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里,非陨好不容易将两床铺挪到一起,铺好床榻,也收拾好屋子和杂物,却见早上出门说去采茶的梦里长青还没有回来。
正要出门寻找,却见一信鸽飞来落在他肩上。
这信鸽并非活物,而是梦里长青故去的父母所化成的灵体,可以感应世间万物。
平时出门干活梦里长青经常会带上它,偶尔和他传话也会用。但闲暇时刻更喜欢跟着非陨。
非陨轻轻解开信纸,看了看。
【我今日意外遇到了皇帝陛下以及太子,意外救下他们后想要留我当国师。我瞧着不错便应了下来。后日夜里,皇宫后门,跟着信鸽找小路溜进来找我。——你的道侣:梦里长青】
他拿家里很少用的笔墨,写下了一行相对公正的字。
【好的,仙仙最厉害了。】
信鸽看了看他们的对话,歪了歪头,用脑袋顶了一下他的脸颊,又歪了歪脑袋。
“爸妈不用担心,有我在,没意外。”非陨笑道,用手顺了顺信鸽的毛,系上信道,“就算真出了意外,我给仙仙垫底。”
信鸽啄了他一下后,展翅飞翔,很快便没了踪影。
仙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跟着就是了。非陨心想。
第二天的忙碌开始了,洗衣服叠被,收拾房间,吃点东西,回复一下仙仙的关心信,想想仙仙,看看仙仙的画像,照顾刚破蛹的蚕,照顾产卵的蚕,织线做扇,织线做布。
没有仙仙在的日子里,他就差没有变成织郎飞到月亮上去。
微风吹过落叶,划过他手中的团扇,白色的团扇上绣着百年不变的持竹为剑仙。
一切忙完后的非陨就拿起了一本磨损很严重的书,书名为《持竹为剑仙》。
非陨趴在床上拄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看着,即便这本书他已经能背下来了。
传说两百年前,有一位至尊仙。
他法力高强,甚至可以与神明相媲美,但却不愿飞升。曾有人问他,明明可以突破飞升,为什么他却选择在仙人的极限待着不动?
他的回答是:天庭之事是看万事万物,处理各种祈愿之类的。但我的梦想,是以我的眼睛看这世界,处理我所能解决的,惩恶扬善。而不是靠别人告诉或祈求。
有人反驳道:你所看终有局限性,又怎能帮助所有人?
他的回答是:我的力量很小,但也是尽我所能。想要走出困境的最好办法是自己走出来,指望旁人,作用也是微乎其微。即便是神仙不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帮助。
……
这里的很多事就连梦里长青都不太记得了,但非陨却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这样,两日便过去了,约定的日子夜里。
皇宫国师府。
相比宽敞硕大的屋子,梦里长青更喜欢小些的,于是将最小的那间房作为了卧室,这两日也收拾得很不错了。床靠墙角,离窗较近,床尾左侧上方便是窗户。窗户的右侧前方便是梳妆台桌子抽屉一应俱全。
室内设计几乎都是深色调的,略显典雅庄重,弄得梦里长青很是不习惯,国师服装也是黑、红、紫为主。
最后就只能选了一个相对漂亮的紫色。
约定的时间大差不差,非陨便顺窗户爬进来了。脸上绑着绷带避免被别人看到。
“你来了!正好,今天国师的任职典礼刚结束。”梦里长青上前拉着他的手说到。
“仙仙找我要做什么呢?”非陨温柔地说道。
梦里长青语气欢快道:“我盘算了一下,咱俩的生活水平相当低,以此国人均水平来说,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使用量还不及一个人。太子拜我为师,想要跟我学武,但是我在救下他们的时候崴伤了脚,不太好看,不想让他们知道。而且我一想,你和我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轮廓,只要他们看不着脸就分辨不出来的。宫里的仆人催我吃饭催得跟要命一样。”
“我,我做不到……”非陨小声道。
瞧着梦里长青的眼神,终究是心软了,值得被他拉去换了衣服。
“这个戒指是可以隐藏相貌的,他们看不清也记不住你的脸。”梦里长青递过去一个和自己指尖很像的戒指道,“而且我当时其实是带了面具救得他们,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捉住的妖怪正好是对夫妻,制成的法器可以用来掩面。除了我们,别人谁也看不清记不住,多好啊!还能解决你在外面,我在这里的复杂情况,还能提高生活质量,一举两得。”
“知道了,仙仙。”非陨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你作为国师叫什么?”
“我叫半梦国师,真名不详。”梦里长青笑道。
“真名叫作不祥不太好吧?”
