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动,尘土飞扬,阮梅朵伸手挡了挡眼睛。
车窗缓缓落下,阮梅朵抬眼看去,车内男人也恰好扭过头,他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凛然。
“贺雯的朋友?”那男人问道,音色沉沉,像幽暗山谷中缓缓流淌的深泉。
“是......您是......雯子的表哥?”阮梅朵迟疑。
那男人朝她扬了扬下巴:“是我,你先上车吧。”
车里空调开的很足,冷气弥漫。
阮梅朵坐在车后座,听到那男人开口:“不好意思了,和你约在中午。”
“哪里,您太客气了。我听雯子说您单位事忙,是我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阮梅朵连连摆手。
然而事实上,贺雯当时在电话里对着她是这么骂人的:“我真的无语了,我表哥脑子抽了,说他只有中午有时间,谁家好人这么热的天约人大中午出来见面啊?”
“雯子,是我有求于人家,就按你表哥的时间来吧。”阮梅朵不太好意思。
“什么叫求啊,就算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他不是我表哥,他也是人民警察。现在你遇到困难需要他帮忙,怎么能用求!”
隔着电话,阮梅朵也能想到贺雯此刻银牙咬碎的样子。
“要不然你把他电话号码给我,我和他联系吧。”
“拉倒吧!你是不知道他,他臭毛病多的要死,真的不怪他没对象,哪个女的能忍受了他啊。要不是觉得他能帮上忙,我都不好意思介绍他给你认识,我怕丢我人呢!”
“......”
贺雯在电话那头絮叨了半天,阮梅朵终于听清楚,这周五中午十二点,她表哥会来工作室楼下接她。
......
“听雯子说,您很优秀,警校一毕业就被借调来华京了。”
空气凉凉的,阮梅朵不太擅长调节气氛,她仔细从贺雯对她表哥的大堆吐槽中拣取一些能用的句子进行美化。
前面的男人闻言,没有立刻接话,他懒洋洋地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阮梅朵一眼。
冷风呼呼,阮梅朵听到很轻的一声嗤笑。
“难得啊,狗嘴里第一次吐出象牙了。”
“什么?”阮梅朵不解。
“啊,我没说你,我说贺雯。”男人慢悠悠地解释道。
“......”
阮梅朵低下头,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接话比较好。
和贺雯不一样,她表哥话不多,阮梅朵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搭话。
车开到一家大众小炒门口,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你没什么忌口吧?”
饭店里,阮梅朵对面的男人肩宽背阔,坐的很端正,手里翻看着菜单,随意问道。
“没有,您点您喜欢吃的就行,我都可以。”阮梅朵主动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到对面。
男人点头道谢,中规中矩的点了几个菜,再次抬头看向她:“那咱们就直接说事儿吧,贺雯和我大概说了一下你的事情,我想有些细节还是要再和你确认一下。”
“好的。”阮梅朵不自觉坐正了身体。
“你叫阮梅朵?”
“是的。”
“嗯,你也不用跟我太客气,咱们是同龄人,贺雯怎么叫我,你也就怎么叫吧。”
“好的……表哥……”
阮梅朵后知后觉,贺雯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表哥的名字。
对面又是一声轻笑,阮梅朵抬起头,这次男人的相貌被她看得很清楚。
他五官锋利,剑眉微挑,那对眉毛又黑又浓,显得人格外精神,可一双眼眸却是浅浅的琉璃色,平添了几分薄情味道。
又是一个能让女人伤心的男人。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过贺雯叫我表哥。”他低低一笑。
这阮梅朵就不知道了,贺雯在她面前总是表哥长表哥短的。
“我叫成良纪。”
阮梅朵后知后觉:“好的......成警官。”
成良纪再次开口:“你要找的人是你的前男友?”
阮梅朵一顿:“也不是......”
成良纪静静地听她说道:“那时候只有他对我好。”
他是她从小难过的日子里,唯一的糖。
“他叫什么名字?”成良纪问道。
“江汜。”
“哪两个字?”
阮梅朵定定道:“江河湖海的江,汜水的汜。”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成良纪又问。
阮梅朵心一窒,过往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有点想掉眼泪。
“高考那年。”
“其实他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的,他的母亲在高考前去世了,他也没去考试。我本来打算和他一起复读一年,可是他不同意。”
“他不担心他这么走了,你会为了找他不去上大学?”
“我答应了他要上学。”
“他和你是同乡吗?”
“不是,我小的时候他和他母亲搬来我家对面,他没有别的亲人了。”
“他有和你说过他老家在哪里?”
“......我没问过。”
“他母亲去世后,没有任何亲属来找过他?”
“我没有听他提起过其他的家人。”
成良纪闻言挑了挑眉,挺神秘的男人。
“那他家呢?家里的房子这些,也都不要了么?”
