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 160 章

很快又是一年冬时,为着年节,薛镇将薛钰从边疆召了回来,特意嘱咐了让薛钰陪着任荷茗待他生产了再走。

任荷茗没有和薛钰说薛镇对自己有情的事情,紫苏也没有说,但薛钰入宫请安回来时,见任荷茗坐在窗下榻上,起身来迎她,便摆手示意他不必,从身后抱住他,让他靠在她身上,而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任荷茗拍拍她作安慰,轻声问道:“怎么了?”

薛钰道:“今日去看父君前,按例去给皇后请安…发生了一些事。”

赵皇后前次的哭闹还在眼前,任荷茗大概猜得出,应当也是相似的戏码,无非是把这事再闹到薛钰眼前罢了。他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薛钰点点头,道:“只是…非礼不可言。”

怎么还能不方便跟他说呢?总不至于赵皇后勾引她了吧?但任荷茗倒也不非要追问,只是犹豫地道:“他和你说了…镇姊…”

薛钰紧了紧抱着任荷茗的手臂,道:“你知道了?”

任荷茗道:“嗯。上次,他同镇姊当着我的面闹了一场…我估计说的也是差不多的话罢。我原不想同你说的,怕你为难。如今…你知道了。”

“他不说,我也知道。”

任荷茗起身回头,讶然道:“你知道?”

薛钰松了手臂容任荷茗坐起来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十分清澈从容:“…我知道啊。”

她只穿了素淡的银青色家常锦衣,靠在榻上,窗外的白桃正开到缤纷时节,微风一吹,便落了满榻,衬得薛钰的脸素白如玉,眼眸黑白分明清亮如水,眨眨眼,显得格外平静无辜,仿佛她说的是知道任荷茗昨日偷吃了一块桃花糕,而不是知道自己身为帝皇的姐姐对自己的夫郎有情的事。

任荷茗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薛钰叹一口气,将任荷茗抱回怀中,片刻才道:“…很早。”

“究竟什么时候…”

薛钰吻一吻任荷茗的额头,说道:“她借《善水经》给你的那日。你说她认错了人,可是她回府时,分明遇见了我买红糖姜汤,与我聊了几句,她应该一早就知道,在屋中的人是你。”

任荷茗一愣,道:“可是那时…”

他才见过薛镇一面而已。

薛钰叹息道:“不过是女人的直觉罢了,但她一向守礼,行事谨慎,我也拿不准,又何必说给你徒增烦恼。其实,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分别。除非…你想和她好。”

任荷茗扶额道:“你失心疯了?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我敢打赌镇姊并不在意。”薛钰说道,清澈明亮的眼眸认真地看着任荷茗,“但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真的真的希望你不要选她。虽然我想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但是,只要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便保得住你。”

任荷茗忽然发觉这并不是她们第一次说起这个话题,这个话题也实在不是杞人忧天——无论是先太宗皇帝,还是咸安帝,都各自巧取豪夺了自己妹妹的男人。薛钰一早就知道薛镇的心思,那么她以往所作出的保证,是建立在充分了解并一直防着万一的基础上的。

原来她一直都在他背后安静地保护着他。

任荷茗重新埋首在她怀中,片刻轻轻道:“我自然是只喜欢你的…”

薛钰摸摸他的头,道:“我知道。”

“那你为何…”任荷茗轻轻攥了攥她的衣襟,“为何从来都不曾……”争风吃醋,或者比量一二?

薛钰微微一笑,那笑容平和清美,一如粉白莲花,盛开如禅:“你说过天下男子都想要妻君的爱重,你觉得,什么是爱?”

“爱是……天下之人奇形怪状,唯你与我,形状契合,所以可以生死相依。”任荷茗答道。

“嗯。”薛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可是天下之人,所生环境各有不同,人生经历各有不同,即便是你与我,相处至今也并非没有磨合。既然都有磨合,其实总有差不多的选择。若我以我们很相合为由,将你囚禁起来,与你磨合成功,你当真就愿意和我共度余生么?”

任荷茗想了想,叹道:“舍不得。但是不愿意。”

“为何?”

“因为……”他也说不出来。既然磨合成功,又为何不能呢?

“没有了选择的自由,对么?”薛钰说道,“爱的基本,必要你亲自选择才可以。当然,我又不是没有争取,我能想到的,可以做到的,我都已经做了。若我真的输了,我也会认下。”

任荷茗想起广陵郡王,不由得紧了紧抱着薛钰的手臂,薛钰安抚地拍拍他,道:“谢谢你,选择了我。”

除夕夜,二人进宫赴宴,任荷茗的身子已有些沉重了,薛钰小心翼翼地护守着,一举一动都亲扶着任荷茗,又看顾着薛玄泽与薛玄润,来恭维的人往来不绝,都说着艳羡兰陵王妻夫情深的话。

任荷茗身子沉,宴会中途便要出去更衣,薛钰也陪着他。任荷茗从偏殿出来时,却见薛钰不在,只有紫苏,片刻才见薛钰沉着脸从另一间偏殿走出来,任荷茗甚少见到她神情如此严肃,而她看见任荷茗便是微微一顿,任荷茗透过门缝,只看见薛镇在那间偏殿里,手中持着一柄檀木白玉的烟杆,薛钰立刻掩上了门,匆匆走到任荷茗面前,笑道:“是我不好,该等你的。”

任荷茗摇摇头,道:“紫苏在呢,没事。”

又探头看向对面的偏殿:“镇姊何时开始抽烟了?”

