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搂住发抖的杜小丽,盯着傅允辞上楼的背影嘀咕:"装神弄鬼...不就是有点经验……"
“喂!”贺槐安瞪他,“有胆子的话,你们去睡主卧对面啊?”
陈启噎住,悻悻闭了嘴,低头去擦杜小丽衣襟上的奶渍。
傅允辞正在客卧检查床铺,雪白的枕套上留着熨烫过的折痕,被单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一切都崭新得令人不适。
从卫生间出来时,他驻足在主卧门前,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无关紧要的名片,轻轻夹进主卧的门缝里。
二楼客卧的窗户正对着主街后方绵延的居民区,月光下,高低错落的屋顶像一群蜷伏的兽,唯有三个微弱的光点刺破黑暗——想必是广场上另外三人暂居的屋子。
傅允辞平躺在床上,上船前,他还在参加公司上市的庆功宴,五年前那张船票彻底改写了他的人生,而如今再度登船,他只剩下一个念头:活着回去。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开门后,贺槐安抱着被子杵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
"哥..."他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人畜无害的单纯,"我能进来吗?就坐一会儿..."
傅允辞自动免疫,单手撑住门框:"回去睡觉。"
贺槐安突然弯腰,仗着身高优势从他臂弯下‘闯’了进来:"我保证不吵你!就是..."他挠了挠头,声音越来越小,"这地方太静了,静得人心里发毛..."
傅允辞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冷笑:"怕了?"
"谁、谁怕了!"贺槐安耳尖瞬间红了,却在对上傅允辞目光时泄了气,"...我打地铺就行,真的,我睡觉特别老实..."
傅允辞手指微微收紧,窗外,某个光点突然熄灭了,他拉上了窗帘,"...随你。"天花板上的灯"啪"地被关上。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浸透了房间,只有两道轻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哥......"贺槐安的声音突然划破寂静,"你睡着了吗?"
"嗯。"床垫传来细微的咯吱声。
贺槐安睡在床边的地毯上,面朝傅允辞的方向:"上船的人......真的会死吗?"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困惑,"而且,我们明明已经在梦里了,为什么还要睡觉?"
傅允辞没有立即回答,他侧过脸,看向眼前化不开的黑暗。五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第一次登船时的恐慌,在陌生梦境中跌跌撞撞的狼狈,还有那些永远留在梦境里的同伴......
"会死。"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劈开夜色,"在梦里死去,现实中也会停止呼吸,除非......"他顿了顿,"除非梦境里没有幸存者,或者有人取走了梦核,否则梦境不会关闭。"
贺槐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沉默在黑暗中蔓延,久到傅允辞以为他睡着了。
"这艘船......"贺槐安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傅允辞望着天花板,晦暗的月光透过窗帘,投下扭曲的阴影:"对强者是恩赐,对弱者......"他闭上眼睛,"就是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回答他的是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傅允辞微微勾起嘴角——刚才还怕得睡不着,这会儿倒是睡得快。
夜色如墨,傅允辞在浅眠中突然惊醒,玻璃窗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撑起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腕表——现在是23:57。
窗框在剧烈晃动,仿佛正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撞击。
"这风......"傅允辞皱眉起身,却在指尖触到窗帘的瞬间,整座小镇突然灯火通明,他赶紧拉开窗帘。
刹那间,千家万户的窗户同时亮起暖黄的光,人影绰绰,人声鼎沸。
而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中,他终于看清——撞击玻璃的根本不是风,而是一团团扭曲的黑色雾影!它们像饥饿的野兽,在光明降临后愈发疯狂地撞击着窗棂,甚至开始从窗缝中渗出粘稠的黑液。
"该死!"傅允辞迅速用窗帘堵上缝隙并后退,却在转身时听见房门处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那边也有不明物在撞击。
而贺槐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前,右手正缓缓伸向门把。
"站住!"傅允辞箭步上前扣住他的手腕,却在接触的瞬间心头一凛——贺槐安双眼紧闭,呼吸平稳,竟是在梦游状态下想要开门!
