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是忘了自己身上流着谁的血吗？还是和畜生待久了，忘记了礼义廉耻。”
萧玄慢条斯理地取下腰间的骨鞭，将其握在手心，无声地刺痛着萧厌最薄弱的伤痕。萧厌盯着女人手中的骨鞭，锁骨上的印迹作祟，痒得让她想伸手去抓。有人握着她的手，承着她的恨意，无声。
“阿娘，萧蓉来了。”
萧衍开口，她声音儒雅，穿着一袭白衣，三千墨发半束半散，抛去深邃的五官，竟更像个中原人。慕容烟蹙眉，探出萧衍眸中的不忍。
“别忘了，我过去对你说过什么。”
萧玄冷硬警告着萧厌，丝毫不理会她周身的伤痕。帘子被掀开，毡房内越来越冷，全场唯萧厌穿得单薄。慕容烟担心她会吹坏身子，正要挡在萧厌身前，便听到女人泛着寒意的声音。
“记得，你怕我杀了你的女儿，你怕我断送玄月部的未来。”
萧厌说着，阴森森地瞥了眼萧蓉，那夜记忆历历在目，萧蓉吓得向后半步。见状，萧厌冷笑出声，视线飘忽不定，落在萧玄的骨鞭上。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难道我死，也会给玄月部带来灾祸？”
她笑着说出最恶毒的诅咒，“活着也不行，死了也不行，还是说，不管有没有我，你玄月部都会消亡！”
鞭声凌厉，精准打在萧厌脖颈，留下一道狭长血痕。时间凝固着，众人呼吸一滞，愣愣看向萧厌脖颈上的伤口。女人被打得偏离了视线，怔怔望向身侧木柜。萧衍指尖蜷起，向前半步，却被萧玄的眼神拦下。她默默低下头，不再多言。
此时出头，恐暴露身份。来不及权衡利弊，慕容烟站到了萧厌面前，行着中原礼数，并为跪下。她声音铿锵有力，和平日柔弱的中原女人判若两人。
“玄母恕罪！此事另有隐情！特勤受了委屈，口不择言，却也绝非不能饶恕的过错！”
“曲昭。”
萧厌一字一顿唤着她，慕容烟知晓她痛恨自己的妥协，她不曾回头，亦不曾停下话。待抬眸观望萧玄的脸色，并无制止之色，她才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特勤是为苍狼旗存活！不得已出此下策！”
“阿娘！这质子和萧厌是一伙儿的，你难道要听她信口雌黄？干脆现在就抓了她，也不怕大燕使臣多事。”
萧蓉说着，便要吩咐下属动手，还没来得及下达指令，就被慕容烟堵住话。
“玄母认定她的一面之词就是事实吗？若非心虚，特勤为何要拦着我？”
慕容烟抬眸，死死盯着萧蓉。她的眼睛，何日也沾染了萧厌的影子，变得狠戾，变得像一头桀骜的狼，无时无刻不想着将敌人撕裂，让谎言的影子无处遁形。
“让她说。”
萧玄语气淡淡，扫了眼慕容烟，顺带瞥了眼萧厌的伤痕。她的目光云淡风轻，好似受了伤的女人不是她的孩子，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玄母难道不好奇，为何萧厌特勤能成功夜袭迅鹰旗？萧厌特勤又为何会想到夜袭迅鹰旗？毕竟，苍狼旗与迅鹰旗实力悬殊，直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便有天灾和狼群，也断然不可能让迅鹰旗元气大伤。”
“还能为什么！你们诡计多端！引发雪崩，埋了我迅鹰旗的牧场！”
萧蓉气得打开手中折扇，为自己扇着风。
“是！天灾只能埋牧场，却不会伤迅鹰旗的族人。单凭迅鹰旗的兵力，如何拦不下我和特勤？又怎可能白白看着狼群袭击畜牧？还是说，当夜，迅鹰旗近一半的兵力都汇聚到了苍狼旗前，等着攻下苍狼旗！”
“你胡说！”
萧蓉气得合起折扇，被这伶牙俐齿的中原女人气得胸口疼，她干脆一口咬定慕容烟质子的身份，“阿娘，中原人向来诡计多端，她们的话岂能听？何况，她是大燕送来的质子，居心叵测，谁知道挑拨玄月部的目的是什么？”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绑了？”
侍卫步步紧逼，一直沉默的萧厌忽地贴近慕容烟，轻而易举地取下她发间的簪子，握在手心。
“谁敢？我剜下她的眼！”
她恶狠狠地盯着不速之客，幽绿的眸子似一头饿狼，寻找着猎物。只要找到破绽，必将它们撕裂，让滚烫的血溢出。萧厌的煞气不加掩饰，扫过萧玄和萧蓉，扫过身边侍卫。有人转身，用一方干净的帕子堵住她的伤口，她的担忧没有算计，像哄孩子般开口。
“不要生气，伤口会裂开。有我在，有我在...”
