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天气渐冷时,兴陵王忽然认回了一个女儿这件事成为了京城的一桩热谈,而莫邪娘直到被薛镇和卫清行接回府上,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当今贤名满天下的兴陵王。

人人皆知,兴陵王将养在外头的外室和女儿接了回来,咸安帝听说兴陵王终于得了个女儿,便觉得是个大好事,也顾不得这孩子的生父只是个寻常布衣,便大手一挥,将他册封为兴陵王侧君,又听了薛镇的奏请,为这孩子赐名薛凌。兴陵王本就是皇位的热门人选,得了女儿可谓去了一项大劣势,越发炙手可热起来,且她重视薛凌,在咸安帝的允准下特意办了一场薛凌的生日宴,宴上百官皆至,礼品汪洋如海,又有不少人倒向了兴陵王府。这般隆重,一则是兴陵王府至今不曾闻听喜脉消息,二则是阳陵王近来得意,咸安帝有心压一压阳陵王的风头。

然而,未必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在这件事上最受打击的不是别人,正是兴陵王君赵典。

兴陵王府不曾有过后嗣上的喜事,也不曾有过十分得宠的君侍,谁知忽然就来了一个容貌艳丽无方又生有半大女儿的卫侧君,兴陵王府里的风向自然一下子就变了,贵夫们寻常夸赞兴陵王君总说他是位贤内助,一直兢兢业业地将兴陵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谁料这卫侧君一来,王府里便暗流涌动起来,弄得兴陵王君措手不及,竟连管家都变得困难重重。

而更加要命的是,这卫侧君带着女儿回来,京中越发起了流言,说这么多年来,兴陵王之所以一直无出,就是因为兴陵王君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许别人生孩子,兴陵王也是没办法了,才只好在外面养了个外室,生了个女儿,藏到如今,才将女儿带回来。

不过这话属实是有些冤枉兴陵王君了,便是任荷茗进宫侍奉周太后时,周太后也忍不住叹息,道:“兴陵王君也算是个乖巧孩子,这话实在是有些无稽了。”

然而兴陵王君多年无出,近些年来求嗣更是求得热切,如今薛镇乍然带了个女儿回来,他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听说将薛镇拒之门外,长日哭泣,妻夫之间眼见着是生疏了。京中贵夫们羡慕他与兴陵王相敬如宾已久,由此更是生出不少难听的风言风语,说他这些年看着受宠,哪里知道兴陵王外头一直有女儿和外室呢,可怜他是个蠢的,一直被蒙在鼓里。如此,他更加颓废不肯见人,生日宴上称病不出便罢了,连一应需要他主理的各类宴会都不做了,任荷茗身为兴陵王一派,不得已只好以兰陵郡王君的身份主办宴会,各方联络,代他尽职,可薛钰仍在幽禁之中,许多事并不方便,这究竟也不是长久之计,反而显得兴陵王府后院起火,影响薛镇的风评。

任荷茗心中清楚,这些风言风语背后少不得苏君和苏家的推动,只因夺嫡上,兴陵王君就是兴陵王最弱的一环,如今抓着兴陵王君攻击,就是要借此断兴陵王一臂。

无奈之下,任荷茗只好前去安慰他。

任荷茗到时,只见兴陵王君的居所门窗紧闭,命人推开门进去,只觉得秋日里屋子里也一股子酸湿的气味,忍不住掩住口鼻,道:“将门窗都打开来,点上沉水香。”

再看,只见地上好些碎瓷破布,一旁的安之悄声道:“昨日王主第一回宿在卫侧君那里,这是今早王主赏赐给卫侧君的缎子,卫侧君全部拿来献给了王君,但王君一生气,全给铰了。这会子,卫侧君还在后院里跪着呢。”

任荷茗听这话,自然是心疼卫清行,但也不能越权即刻就叫了人起来,只好先进去看兴陵王君,只见他今日穿着正红牡丹锦服,戴赤金百花宝冠,大约是因为卫侧君昨夜侍寝,他想在卫侧君今早来请安的时候撑一撑正室王君的体面,只是这会儿伏在床上,正哭得有气无力,眼瞧着是哭干了眼泪,妆都花了。

任荷茗连忙扶他起来,道:“这秋天里,盐泪水敷在脸上,别坏了皮。”对安之道:“快去打盆水来给你们王君洗脸。”

安之应了下去,任荷茗连忙悄声道:“什么事儿,哭得这个样子。若是那卫侧君待姐夫不敬,我头一个就饶不了他。”