窗框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震颤着仿佛随时会被破开,他快速的推着贺槐安远离门口。
傅允辞突然嗅到那股熟悉的焦糊味——和羊皮纸上如出一辙的焦臭正从墙缝里渗出,连后背都开始隐隐发烫。
"该死,到底触发了什么..."他一把将梦游的贺槐安按回床边,目光如刀扫过房间每个角落,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贺槐安突然双臂如铁钳般将他牢牢锁住。
"你——!"傅允辞猝不及防被扑倒,后脑重重磕在地板上。
贺槐安沉重的身躯压得他眼前发黑,那张俊脸还无意识地在他颈窝蹭动,温热的鼻息喷在敏感的肌肤上,傅允辞瞬间心生恶寒。
但更诡异的是,随着这个拥抱,窗外的鬼影突然停止了攻击,傅允辞艰难地从人形枷锁中挣脱时,整座小镇的灯火骤然熄灭。
"咳咳..."他摸着发疼的后颈站起身,发现腕表在刚才摔倒时被压碎了——表面蛛网般的裂纹下,指针永远停在了12:07。
"时间吗..."傅允辞盯着残破的表盘,突然意识到什么般,开始检查房间里的一些摆设。
黑暗中,贺槐安依然安静地躺着地上,只是嘴角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晨光透过纱帘,在傅允辞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睫毛轻颤着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脸——贺槐安正趴在床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傅允辞瞳孔骤缩,瞬间清醒,他面无表情地推开那张傻笑的脸,起身时后脑还传来隐隐钝痛。
"哥,昨晚睡得好吗?"贺槐安像只大型犬亦步亦趋地跟着。
"托你的福,不好。"傅允辞冷冷道,指尖揉着太阳穴。
被推开的贺槐安却突然凑得更近:"我梦游时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他们都夸我梦游时可听话了,让干什么就——"
傅允辞系扣子的手一顿,眼睛微微眯起,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贺槐安瞬间噤声,他冷着脸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那片被夹在门缝里的名片静静躺在主卧门前,傅允辞弯腰拾起时,注意到纸片边缘有被烧灼的痕迹——他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和昨夜墙缝里渗出的焦味如出一辙,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纸面,最终将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洗漱间里,傅允辞正对着镜子刷牙,贺槐安从门外挤进来,走到马桶前解裤带时突然想到什么,转头认真问:"哥,你说要是在梦里上厕所,现实里会不会..."
"咳——!"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呛进气管,傅允辞掬起冷水泼在发烫的脸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
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刘海,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三分钟,餐厅。"
"得令!"贺槐安的声音混着水流声传来,轻快得仿佛昨夜诡谲从未发生。
晨光中的餐厅静谧得有些诡异,餐桌上整齐摆放着四人份的早餐——煎蛋边缘还滋滋作响,吐司散发着麦香,仿佛有个看不见的管家刚摆好早餐离开。
傅允辞慢条斯理地切着培根,银叉与瓷盘碰撞的轻响在空荡的客厅格外清晰,贺槐安风风火火冲下楼时,正撞见他往咖啡里丢进第三块方糖。
"哥,你口味嗜甜?"贺槐安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凑近,被傅允辞用叉子抵在额前逼退。
两人快用完餐时,楼梯才传来脚步声,杜小丽和陈启的眼下挂着青黑——显然他们都没有睡好。
"现在几点?"傅允辞突然开口,餐巾优雅的擦过嘴唇。
杜小丽微微一怔,与陈启相视一眼茫然摇头,陈启苦笑着展示空荡荡的手腕:"入梦时没说能带现实物品......"
"哥,你的表呢?"贺槐安刚问完,傅允辞就挽起袖口,碎裂的表盘下,时针永远停在昨晚的诡谲时刻。
"午夜十二点,整座小镇突然复活。"傅允辞的声音像淬了冰,"出现了一些不明物,在狩猎有时间流动的房间。"他目光扫过三人。
陈启的叉子当啷落地,杜小丽侥幸的拍着自己的胸口。
"特别是你——"傅允辞的银叉突然指向贺槐安,"梦游时差点给它们开了场午夜自助餐。"
"哥你后脑还疼吗?"贺槐安这句话让空气凝固了两秒。
傅允辞起身时,手掌"啪"地拍在贺槐安后颈,力道刚好让少年龇牙咧嘴却又不至于真疼:"昨晚你撞大运了。"
杜小丽看着贺槐安被打后还摸着脖子傻笑的样子,小声对陈启吐槽:"这就给吊成翘嘴了..."
傅允辞开门出去,贺槐安也赶紧跟了上去。
晨雾还未散尽,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昨夜那几分钟的热闹犹如梦境,傅允辞双手插兜走在前面,贺槐安还保留着一丝新奇带来的兴奋,时不时闻一闻望一望。
"哥!"贺槐安突然拽住傅允辞的袖口,鼻翼微动,"你闻到了吗?"
