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愈来愈凉,可是鱼十鸢身上却愈发燥热。
她揪起衣领,吐出一口热气。
走了许久,总算是寻到块空地,此处溪流潺湲,沿着河流走下去,必定能看到人家。
“不急着走了,先歇一歇。”李酌修松了口气,可目光落到鱼十鸢涨红的脸颊时,放下的心霎时又提起来。
李酌修蹙起眉头,安慰道:“等到了交州,去瞧瞧有没有解药。”
齐州同属岭南道,皆是僻远之地,他这番话,多少有些自我安慰之意。
鱼十鸢点点头,“好。”
她寻了一处空地坐下,从行囊里翻出点心。抠去上面生出的霉斑,目光空洞地往嘴里塞。
“你吃么?”鱼十鸢将一块打理好的点心递给李酌修。
“不……”他喉结滚动,将拒绝的话吞回去,缓缓接了过来。
鱼十鸢又埋头去抠另一块,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肿胀的眉心,这几日不知怎了,头里像是长了石头,总是沉甸甸的。
她怕李酌修担忧,加长去交州路途,便一直没敢言。
溪水泠泠,山风沨沨,她抬手挽了挽松散的头发,刹那间,凉爽之感沿着脖颈灌入,发晕的头也跟着清明了几分。
有了这凉风,燥热散去几分,鱼十鸢捏过糕点,不觉打了个寒颤。
糕点还没吃了一半,她忽然听到李酌修一声惊呼:“鱼十鸢!”
还未来得及抬头,忽然被一股力道从地上扯起,眼花缭乱之际,鱼十鸢又被推出老远,她踉跄着跌倒在地。
抬眸之间,瞳孔震惊。凉风还在簌簌往身后灌,眼前情境让人脊背发寒。
寒刃破开灰蒙蒙的天,映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虫,它巨大的爪子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李酌修按倒。
幸好李酌修身子灵活,才躲过致命一击。他挥着匕首,极有技巧的躲闪引起大虫暴怒,一声怒吼,惊起山间栖鸟。
鱼十鸢仿佛被抽了魂魄,一动不动愣在原地,她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腿不自禁打颤。
“快走!”
李酌修一声令下,魂魄才算被唤回,鱼十鸢像是被绳线操控的皮影,凭着李酌修那句话,脚下生风,顺着溪流埋头苦跑。
她不知跑了多久,也不敢回头去瞧,只吊着一口气像只无头苍蝇乱撞。
山路多石,鱼十鸢跑得急,不慎被脚下石子绊倒,她甚至来不及惊呼,便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灰蒙蒙的天看不出时辰,沉甸甸往下死命压,若不是农家炊烟袅袅,也猜不透时至黄昏。
鱼十鸢缓缓睁开眼,泪目的晕染让人有些看不清周遭。她抬手蹭了一把眼角,光亮透过窗子,徐徐亮化屋内陈设。
屋外有烧柴自膝间断裂的清脆,“喀吧——”一声,鱼十鸢神思回转,飞快从床上弹起来。
“姐姐你醒啦!”
鱼十鸢推开门,一道清脆声入耳,她抬眸望去,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那姑娘笑着,肉肉的脸颊将眼睛挤成一条缝。
鱼十鸢心里急着去寻李酌修,冲她略略点头后,提着裙摆飞快跑出院子。
“哎——姐姐!”小丫头的叫声越来越远,鱼十鸢推开院门,不由住脚。
望着分外陌生的街道,她举足不定,不知该往哪里去。
“姐姐别怕,我叫王妮,我和阿娘不是坏人。”那女子追出来,在鱼十鸢不远去站住脚,急忙解释,脸颊上的肉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跟着微微晃动。
那姑娘有些慌张,鱼十鸢想她这番动作,定是叫人误会了,便急忙摆手解释,“姑娘、姑娘误会了,我没有当你是坏人,我是急着去寻人。”
“去寻人?”
“对,姑娘能不能带我去一趟救起我那地方,我路上与你细说。”鱼十鸢心急如焚,她一脸祈求看向那姑娘,眼下只有她能帮自己了。
“好。”
路上,鱼十鸢嘴巴张开了数回,也没有讲清细节。
王妮蹙着眉头认真理了半天,“你和表哥要去锦都,路上遇到了大虫,你表哥为救你被大虫吃了?”
一听李酌修被吃了,鱼十鸢刚刚抹干的眼睛又泛起泪花,她的头摇要成拨浪鼓,“不是,不是!他没有、他没有……”
愈发干涩的嗓子噎得鱼十鸢说不出话,只余眼泪肆意。她上上下下寻着,可是空谷寥寥回声里,无人应。
李酌修那么惜命一个人,怎么会有事呢?
“他没有被吃……”她望着地上那一滩红艳,忽然没了往前走的力气,双腿一软,直直跌坐到地上。
发霉的点心被碾成渣沫,风卷过,它们随风散去,轻轻柔柔,是抓不回的无力。
王妮也看到了那滩血,鱼十鸢哭得伤心,她缓缓蹲下身拍了拍鱼十鸢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或许你表哥吉人自有天相,被救走了不是。”
这话显然没起到甚么效用,鱼十鸢哭得更凶了。
李酌修那个满口谎话的人,哪里算的了吉人?
