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厌的愠意因慕容烟轻飘飘的一句话而烟消云散，她久久没有回应，任由慕容烟抱着她，用近乎可以视作撒娇的语气同她说着话。除去繁琐的部分，萧厌只捕捉到了一个有用的信息——慕容烟希望她陪着她。
这是一件想想就会感到喜悦的事，再看那只惹人烦的游隼，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萧厌心中升起一股幼稚的别扭感，就像...就像是游隼是自己的替代品，慕容烟并不是喜欢游隼，而是因为自己不在她身边，才不得已选择了它。
“萧厌，留下它吧，它现在已经乖好多了。”
慕容烟说着，满眼心疼地望着萧厌的手背，她轻吹着，好似这样会让萧厌好受些。
“它不熟悉你，以后不会这样的，要是它再敢伤你，我就将它放走。”
萧厌墨黑的羽睫轻颤，总算看那只游隼顺眼了些，甚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愉悦。慕容烟顺势为萧厌清理了伤口，游隼的野性过重，那伤口令慕容烟心头发颤，萧厌竟忍着没丢了游隼。
“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萧厌声音好轻，她注视着慕容烟为她上药时的认真神情，莫名想靠近她些。尤其是...望着女人白皙的脖颈，就有一种咬住的冲动，像过去狼群表达友善的方式一样。她会不会吓到慕容烟？
“怎么了？”
慕容烟没有听清，打断萧厌的思绪，她摇了摇头，默默收回了手。
入春后，苍狼旗的夜里时常飘荡着歌声，绵长的，悠扬的，缱绻的，慕容烟听得模糊，依稀从调子判断出许是情歌。春天是关于爱的季节，漠北的歌谣和大燕截然不同，缺了些婉转，多了几分热烈的张扬。
不知为何，慕容烟潜意识里多了几分熟悉感，她似乎也听过一支曲子，那首曲子没有词，只是零零散散的调子。好似在一个夜里，周围好冷，一睁眼便看见萧厌在为自己刻着簪子。
那首曲子是孤寂的，无关乎情爱，它被自己遗失在了那个夜里。慕容烟未免遗憾，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梦境，如若是，那自己一辈子都听不到那首曲子了。
她在云杉气息中沉沉睡去，有人注视着她的容颜，目光缱绻。歌声穿过毡房，萧厌望着狐狸般的女人，心头莫名柔软。在玄月部，人们会在春天为爱的人唱歌，没人告诉过萧厌爱是什么。但在过去，她给狼群哼过调子。
没遇到慕容烟的时候，如果要选择陪她一辈子的人，萧厌一定会选狼群。可惜狼的寿命不长，同伴死后，萧厌会亲手取下它们的皮毛，将其缝制成毯子，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狼是被猎人杀害，萧厌会将狼皮挂在毡房前的木杆上。风一吹，狼皮便舞动着，宛若还能在原野奔跑般。可慕容烟又不是狼，好奇怪，人类是虚伪的动物，这是萧厌很早前便得出的结论。
过去，苍狼旗的族人都在暗地里叫慕容烟是中原来的狐狸。的确，她和狐狸没什么区别，那双眼睛总是迷惑自己的视线，这是危险的举动。猎人怎么会被狐狸欺骗呢？
未知的情愫，没有尽头的歌谣，让萧厌思绪越发混乱。到最后，借着一盏还未燃尽的烛火，她痴痴望向慕容烟露出的耳尖。她咬过那里，当着狼群的面，那时自己没什么别的用意，单纯是为让狼群接纳她。
只有伴侣，才会做亲昵的举动。轻轻咬噬慕容烟的耳尖，让狼群误以为她是自己的...人。在这个歌声不断的夜里，萧厌乱了心绪，她被一种新奇的情绪裹挟，那种渴望让她不断靠近慕容烟。
想咬她...怎么办...她会不会醒来？
萧厌眸色一深，幽绿的眼里装满渴望，轻轻咬一下，她不会发现的。慢慢靠近她，她睡在自己怀中，多了几分恬静，让人瞧着好生...喜欢，比自己养的那只银白的狼还要漂亮。就咬一下，很轻...
一声无意识的呢喃，让萧厌僵在原地，心越跳越急，慕容烟轻蹙眉，似是要被躁动的心跳吵醒。萧厌从未那般紧张过，她闭上眼，想让该死的心跳慢一些，不要吵醒她...不要让她发现自己的狼狈...