“那本来就是租的房子,他和他妈妈两个人生活,很简单。”
成良纪了然,看来母子俩也是很清苦的过日子。
“我听贺雯说,他每年都会给你寄两封信。”
“是,每年的端午和元旦。”
“这两个日子有什么特殊?”
阮梅朵不自觉地捏了捏腿上的帆布包:“端午节是我的生日。”
“信的内容是什么?”
阮梅朵鼻头一酸:“没有什么特别的,信上也没有地址电话,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的笔迹,我认得。”
“那你都是怎么收到信的?”
阮梅朵听懂了成良纪的意思,他是想问她难道没有留意过送信的人吗?
“我们的老家不在华京,来这边上大学之后,还是能收到他的信。有时候在图书馆学习,信就夹在我看的书里;有时候在奶茶店兼职打工,信就会出现在打工背的帆布包里。”
“刚开始我也想过找到送信的人问清楚,可是试过几次都没有用,只要我想找他的时候,他好像就会完全消失。”
“我想他应该是怕我担心,送信只是想告诉我他还好好的。”
成良纪又问出了一个他很好奇的问题:“为什么会怕你担心?”
阮梅朵愣了愣,她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总觉得江汜给她送信是理所应当的。
阮梅朵想,或许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努力的回想,却觉得头很痛。
成良纪看着对面的女孩越来越低落的表情,换了个话题:“你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我妈在我小时候就离开了,我爸他......我们有很多年没联系了,还有一个奶奶也去世了......”
成良纪默了一瞬:“抱歉。”
“没关系的,成警官。”
阮梅朵扯了扯嘴角:“我和江汜都没什么家人的缘分,如果非要说的话,我们才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我只想知道他平安。”
“但是你又不愿意报警。”成良纪直截了当。
“我......”阮梅朵一时无言。
“难道除了报警,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阮梅朵问道:“我知道他的身份证号码,您能帮我查到他的地址信息那些吗?”
成良纪看了她一眼,语气严肃认真:“这不合法合规。”
成良纪喝了口茶,茶水已经有点凉了,他添了些热水,又帮阮梅朵也倒了一杯。
“我是人民警察,不是私家侦探。”
“你的这个朋友......你担忧他的安全,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你俩的情况保持这么多年,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他不希望你去找他,他也不想被你找到。”
成良纪一语中的,阮梅朵半晌无言。
“我想过的......但我只是担心他的安全。”
“难道没有可能是他谈恋爱了、结婚了,有了自己新的生活,不再方便给你寄信了吗?”成良纪不置可否。
阮梅朵看向他,很是坚定:“他不会的。”
“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不会呢?你很了解男人吗?如果他真的那么重视你,为什么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阮梅朵深吸一口气,她看着成良纪的眼睛里满是倔强,“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还是那句话,他已经......”
阮梅朵打断道:“成警官,有没有人是对你很重要的存在?”
“......”成良纪被问得一怔。
阮梅朵有些难堪,却又顾自说道:“江汜不会的,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如果他有了喜欢的人,如果他真的不想和我联系了,他会告诉我,他从来不会让我猜。”
“成警官,我其实也只是想和您确认,是不是只有报警才能去查他的信息,是不是再没有其它的办法?”
“我不能用私人权利帮你查人,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到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报警,走正规流程。”
成良纪又看了看阮梅朵,犹豫了一下:“但是以你现在所说的这个情况,无论是从你俩的关系来看,还是什么其他的,即便是报警,也不太现实。”
“你应该早点的,太多年了,这中间……”
成良纪没再继续说下去。
“......”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话有些重:“抱歉,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是我耽误您的时间了......”阮梅朵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他的照片?”成良纪突然问道。
“公安系统里会登记走失人口,虽然你说他是和他母亲两个人生活,但他既然是外省的,难道不会有其他亲人?如果有别人也找过他,可能就会有信息登记。”
阮梅朵犹豫了很久,成良纪也很耐心的等着,他莫名觉得这个姑娘有一些可怜。
阮梅朵从帆布包里摸出一个海军蓝色的软皮钱包,这是一个男款的钱包,从边角磨损的程度来看,已经用了很多年。
从内里夹层中,阮梅朵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张塑封大头贴,递给成良纪。
成良纪伸手接过,捏着那张照片仔细端详。
这张照片被阮梅朵保存的很好,照片中的男女模样青涩。
女孩梨涡浅笑,眼神比现在更加清亮明朗,她身旁的男孩没有露出正脸,依稀能看到他眼角的那颗小痣。
他侧向她,笑得内敛,满眼都是她的影子。
在警校呆了这些年,即使只是一张侧脸,成良纪也能看出来,这一定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好到会被人惦记这么多年。
呜呜,在时间的夹缝中更文……
成警官登场了芜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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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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