鱼十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妮在一旁安慰她,“你莫要太伤心了。你还烧着,可别想不开啊。”
“地上凉,你先起来罢。”
说着,王妮就要去扶鱼十鸢,谁知她人还没站起来,又昏了过去。
王妮叹了口气,认命将鱼十鸢拖回去。
别看她是胖了些,可是力气绝对是顶顶好的,加上鱼十鸢本也瘦弱,这一路走去倒也不算费力。
进了家,王妮把鱼十鸢放躺回床上,揉着腰走起偏房。
“阿娘。”
她们去了有一阵子,饭早已备好,王妮娘正捧着饭碗,看她进来,睨过一眼道:“你任她出去做甚?”
“她要去寻她表哥嘛,我也不好拦着人家。”王妮自顾盛饭,嘟囔了一句。
随后她坐下,暗悄悄觑了自己阿娘一眼,故作随意问道:“阿娘相中人家好相貌,打算给大哥留下?”
“你小丫头懂什么!快吃饭!”
王妮被唬着撇撇嘴,埋头扒拉饭。
她还能不知道阿娘那些小心思啊,她大哥年十九,因早些年被山虎伤了脸,至样貌唬人,至今没有媒妁乐意给他说媒。
眼瞧着明年就要交人头税,他们家里急得焦头烂额,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求来一门亲事,今日她在河边洗衣服,偶然拾了这女子,可不正好解去燃眉。
只是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
吃过饭,王妮刷了碗出来时,黑幕已经铺过天际,寥落的星子有气无力发出几个光点,她踌躇再三,还是决定推门去看看。
没有月色,屋内漆黑不见五指。王妮搓了搓汗毛直立的手臂,硬着头皮摸到床边。
她暗暗吞下口水,伸出手,探上鱼十鸢的额头,依旧滚烫如沸水。
“唉,你可莫要出事啊。”王妮叹了口气,悄悄起身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盆凉水进来。
她将毛布浸到水里,随后捞出来拧干,慢慢放到鱼十鸢额头。
如此往来了数十次,最后她没撑住,趴到鱼十鸢床前睡了过去。
清晨,掷地有声的拍门声响起,伴随着妇人的恼怒,“王妮!你个死蹄子怎么不做饭?!”
鱼十鸢蹙着眉头睁开眼,眉心死死缠在一起,她揉着坐起来。
王妮也被吵醒,她揉着眼直起腰,目光不经意扫过鱼十鸢,下一秒飞快扑倒她面前,“怎的刚醒就哭啊!”
阿娘还在外面喊着,王妮不耐烦应了一句,又草草安慰一下鱼十鸢,推门走了出去。
鱼十鸢目送王妮出去,那门轻轻阖上,发出轻微声响。
她睫毛一颠,热泪滚滚,岌岌可危挂在睫毛上。
都说祸害遗千年,李酌修定然不会有事。没准儿真的像王妮说得那样,他被过路人救了也不一定。
毕竟那里就那么一小滩血,连骨头都没有一块,根本说明不了李酌修命丧于此。
她死死咬住手臂,才避免哭泣出声。可是滚滚热泪如涛如江,汹涌澎湃,抑人心肺。
门前有些许响动,王妮清脆的声音入耳:“快来吃些饭吧。”
“王、王姑娘,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
“你叫我王妮就行。”王妮打断鱼十鸢哽咽的话,将饭端到她面前,“先吃饭先吃饭,有甚么事情填饱肚子再办。”
见鱼十鸢不接,她又递过去几分,“你若是不吃,我便不帮你。”
听了这话,鱼十鸢才接过碗筷。她作势扒拉了几口,就要还给王妮。
王妮言词峻刻,“不行,都要吃完。”,又把碗推了回来。
鱼十鸢嘴巴抿成一条缝,“我、我要去找我表哥。”
“你不是说他被大虫吃了嘛?上哪找……”王妮嘴快,说一半忽然察觉鱼十鸢神色不对,赶快捂起嘴巴。
鱼十鸢摇摇头,“一滩血说明不了什么。”
王妮不接她手里的碗,她便侧身将碗放到了桌边,随后起身下地,“我去街上转转,兴许能听到些消息。”
王妮来不及阻拦鱼十鸢下地,便先一步去堵到门前,她本胖了些,双手张开拦在门前,活像一个石狮子,将不大的门口悉数堵住。
“你不能去!”
“为什么?”
“因为——”王妮咬住唇瓣,她瞧了一眼鱼十鸢,心下暗想,将来这女子可是要做自己嫂嫂的人,她定是不能得罪的……
可是,自己若是任由她出去,阿娘知道了也不好交代……
王妮左右为难,眼见鱼十鸢要硬闯,她马上出手制止,“等等!”
鱼十鸢莫名其妙看着她,看不懂这小丫头要做什么。
“我、我陪你一起出去!”
眼睁睁看着自己从新晋第一掉到了第三……(放声大哭)
是文太丑了嘛?╥﹏╥…
大虫就是老虎哈
感觉疑被叛这个标题不是很好,从它开始点击量暴跌呜呜呜,我要换一个(做个标题党,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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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途无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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