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过窗台,又匆匆离开」
很多东西,失去了期待和难得,就失去了浪漫。就比如说人生里的春节,除了换个地方玩手机和遭到家长嫌弃,和学校又有什么区别呢。坐在会议室里的时候,周衿才深切地感受到2025年已经成为一个没有句号的过去式了。
人们真的从那场疫情里活下来了吗?
为什么所有的时间在那以后就好像留不下任何痕迹。
滑动着鼠标,简单介绍一下新学期的部门事务,定格在电脑一角的日历上。3月15日,2020年的3月15日,对于周衿来说依旧深刻而醒目。
初春的誓师大会,足够令人分裂成伤。老师也是很能打回旋镖的,将誓师大会和成人礼办在一起,周衿收到了三年前给自己写的信。那个时候时间胶囊小火一把,重伤了三年后的自己。她想不起写过什么,只是一味地对每一个字苦涩地笑。
“......致三年后的自己,这个时候的你大概要高考了,应该很有把握了吧,是会上C9还是某江呢?”
并没有,天方夜谭。
“......这三年你辛苦了,不知道有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也没有,哈哈。
“无论如何,高考加油吧,祝你前程似锦,未来璀璨。”
当时年少无知,不懂前程似锦不过是一个道别语而已。周衿放下信笺,将纸叠好塞回信封,习惯性往右边45度的位置看。沈叙站在理科班的最前端,也不知道他会往里边写什么。主席台上,副校豪言壮语地宣读对高三生的祝福语,就好像这满操场不是学生,而是真正要上战场的士兵。
如今这是一场所有华国学生必须打的仗,一场周衿必输无疑的仗。
毕竟,高考黑马这种事,出现在任何牛鬼蛇神身上,都不会降临在周衿身上。
信写了很多字,你好不好,你会不会,你乖不乖......
就是没问你累不累。
摆在操场正中央的签名墙和状元门,看上去红火地兴奋。班主任给每个人发了两个气球。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抢着签字笔,意图将名字签到最高最大的地方。周衿混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沈叙和兄弟们打闹。
他们之间,何止是隔了两个班走廊的距离,更是整整六十分的距离。
那天的天空,大概是很蓝的晴朗。周衿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规整的小小的,毫不起眼地缩在班级的人群里。
「我生活在痴心一片,看众生熠熠成蝶。」
等写完这个字,三年的提高班,不敢见的初中同学,寻不回的少年心气,翻不完的少女心事,都埋葬在这个初春的温风里。
在副校的最后一个字节里,大家放飞了手里的气球,五彩斑斓的气球缓缓飞上天空,看见行政楼一角,就好像当初进这所学校里刚见到的一面没有两样。
后来,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了。
我砸了这么多钱,花了这么多年,最终,依旧还是一个平庸的人。
“学姐?学姐!我们见习制度谁先来啊?”沈予安推了推周衿的手臂,对上清澈的眼神,女孩被迫收回思绪。
“丢色子吧。”周衿按了按太阳穴,总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
沈叙坐在会议桌的斜对角,她现在莫名地看着他很烦。这个叫做高考苦涩的后遗症长达两年了怎么还没有好。
很抽象的,沈叙丢到了第一个。
凑合着干吧,反正也没机会留任。周衿对上他的双眸,不理解他到底在傻乐什么。
会议结束的时候,正好是20:20,7幢的走廊漆黑一片。周衿背着包,却不着急回寝室。从窗口向下望去,向前两年是高三,向后两年是毕业。以后,也会这样怀念大学吗?黑暗里树影斑驳,隐有人音,却不太清晰。
“以前夜点的时间,我经常喜欢去夜跑。”女孩缓缓回头看向沈叙。高三压力大的时候,夜点往操场跑两圈,等全身大汗淋漓,棉袄脱到只剩短袖,混在人群里。
他以为他站在身后没被发现呢。
“你也经常和那个谁去吃夜宵。”沈叙冷不丁来了一句。
“嗯,立韩他,很有智慧。”晚风拂过周衿的发丝,“他帮我解决过很多问题。”
很多,哲学问题。哪怕她把问题伪装得很高深莫测,立韩也能给出同样哲理的解答。
“你明明可以来问我。”
“不是只有考试题目叫问题。”周衿攥着车钥匙,收回目光。她有很多问题,沈叙回答不了,更何况有些问题就出在沈叙身上。
沈叙低头看着她的发丝,不知道心里又在想什么。“你为什么总喜欢棉袄里面只穿短袖?”