半晌，慕容烟揽住萧厌的脖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她没有醒来。夜色里，一双幽绿的眸子缓缓睁开，如果被人欺负了般，眸中覆着一层漂亮的水雾。
好热...想离开...想让恼人的歌声停下来，想...咬她，却再也不敢有所行动。是不是生病了？萧厌无措望着上空，烛火跳动了最后一下便彻底熄灭。毡房彻底暗了下来，空中流动着木质香，干净又深沉。
好想让曲昭像狼一样陪着她。
带着这样的念头，萧厌终于在木质香中睡去。
清晨，沾染水雾，远方天色一片铁青，慕容烟睡眼惺忪地上了马。她不知是否是萧厌的一时兴起，自己一大早被她轻轻晃醒，她说她要带着自己去放牧。起初，慕容烟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游隼都被萧厌强行喂饱，她才后知后觉女人眼里的期待不假。
前段时间，萧厌在附近市集换了几头奶牛，苍狼旗自来都是养山羊产奶，这还是头一次出现奶牛，引得族人忍不住猜测缘由。萧厌一概不理会，她贴心地为慕容烟添了衣物，虽已入春，早晚气温还是变化过大，她怕慕容烟会生病。
苍狼旗每年都会固定牲畜的数量，从未发生超出牧场承载的情况。慕容烟有从玄月部的律法中看过相关规定，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放牧。早前，她和萧厌甩开苍狼旗到了尧山附近，并不知放牧究竟是什么过程。
春牧场辽阔，离主营有近十里的路程，丰盛的草下掩盖着一条条溪流，方便牛羊饮水。萧厌跟在羊群身后，羊群一路上边吃边走，待到日头高升，总算到了牧场中心。漫山遍野，皆是云朵般的白。
春天放牧没有冬天那么遭罪，这也是萧厌舍得带慕容烟出来的原因。她们只需观望附近情况，说来苍狼旗的羊群几乎就没有被狼群突袭过，不用猜也知是谁的功劳。
慕容烟望着辽阔的原野，恍然间发觉自己被困在那方天地太久了。难怪萧厌为人坦荡，眼里容不得沙子，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人，又怎会拘泥于琐事。事与愿违，她早已被皇城荼毒，以至于血液里流淌着一种名为权力的东西，无法摘除。
“在想什么？”
萧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慕容烟摇了摇头，随口说到：“我昨夜听到了歌声，这是什么节日？”
她听到萧厌的闷笑，想来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不是节日，她们在向心上人示爱，如果她们爱的人给了她们回应，等夏天到了，她们就会在一起。”
萧厌注视着慕容烟说到。
“为什么是夏天？”
“传闻玉湖的水夏天颜色最深，她们说那是天神的旨意。在夏天成婚的人，会得到天神的庇护。等我们到了夏牧场，你就会明白了。”
“还有夏牧场？”
慕容烟的注意全然被后半句吸引了去，自然也没看出萧厌眸底淡淡的失望。就是萧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望，子虚乌有的故事，无趣，就和自己一样无趣...
“嗯。”
感受到萧厌突如其来的冷漠，慕容烟一顿，随口扯着话题。
“可是，她们的心上人怎么就知道唱歌的人是谁呢？”
“没有人会认错心上人的声音。”
这一次，萧厌没有看向慕容烟，反是望向漫山遍野的羊群。女人目光深邃，风掠过她身侧，吹动微微蜷起的发尾。慕容烟望着她的侧容，风像是吹到了她的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她莫名问到，“你有为谁唱过吗？”
话出口，才知有冒犯之意，她正想随意编个借口带过，谁料萧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该为谁唱吗？”
她没有生气，眺望远方，以认真的语气说着：“曲昭，我没有心上人。你呢？在大燕，你可有心上人？”
萧厌握着缰绳的手，不可控地紧了些。慕容烟一愣，她的小狼望着自己，眼里分明带着些许不甘，还要故作轻松说着。
“我听说，你们大燕的婚嫁很麻烦，还要看命运。”
慕容烟反应许久才知对方可能说得是生辰八字，一种猜测，令她的心发颤。她不动声色地望向萧厌，对方却狼狈躲过她的视线，那股委屈又浮现了。相似的委屈，慕容烟不禁蹙眉，她的猜测过于大胆，怎么会...
“萧厌，在大燕，我没有心上人。”
话落，她的小狼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连带着眉眼都染上几分愉悦。慕容烟心一沉，被自己压下去的猜测又浮现了，她不敢相信，可还是忍不住问道。
“萧厌，你...可知道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对方很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像是听到什么很蠢的问题，“心上人，不就是每天都想看到的人，我对我养的白狼也有这种感情。”
“.....”
慕容烟眼皮一跳，转而化作一种玩味，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轻笑开口。
“我呢？你想不想看到我？”
狐狸发现了，小狼危[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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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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