慕容烟重复着，直到萧厌身上的煞气被一点点磨平，愣愣看向她。慕容烟的视线却不过多停留在她身上，她握着萧厌的手，让她摁着帕子止血。慕容烟轻抚着簪子锋利的一端，冲萧厌无声摇头，这才转身，再次看向萧玄。
“玄母，萧厌特勤那夜险些丢了半条命，才救回苍狼旗族人。引发雪崩，无非是怕迅鹰旗趁虚而入再度攻入，才不得已封了路。为何迅鹰旗的特勤回避真相，偏偏诬陷我是大燕来的质子？莫不是，心虚。”
慕容烟眼神冷冽，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冬日的竹。苍白，依旧有力，风雪压不弯她的腰。
萧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神情，“你是谁？”
简单的问题，萧厌不止一次问过她。而今，萧玄避重就轻，不顾萧厌的伤势，竟问起慕容烟的身份。
“我是大燕的商客曲昭，遇白灾被特勤救下。”
“阿娘！你听到了吗？她是萧厌的人，说的话没一句是真！我可是看出萧厌对她不一般，两个人就是等着陷害我！”
萧玄瞥了眼聒噪的萧蓉，后者的话被憋了回去，蔫了吧唧地站在一边，不再打断她们的谈话。
“我凭什么信你是商客，而非大燕的质子。”
“那玄母为何笃定我是质子，而不是商客呢？”
话落，一枚玉佩被抛向空中，慕容烟一愣，玉佩翻滚间，露出的“慕容烟”三字清晰。那是自己的玉佩。萧厌早已取下帕子，她不耐烦地看了眼接过玉佩的萧玄。
“曲昭偷了玉，大燕的质子已经死了，尸体在萧蓉那。我见过尸体了，和她说的吻合。只有你的好女儿萧蓉不肯信，非要找到活着的中原人，让她变成质子。”
萧厌冷哼一声，“眼下是冬季，要是大燕知道她们送来的质子死在了路上，会不会攻打玄月部呢？”
她似乎不在意玄月部的存亡，直白地诉说着事实。冬季已是漠北人最大的敌人，此时和大燕打，不知要吃多少亏。
“萧厌！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见过尸体！我！”
骂着，萧蓉忽地停下话，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你将尸体藏在了地窖中，除了大燕那位长公主，中原的使臣也死得差不多了。不信，大可去迅鹰旗看，何故来我苍狼旗发疯。”
萧蓉瞪了眼萧厌，内心慌乱难掩。怎么可能...哪怕在迅鹰旗，也没几个人知道地窖...除了依莎。怎可能是依莎？萧蓉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却恍然间意识到——依莎被萧厌伤了腿，现在走路还跛脚！该死...
“带上大燕使臣，去迅鹰旗。”
内部的矛盾，比起外部战争，后者无疑更重。萧玄不再浪费时间，命萧厌和慕容烟一同前往。
一路上慕容烟的心悬在半空，且不知那大燕使臣是真是假，只怕对方届时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慕容烟。往后，再行动无异难如登天...马车颠簸，慕容烟蹙眉，萧厌幽绿的眼睨着她，不知过了多久，萧厌淡淡开口。
“就算玄月部要找个替身，你也只会是曲昭。她们认定慕容烟不会死，你也永远不会成为慕容烟。”
脖颈间的伤痕作痛，即使简单包扎过，仍有血迹渗出。慕容烟轻吐出一口气，抬头望着她的伤，缓缓靠近她。萧厌嗅到木质香，不同于漠北任何的香料，它深邃，平和，令人着迷。慕容烟散落的发丝掠过自己的手，痒...好像又不止是手背痒。
萧厌忽地觉得马车有些燥热，热得她想掀开帘子，让冷风灌进来。她嗅到慕容烟发间的清香，视线飘忽不定，无力思考异样感因何而起。慕容烟指尖轻触着绷带，眼底忧色不假。说来可笑，过去无人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等我们回苍狼旗，我重新为你上药。”
一股燥意涌上心头，萧厌偏过脑袋，生硬说着：“多事。”
慕容烟无声笑着，她现在似乎只能依靠萧厌，她的部下不知何时才能与她取得联络。无论如何，在萧厌身边，定要更自由些。
“特勤，到了。”
萧厌走下马车，继而是慕容烟。今日阳光刺眼，和那天一样，是难得的晴天。在漠北，晴天竟然比阴天更加危险。慕容烟心中苦笑，抬手挡住刺眼的光，向前探去。
人来人往，众多漠北面孔中，突兀穿插着中原人的身影。那身影让慕容烟一颤，她放下手，好看清些时，中原人的身影消失了。慕容烟愣愣望向中原女人消失的方向，止步不前。
萧厌回头，生疏说着：“怕什么，我在这里，她的鞭子总不会落在你身上。”
我不行了，我们长公主前期就是诡计多端[小丑]设法骗取纯情狼女的信任，结果没收住力[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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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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