傅允辞停下脚步,晨风中只有露水的清新,但贺槐安已经循着气味往前走去,他只好跟上。
穿过几条幽深的小巷后,傅允辞也闻到了怪味,越来越浓,是焦臭味,和羊皮纸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很像。
"就是这里。"贺槐安停在一堵爬满绿植的矮墙前,墙后隐约可见一栋灰色墙面的屋子。
傅允辞刚要推院门,木门却自己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粗壮的手臂上沾着一些泥泞。
"你们是......?"男人警惕地挡在门前,这个人是之前广场上最后来的入梦者,老实话不多很冷静。
"里面死人了?"傅允辞单刀直入。
男人瞳孔猛地收缩,粗糙的手指向里面:"是啊,我住在隔壁,早上醒来就闻到怪味了,这边又一直没动静。"
“知道了。”傅允辞走进院子,留下贺槐安和中年男子在外面。
傅允辞推开屋子的大门,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用袖口掩住口鼻。
屋内光线昏暗,唯有卧室门缝里透出一线光。
他缓步走了进去,卧室里,一具焦黑的尸体扭曲地瘫在床上,皮肤碳化皲裂,轮廓勉强能辨出人形,却已无法辨认身份。
诡异的是,除了那具焦尸,整个房间竟完好无损——床单平整地铺在尸体下方,没有一丝灼烧的痕迹,连枕边的羊皮卷请柬都纤尘不染,仿佛这场焚烧只精准地作用于人体,而刻意避开了周遭的一切。
傅允辞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停在角落的玻璃展示柜上。
柜中,一座沙漏正无声地自行翻转,细沙流淌,不见尽头。
傅允辞伸手取出,不动声色地将它塞进背包,转身离开。
门外传来贺槐安清朗的笑声,与屋内阴森形成荒诞对比。
院子里,贺槐安正和那中年男人谈笑风生,两人熟络得像是旧识,见傅允辞出来,贺槐安眉眼一弯,语调轻快:“哥,这位是王有根-王叔,人特实在。”
傅允辞冷冷瞥了一眼,语气淡漠:“嗯。”
“哥,王叔人挺好的,我们一起呗。”贺槐安没有察觉到傅允辞的异样。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傅允辞冷声道。
“哎,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分什么彼此。”王有根皱眉,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又摆摆手,“算了,在船上谁信得过谁呢。”
贺槐安后知后觉的尴尬一笑,急忙岔开话题,问道:“哥,里面什么情况?”
“死了,有个沙漏。”傅允辞简短回答。
王有根突然一拍脑门,嗓门洪亮:“哎哟!我那屋里也有个晦气玩意儿,幸好我给扔了!”
"你把昨晚的事告诉他了?"傅允辞一把拽过贺槐安的衣领,声音压得极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贺槐安被他扯得踉跄,却仍笑着点头:"嗯,王叔人老实......"
"老实?"傅允辞冷笑一声,眼底结着冰,"你脖子上顶的是装饰品?"他松开手,嫌恶般拿出手绢蹭了蹭指尖。
贺槐安急忙去拉他衣袖:"哥,我真觉得......"
"觉得?"傅允辞猛地甩开,"你拿什么觉得?拿你那条不值钱的命?"他后退半步,阳光将他的轮廓削得锋利,"既然你这么爱认亲,就别跟着我。"
院门门在巨响中震颤,将傅允辞的身影吞没。
王有根不以为意的掏掏耳朵:"嚯,这小子吃枪药了?"
贺槐安整理好衣领,似在回味放在的近距离,傅允辞那张漂亮脸蛋令他发出一声低笑,“有个性…”
“你说啥?”王有根问道。
"没什么。”贺槐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王叔,晚上来我们那儿住。"
“好,那你小心点。”王有根点点头。
贺槐安离开了院子,他很精确的沿着镇子里的路,在小镇的北门找到了傅允辞。
阳光已经铺满了整条石板路,傅允辞的背影被勾勒出隐隐的光辉。
"哥!"贺槐安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运动鞋底在青石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傅允辞脚步没停,只是微微侧头,余光扫过贺槐安被汗水打湿的鬓角。
"我保证。"贺槐安伸手去拽他的袖口,指尖在距离布料一厘米处又识趣地停住,"以后说话前先过三遍脑子。"
傅允辞冷笑一声:"你脑子里装的不是棉花糖吗?"
"哥喜欢棉花糖?"贺槐安咧嘴一笑,露出两枚标准的酒窝。
“哼。”傅允辞不理会他,转过目光,看向了镇子外远处的一片密林。
贺槐安敛起笑意,顺着傅允辞的视线望去,那片黑沉沉的松树林正在呼吸。
不是比喻,那片百年老松的树干真的在有节奏地膨胀收缩,树冠随着"呼吸"簌簌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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