兴陵王君只顾着哭,摇头不回任荷茗的话。

任荷茗连忙哄道:“快别哭了。大家都看着,成什么样子。原不过就是个侧君,虽有女儿,但你才是那孩子的嫡父不是?原不是什么大事的,姐夫哭成这个样子,倒教大家都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以为你的天要塌了。”

兴陵王君听得这话才稍稍好一些,却依旧赌气道:“凭他什么好东西,我就没有么,倒要他来送,显摆王主宠爱他。”

任荷茗听闻只是这种小事,有些无奈地道:“卫侧君送东西来,原是要表现对姐夫的恭敬,未必是有炫耀的意思。就算是有,姐夫也不可落人口实。”

兴陵王君摇头哭诉道:“你岂知道,她们背着我都说些什么。有说我生不出的,有说我悍妒恶毒的,卫氏带着女儿入府,一个个巴结的样子,恨不得即刻将我踩进泥里去,把卫氏捧起来。卫氏本就生得那副狐媚样子,人人都觉得他必有出息,如今一得宠,上上下下更加猖狂。我若不责罚卫氏,做出样子来,谁知道她们还要怎样阳奉阴违,往后我这个正君就随意给卫氏搓圆捏扁了。”

任荷茗拍拍他,安之端了水进来,他就拿热水浸了帕子亲自给兴陵王君洗脸,安慰道:“你是赵氏的公子,自有一份体面,镇姊不会不顾惜的。谁家没有个生出庶女的侧室呢?何况是皇家。眼下正是紧要关头,苏家也正张罗着给阳陵王议亲,好早日得个女嗣呢,姐夫须拿出正室的气度来,好好照看着卫侧君和他的女儿,也好助镇姊一臂之力。”

他这话说得明白,薛镇需要这个女儿,她多年无出,若是没有一个优秀的女儿,咸安帝不会放心立她为储。兴陵王君闻言忽地抬起眼来看任荷茗,眼睛又红又肿,的确十分可怜,却听他道:“兰陵郡王府中没有侧室,你自然是不会懂我的苦楚了。来日若你没有孩子,兰陵郡王捧着个生了女儿的侧室回来,你再同我说这等宽容大度的话。”

任荷茗让他的话给刺了一下,然而他也明白,兴陵王君确实心里难受,这是他没法子开解的。

天下男儿,谁不想与自己的妻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的确有少数妻夫有这样皓首同心的好运,然而身在皇家,是无法强求妻君忠贞的,更何况,薛镇的野心不止于一品亲王,夺嫡之路凶险至极,连薛钰与任荷茗,也是一条船上的人,彼此之间除了鼎力合作别无他法,实在是容不得半点错漏——这万里江山,绝不能交到阳陵王手中。

任荷茗停一停,轻轻道:“昆山侯府是什么样子,你在京中这些年,总不会没有听说罢?如今我那庶兄摇身一变,已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的如君了,我见了面,还要尊称一声父君,我虽不敢说懂得你的苦楚,却也明白你的难处。”

兴陵王君听任荷茗说到此处,总算是不哭了,委委屈屈地道:“这些年来,人人都夸我们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妻夫,谁的福气都比不上我,如今才知道她一直在外头养着个小的,她难道都是哄我的,我怎情愿靠什么赵家的分量支撑下去,现在外头不知道多少人笑话我呢。”

任荷茗又宽慰道:“怎会是哄你的呢?这些年来,镇姊不是一直陪着姐夫看太医,吃药方嘛。姐夫还是要放松些心情,说不准就有了呢?只一味哭坏身子可不行。”

兴陵王君不知是听进去是没听进去,总之是点了头。

任荷茗见他缓过来些,便道:“进来的时候听说卫侧君在你后院里跪着,我同你一起去见识见识,可好?”

兴陵王君点点头,任荷茗便扶着他一同到了后院里。看清了院子里跪着的人,任荷茗的手忍不住攥紧了袖子,只因这冷秋天气,卫清行身上没有披风,单薄的衫子还让茶水泼湿了,他双手将一个装满水的铜盆举过头顶,正一动不动地跪着,兴陵王君的陪嫁胡叔沉着脸拿着戒尺在一旁盯着。这法子说不得有些恶毒了,那样沉重的铜盆,举过头顶双手都要酸痛难堪,跪着膝盖更是要痛,稍微支撑不住便要挨戒尺,若是水洒下来,浸透头发衣衫,被秋风一吹,冷得入骨,更易生病。若是寻常的弱男子怕是早就支持不住了,只卫清行的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什么来。

任荷茗连忙劝道:“姐夫这是干什么,卫侧君又没有犯什么大错,传出去,岂不是姐夫虐待了卫侧君,反倒不占理。”

胡叔道:“王君是正室,卫侧君是侧室,正室责罚侧室,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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