“丹岸!是不告诉任何人的意思,不是那个不祥!”梦里长青气急败坏地喊了他乳名,随后又不禁叹息,“当谎言编到极致,我都差点以为那是事实。”
“算了算了不管了,非陨,过来试试我衣服。”梦里长青又拉着他的手坐在梳妆台前,很顺手地给他编个格外蓬松的麻花辫。
“为何不是和仙仙一样?”非陨摸了摸辫子,回眸看着他。
“因为我负责文,你负责武,我这种半披发会碍事。”梦里长青温柔地笑道,对外来满怀期待与憧憬,“总有一天,我们会有机会向圣上澄清,你我也能以不同身份站在众人面前。”
“原来如此。”非陨眼睛又一次眯成了缝,满眼都是梦里长青的模样。
“其实我还有个私心就是了,”梦里长青抓了抓头发,“咱俩发型和着衣风格有所区分,到时候也方便解释。”
“我知道啊。”非陨枕着双臂搭在椅背上笑道,“仙仙又忘了我们认识其实有两百多年了。”
“虽然有两百多年,但我四个字的名字仍旧不习惯。”梦里长青疲倦地坐在床上看着他,“我的名字是组成的,父亲姓梦,母亲姓李,为了顺耳就改成了里外的里,所以我乳名应该就叫梦里来着。我师傅姓常,我着青衣久了,就凑了个梦里长青。不太记得究竟是哪首诗了,但我还挺喜欢 ”
“我猜,仙仙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叫梦里长青楞凑个理由吧?”非陨笑道,转而又想起那诗的意思,“那诗原话其实是‘梦里长青苔’吧?我记得是‘在梦里都能看到青苔慢慢生长’。”
“什么时候你也有文化了?”梦里长青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一天到晚都和我一起忙于生计,啥时候学的?”
“仙仙,你自己也忘了,分明是你在山上救下我时所教的。”非陨气鼓鼓地撇了撇嘴。
什么嘛,搞了半天,仙仙根本不记得我小时候的事了。他闷闷地想着,随后又豁然开朗起来。不记得也不错,这样他就永远想不起来古道山被毁那日我在做什么了。
“是嘛,时间太长,忘了。”梦里长青尴尬地笑道,神色略显慌张呆滞。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记不得以前的很多事?”非陨有些怀疑地问道,眯着的眼睛渐渐清晰起来,就好似要将他温柔的轮廓刻在眼睛里。
梦里长青回忆着以前的日子,摸了摸下巴,“大概是我们认识后,天责那会儿。”
“仙仙能跟我讲讲天责吗?”非陨道,嗓音沙哑低沉。
他太久没说过话了,话一多,难免会有磕磕绊绊。
“天责其实就是来自天道的责罚,一种正义的诅咒。责罚犯下大过的仙人以及魔族。并且并非刺于肉骨,而是烙印在灵魂。即便投胎数百次,也永远不会消失。你看!”梦里长青褪下上身衣物后转身,背上金黄色而看不懂的文字,漂亮而华丽,但它却代表着生生世世的诅咒,“因为我的过错出现了一些些意外,所以不会投胎了,也不会有老和死,病该有还得有。”
“那被责罚之人,可否再次成仙?”非陨问道,起身走到梦里长青身边坐着。
“照理来说可以,但目前还没有过这种情况,毕竟被责罚的仙人太少了。”梦里摆了摆手,“上一个遭天责的人都不知道投胎几辈子了。”
夜色越发深黑了,两人熄了灯趴在床上面对面抱着,就好似大猫抱着一个小猫一样乖巧可爱。
蝉鸣作响,却仍旧干扰不了熟睡的两人。
黎明的早上,默契地睁开两双眼睛,即便勤奋生活许久,仍旧不愿起床。
拖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强撑着身体起来换了身衣服,上午是梦里长青去教导,下午则是非陨,不过为了适应这种生活,两人都必须互相跟着看对方在发生什么。
为了让太子有所本事,皇后是花费了所有心思,帮助皇上建了给太子习武修道及其授课的场所,装饰可谓毫不逊色。
非陨以灵体跟在两人身后,慢悠悠地走进殿内。
一桌双座,太子与其相对而坐,听梦里长青的教诲及引导。一个时辰过去后,年幼的太子殿下终于投降,选择休息片刻。
“国师,您能给我讲个故事吗?这些事情都好没意思啊。”小太子说道,趴在桌子上摆弄笔墨。
“你可听过,古道山的持竹为剑仙?”
“没有,什么故事啊?”小太子来了精神,双手拄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古道山,古道山上有位仙人。他讨厌刀剑,只因刀剑而失去双亲。在不可缺失武器的情况下,他拿起了象征坚韧不拔的竹子,以竹为武器。”
“可国师,竹子不只是一个坚韧不拔的象征吗?又怎能与刀剑相媲美?”
“但他就是不在乎,他也做到了,以竹劈薄纱白纸也如同刀割。”梦里长青温柔地笑道,“你要知道,武义的奥秘其实只在一瞬间。”
“什么意思?”
“在做之前先需要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如何,在成功之前必须知道代价。”梦里长青又道,“他第一次的成功并非真的成功,而是他兄长为了鼓励他,偷偷用法力震碎的罢了。”
“我就说嘛,竹子不可能与刀剑媲美。”
“但他最后做到了,竹子可以与刀剑相媲美,万物没有绝对性,有得必有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