薛钰只揽住任荷茗,道:“你有身孕,沾染这些不好。”

任荷茗便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心中留下了一个怪异的疑影——今日是除夕宴,怎的宴会行到一半出来抽烟了呢。

只是此后不久,任荷茗便无暇顾及了——他生下了他与薛钰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她们的第二个女儿,薛钰对她也同样爱得如珠如宝,为她取名为玄溱。

薛玄溱的满月宴,薛镇专意驾临了王府。

想是之前伤了根本,薛镇近来身体一直不好,瞧着清瘦了许多,轻薄的缁色缂金凤尾纹春衫宽袖窄腰,笼在她身上,显得她像是一只即将随风而去的凤尾蛱蝶。任荷茗向薛镇行礼,薛镇依旧早早摆手让他平身,含笑道:“你刚出月子,不必多礼。”

王仁君是薛镇如今最为宠爱的君傧,也是明面上唯一与任荷茗有旧交的君傧,薛镇今日便是带着他来的,王仁君今日为贺喜,着了芙蓉红的罗袍,依旧是烟霞红杏的纹样,通身佩赤金芙蓉晶石的钗环,瑶光熠熠,明艳照人,可见得宠。他一见了任荷茗就来摸他的脉,旋即笑道:“兰陵王将王君养得真好。饮食上多吃些补血益气的就是,想来也安排了。”

任荷茗笑道:“是。王主专意带了好些幽云州的枣子和兰陵郡的阿胶来,就是备着这时候呢。”

薛镇道:“听说小五给孩子定名为玄溱?真是好名字。抱来给朕看看罢

任荷茗从丹芝手中将玄溱接过来,侧过身给薛镇看,薛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笑道:“是个很灵秀的孩子。眼睛长得像她母王。”

任荷茗知道她这样说,是为了不让薛钰心中有疑影,薛钰也笑道:“是吗?臣倒觉得,眼睛像她父君,鼻子和臣更像一些。”

薛镇的目光极快地轻轻掠过任荷茗的眼睛,旋即笑道:“你与王君多年来感情甚笃,越发有妻夫相了,竟说不清这孩子更像谁呢。”

有薛镇这样说,京中众贵夫对薛玄溱自然更加不吝溢美之词,薛镇含笑听了一会儿,忽然道:“挺好的女孩儿,只是可惜上头已经有了玄润这个姐姐,已被朕亲封为世女,不能继承兰陵王位了。既然如此,朕来帮你这个母王一碗水端平——朕登基之后,兴陵这处封地还空着,就封这孩子为兴陵侯,如何?”

薛钰一愣,连忙道:“兴陵是皇姐凤兴之地,这孩子如何担得!”

“你若觉得担不得,那么封为燕陵侯也可。”薛镇微微笑道,“当初若不是你火海相救,又向母皇求情,征召无数燕陵女儿的燕陵军只怕会被尽数斩首,你也算是燕陵的恩人,你的女儿如何做不得燕陵侯。”

任荷茗也实在心惊,只因燕陵是京畿重地,历来不曾作封地用,这燕陵侯的名号,薛玄溱怎么能当!更何况,如今任荷茗如今知道了薛镇对他的心意,唯恐她是爱屋及乌,实在是不敢蒙受这样的厚恩,连忙道:“诚请陛下收回旨意,实在是溱儿福薄,受不起这么大的恩典。”

“就封为兴陵侯罢。”薛镇轻轻地说,“在朕接手之前,兴陵也不过是一块有些偏远也不甚富庶的封地。朕曾为兴陵王,若再用这封地封自己的孩子,难免让朝中上下无端揣测。交到这孩子手里,朕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任荷茗与薛钰也只好道:“臣/侍身代溱儿谢陛下隆恩。”

起身时,任荷茗也轻轻看过薛镇的神色,明白她方才的话也有刻意撇清这孩子绝非她所出的意思——虽然薛钰并未怀疑过。

由是,贵夫们纷纷恭贺兰陵王府的二少君新封兴陵侯,只是薛镇却忽然懒懒揉了揉额头,似乎精神有些勉强,王仁君连忙扶住她,指尖不着痕迹地搭在薛镇脉上,薛镇看了王仁君一眼,无奈笑道:“朕身子有些不适,小五,借你一间屋子歇个午觉可好?”

薛镇向来行端表正,任荷茗很少见她露出疲态,刚想让她去桃花开得正好的两宜院休息,却听薛钰道:“陛下不如到无锋阁歇息。”

无锋阁处在王府的偏远角落,是薛钰放置她的宝贝兵器们的地方,那些东西一向是她自己亲自打理,任荷茗甚少踏足,因为危险,孩子们也一向是不许去的,薛钰竟然把薛镇安排到了那儿去——偏僻就不说了,要知道,没有几个人可以带兵器面圣,薛钰却一开口就要把薛镇安排到一个全是兵器的地方。而兰陵王府薛镇是潜进来过的,任荷茗不相信她不知道无锋阁是什么,她居然就点了点头,由着银鞘为她引路去了。

任荷茗心中疑窦丛生,只是面上不显,含笑与贵夫们寒暄,好似没有听到薛钰说的话。

过不多久,薛玄溱果然就困了,任荷茗告知薛钰要哄薛玄溱睡觉先行告退,薛钰只是点了点头,摸了摸薛玄溱哭得可爱的小脸,告诉任荷茗不必担心,与薛玄溱一并睡了也可,宴会上一切有她。

任荷茗抱着薛玄溱出了宴厅,却转手就将孩子给了丹芝,独身往无锋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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