也就瑞城的温度能够这么穿,冬天不会特别冷。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吹着晚风。
“为什么不问问我,夜点的时候都在做什么?”沈叙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女孩嗤笑一声。“因为我都知道。”
“沈叙,你说你现在喜欢我,可连我当年的半分都比不上。”
周衿刚打算从楼梯上下去,就被他拽住了手。
“你忍心就这样走了?”
没事少发病。她回报以一个神经的眼神。
“我来的时候被减速带创到了,擦破了皮。我不管,这是工伤。”沈叙拽着她,一瘸一拐地挪到楼梯口。拽着拽着,就从拉衣袖滑到拉手。不得不说很刻意很无语。
“更何况......更何况以前你扭到脚的时候我还帮你带过饭呢!”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周衿甩开他的手差点没把人推倒。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提了!”沈叙光速滑跪,顺势柔弱地瘫倒在某一级阶梯上。“阿衿,你最好了,你帮帮我呗~”
这还差不多,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不过......这哪里学来的勾栏样式......沈叙坐在楼梯上,斜倚着围栏,细长的小腿上露出一块新鲜的擦伤,隐隐有流血的趋势。脸变得皱巴巴,看上去特别娇弱。
“快点,我还有活儿呢。”眼见着女孩就要炸毛,沈叙也收敛了些。
减速带,该死的减速带,哇靠痛痛痛,某人在心里尖叫。
楼梯的最后一级,沈叙收回腿。周衿刚想放手,被他一把拽着,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可是我还是想问,阿衿,你,为什么生气?”
高一下册的夏天,周衿很不幸扭伤了脚。从跑操的楼梯下去一脚踏空了两个台阶,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的响声。隐隐作痛了三四天,没忍住跑去了医院,最终喜提五百块的医药费和石膏。
没办法上下楼,也不好意思麻烦慕晚晚端饭,只是偶尔叫她带点饭团。桌上摆了长长的书架,周衿喜欢把头埋在书后面,假装不在,掩盖教导主任来查教室的尴尬。总会有老师来问她为什么不下去吃饭。
那一天,她一如既往趴在桌子上写英语五三,那本紫色的五三还是从高三毕业的学姐手里淘过来的。周衿被头顶上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
男孩拿着一个墨绿色的两层饭盒,以及一罐素食迷糊从窗外递进来。沈叙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那一分钟,周衿只觉得自己的血液倒流呼吸停滞,心跳得极快。
温和的阳光洒在他原本存在过的地方,撬动着女孩心里某处本就不坚实的地方。
那个墨绿色饭盒她洗了很多次,最终却没有勇气当面给他,只是拖了一个认识的小姐妹放在他的桌子上。
很久很久以后,都忘了究竟是怎样一个契机,她才知道饭盒和米糊是语文老师给她的,而不是沈叙。
难怪呢,他们这样浅薄的交情,还不足以让沈叙给她送饭,不过是一次顺手罢了。
可是,她甚至希望她不知道真相。所有的喜欢,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误会和错误。本来周衿并没有怎么觉得沈叙有喜欢她这个可能,她只是一步步沦陷在折磨里。
不过是网上交流几句,是她奢望太多。
那次腿伤满打满算其实没有超过一周,但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有些事情,一旦有了期许,就是反向折磨自己。像从前期待沈叙的消息一样,如今期待他出现在窗外。期待又害怕听到他说话。
不过是长吁短叹,高一的中午没有午自习,周衿总是为了面子熬到午休铃声响起才像蜗牛一样挪回寝室。渐渐的,她发现理科班有自行组织午自习内卷的行径。这可太坏了,一个班的人,她得等他们都走光。
像风筝被扔出了低空,她拒绝使用更不体面的拐杖。但还是很不幸有一次被沈叙撞见。
周衿是被他撑着手扶回去的。她有些记不得当时怎样一般情景,只记得语无伦次地搭着他的话,以及当时紧张到忘记说出口的谢谢。
“小心点上楼梯。”
那是他在女寝分道口说的最后一句话。
室友们都说,那天周衿特别高兴,特别特别高兴。
“可是我还是想问,阿衿,你,为什么生气?”沈叙的眼神真挚而无辜。
那种回忆里酸涩而莫名的情绪卷土重来,周衿开始在心底里唾弃自己,这样泪失禁体质她真的受够了。
她摇摇头,将沈叙的手推回他自己的怀里,转过头迎着风逃离。
“沈叙,喜欢你,太苦了。”
今天我将吃几个鸡翅,北门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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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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