笑,脸颊的小梨涡衬得她特别秀美灵动。
“回宫。”钟离玉下令。
卫鹤道:“陛下,那刺客......”
钟离玉不作声,径自拿出帕子给月萤擦嘴巴,根本没心思再去抓什么刺客了。
目及月萤打了好几块补子的陈旧道袍,他拧起眉来,心里多了几分急切。
卫鹤会意,挥手,示意兵卫取火烧观。
月萤见状,立马就想起当下九云庵的危机,她下意识拽住钟离玉垂下的袖角,求情:“娘亲,不要。”
“住、住持救我,是,恩人。”
“不,烧。”月萤轻轻摇袖子。
钟离玉做手势,笑着说:“行吧,都听你的。”
兵卫止步,钟离玉大发慈悲道:“朕仁善,念在你们的住持救过朕的女儿,将功抵过,都起来吧。”
生死大起大落,众尼姑一时没反应过来钟离玉就这样放过她们的性命了。
直到住持起来,其他尼姑这才回神,快速起身,品味死里逃生的庆幸。
人群中,慧敏不动声色偷瞟月萤,心道这傻子什么运气,不仅误认当朝皇帝作娘,且这当朝皇帝还认了。
慧敏心生妒忌,忍不住歹毒地想,这暴君肯定只是逗着傻子玩,等不玩了,这傻子估计就死了。
住持出声:“陛下,恳请您让贫尼和月萤说会话,贫尼有事交代她。”
钟离玉:“没必要。”
月萤:“住持。”
钟离玉似笑非笑:“去吧。”
前脚月萤刚迈出步子,后脚钟离玉就叹一口气,用温柔的语气遗憾道:“哦,去了就不用回来了。”
月萤脚步一顿,转头看钟离玉,钟离玉神色温柔。
月萤的直觉告诉她,钟离玉不是在说假话,是以她为难极了。
半晌,月萤艰难下决断,面带歉意:“住持,对不住。”
钟离玉心想,挺乖觉,不愧是他的——女儿。
“月萤。”住持叹息,旋即郑重道,“陛下,月萤是贫尼五年前救下的痴儿,陛下若执意带她入宫,请陛下好生待她。”
钟离玉捏月萤的脸肉,很有耐心道:“朕自然会照料好,不劳住持费心了。”
月萤眼含不舍与感激,对住持信誓旦旦说:“我会,好、好的!”
钟离玉噗呲笑了。
住持无奈,纵不愿月萤去拿深宫,更不愿月萤伴钟离玉,然木己成舟,不可逆转,只能相信钟离玉是金口玉言。
钟离玉:“还有什么事要说的?”
住持摇头:“多谢陛下开恩。”
“那回宫了。”钟离玉着急回去,忽而,月萤拉钟离玉的袖子。
钟离玉注视她。
月萤呼一口气,示意他低头,娘亲生得太高,她够不着。
看起来是有事要和他说,钟离玉迟疑两息,俯首。
周围的兵卫包括卫鹤俱是吃惊,以为陛下是闹着玩,可观陛下的态度,不像。
月萤慢吞吞把她和慧敏的事用悄悄话告诉钟离玉。
钟离玉仰首,目光落在慧敏身上。
慧敏顿时浑身胆寒,好像所有心思都被洞悉。
“银子。”钟离玉说。
慧敏愣了下,下一刻反应过来,压下所有心思,慌慌张张把钱袋拿出来。
卫鹤过去把钱袋取来,递给月萤。
月萤撇了下嘴,她是想让钟离玉悄悄找慧敏要回银子,谁知他这般干脆,月萤不好意思面对慧敏,藏好钱袋。
目睹月萤藏宝似的藏银子,钟离玉犹觉好笑,十两银子有什么可宝贝的。
想到什么,钟离玉扫慧敏一眼,像在看一个死人,“你拿这银子真是诚心诚意要帮忙?”
平淡的一席话落下,却砸得慧敏胆战心惊。
慧敏冷汗直流,扑通一声,她跪在地上,告饶:“陛下恕罪,我拿月萤的银子是为了,为了给我哥哥,我哥哥要娶亲,少了聘礼,我也是万般无奈才会骗她。”
慧敏卖惨,声泪俱下,半真半假地说了一通话,她虽遁入空门,无奈家里人一直用亲情捆绑她,她也是没有办法。
她拿月萤的银子,的确是要给她哥哥,但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她是要来给那刺客买药的,只是这断然是不可说的。
得知真相,月萤不可置信,感到伤心。
“月萤,师姐对不起你......”
钟离玉打个呵欠,语气冰冷:“聒噪。”
慧敏立刻闭上嘴巴。
“你敢诓骗朕的女儿,胆子不小。”钟离玉说完,回味了“朕的女儿”四个字,他感觉不错,挺顺口。
慧敏惊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月萤,师姐知错了,你就看在我们五年的情分上放过我吧。”
月萤揪了揪眉尖,她想,娘找回来了,钱也要回来了,于是月萤摇摇头,小声:“娘亲。”
钟离玉斜卫鹤一眼,复而耸耸肩:“随你,小傻子。”
月萤不喜欢别人叫她傻子,心里委屈,又不敢说,一边揪着钟离玉的袖子不放,一边泄愤似的把剩下的糖葫芦吃光了。
月萤心说,娘亲叫她小傻子好像也不难听,别有一番滋味。
思及此,月萤忽然不委屈了,冲着钟离玉露出甜甜的微笑。
钟离玉熟练地咽下一口猩甜的血,面上完全没有出现将死的迹象,反而萌生出燎原生机。
钟离玉:不错,白捡一个十八岁的女儿,虽然朕才二十有三。
大喜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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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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