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秦復前脚刚踏进秦宅,王乔和沈柏后脚也跟进门。

毫无疑问,怕他今夜跑了。

秦復现在完全没有跑路的心,他如今的目标就是进白水书院。

二月初便是县试,剩下的大半个月,秦復一天没有耽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上午跟着张玉弛学习,下午开始刷题。

他让沈柏找来最近十年丰县县试考卷题目,一场一场地刷,一年一年地刷。并让沈柏打听目前丰县县尊在文章诗词上的偏好,对县尊在任期间出的题目也研究一番。

大晋在科举这一块有明文规定,县试分为五场,实行逐场淘汰形式。只有前一场录取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第二场考试,第二场录取的考生参加第三场考试,以此类推。

前四场录取者发案不分名次,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所发长案定名次。

县试是有县尊主持,考卷亦是县尊出题,县尊批阅。各县的情况不同,县试的具体时间有所差异,录取人数也不等。

县试所考的内容主要是“四书五经”“晋律”默写,这对于过目不忘的秦復来说,毫无问题。难就难在试帖诗、律赋这几小块,毕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来没多久,这种考题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他每天刷考卷主要的精力也是用在这几块。每当写完了张玉弛便会给他点评,他再根据张玉弛的点评修改,有时候一首小诗要修改七**十遍,改得秦復想吐。

他甚至怀疑张玉弛对他的要求不是考县试,是去考乡试。

秦復这样卖力学习,让王乔开始担忧,这样鼓励会不会适得其反?

沈柏拍着他肩头自信满满地安慰:“放心,不会。读书和习武一样,哪有一蹴而就的。那些考中秀才的,哪个不是多年寒窗苦读,盟主读书不到一年,怎么可能考中。”

另有一名弟子附和,“张夫子苦读十二载才考中秀才。盟主能比张夫子还厉害?何况县试过了还有府试、院试,最后才能够考个秀才,不比习武简单。”

王乔一想,倒也是,还从没听过谁读书不到一年就能够考过县试的。

真的有,那也是来路不正。

他稍稍放心。

那就让盟主去参加县试吧,受受打击,撞撞南墙才能够死心!

秦復苦熬半个月,十年的考卷保质保量刷完,四书五经和晋律也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二月初三他收拾行囊回丰县,王乔几人也跟了去。

原本小小的一个县试,阵仗好似他要去考状元一样。

上次回去报名他是快马加鞭来回,没用几日,如今坐着马车晃悠悠,从炎州到丰县走了好几日,到的时候已经是开考的前一天。

与结保的几个人打了个照面,其实这几人他就上次回来时见过,并不相熟。他们都是张玉弛托人找的,除了一位年纪看上去比较小,大概十来岁,其他几位和他年纪差不多。

几人面相看上去像老实本分之人。

张玉弛也不会找不靠谱的,这一点他还是信张玉弛的。

几人为了方便,住的比较近,其中两位住在另一位家里,还有一位和秦復同住客栈。

第一场在二月初九,黎明前就要点名入场。

知道第二日要早起,前一晚秦復吃饱喝足后就早早入睡,大约是一日奔波劳累,很快入眠。

他一直都是考试心态比较稳的人,考前主打的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能考多少是多少,临时抱佛脚,不如睡大觉。

大概是心态太好了,遇到大考不仅万事顺遂,还往往能够超常发挥。

秦復很快进入梦乡,梦见自己不仅县试过了,还一口气通过府试、院试,顺顺利利取得秀才功名,考进白水书院。

就在他一只脚踏进白水书院报道房时,门外吵嚷的声音将他惊醒,美梦破灭。

客栈中住了不少参加县试的考生,此时都在收拾准备去考场。

外面的天漆黑一片,只有若隐若现的点点星光。

难怪古人都说星夜赶路赴考场。

考场外此时已经拥了许多考生和送考之人,大部分考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也有二三十岁的男子,甚至还瞧见一位鬓发灰白的老人。

丰县的二月初天并不暖和,黎明前尤为冷。

秦復看向辕门搜检处脱得光溜的考生,在冷风中哆嗦,替那些十来岁的孩子和年纪大的老人担忧。

与他结保的几位考生也没好到哪去,抱着双臂缩成一团抖个不行,牙齿打架,吐字不清。

这个时代,着凉可不是吃几颗药就能够好的。

因为风寒丢命大有人在。

秦復这副坚强的体魄可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得来的,这样的寒意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衣服一脱,让搜检的人一愣。误以为他走错了考场。小小年纪肌肉结实倒是其次,关键身上有几道伤疤,看得出是利器所伤。

秦復为免麻烦笑着糊弄:“歹徒砍的。”

差役松了口气,低声感慨一句:“你命真够大的。”

秦復敷衍地笑笑,命大就轮不到他了。

进了辕门后有个院子,考生们排队在等入场。

下一道是龙门。

县尊此时正坐在龙门后的大堂内,此处要唱保、领卷,也是交卷之处。

秦復正在等待之时,提着考篮的手被人抓住。他侧头一瞧,顿时瞪大了眼。

真是冤家路窄!

“张玉弛,我看你这次往哪儿逃,把小白还我!”

秦復旋即露出一脸茫然,很礼貌地朝程公子微笑欠身,用所学不多的丰县口音温柔道:“公子认错人了,在下秦復,丰县长宁镇人,不是什么张玉弛。”

这一出把程公子整懵了,面前人举止温柔,斯斯文文,说话慢条斯理、轻缓如水,心中有些诧异,又将对方的脸仔细打量。

此时天还没亮,院子里虽然点了许多灯火,光线依旧有限,脸在昏暗的灯光里,忽然有些分不清了。

再瞧对方衣着,普通衣料,并不如张玉弛那般华丽。

真的认错人了?

程公子慢慢松开秦復的手臂,拱手歉意道:“大约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在下长了一张大众脸,常被人错认。”

程公子又看向他的脸,虽然不能看得清晰,但这张脸和大众脸没关系吧。

张玉弛虽然混蛋,脸还是好看的。

此时队伍已经排到秦復,他走进大堂,堂内的光线明亮,一张脸在灯下看得分明。

不和张玉弛那个混蛋一模一样吗?

秦復心里惴惴,走进大堂时余光朝外面的程公子瞥去。

现在是确认身份的时候,可别给自己闹出什么幺蛾子。虽然他的确是秦復,但这时候在县太爷面前“显眼”可不是好事。

所幸,程公子没有嚷嚷。

具保的廪生认保他是秦復,他忙过去领卷麻溜地走进北院考棚,寻找自己座位。

程公子看着人走远才收回目光。

心中嘀咕:真的不是张玉弛?

也是啊,张玉弛那个混蛋怎么可能来考县试。

他攥紧考篮,咬咬牙。

等回去找到张玉弛,非将他按在地上狠打一顿不可。

不知道自己的小白被他蹂-躏成什么样了。

秦復找到自己的座号,将考篮中的笔墨全都取出,一一摆放整齐。

这会儿考生已经进场大半,他打量前后左右的考生,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有的搓手抖腿取暖,有的闭着眼在默背,有的在吃东西,有的东张西望。

“唉唉,你哪个乡镇的?”左侧微胖的考生探出半个身子过来,小声地问。

“长宁镇。”

“巧了,我也是,我师从城南执明学堂林夫子,你呢?”

哦!

就是当初斩钉截铁说他不是读书这块料,骂他烂泥扶不上墙,说他这辈子都考不中秀才的林夫子?

他打量眼面前少年,十四五岁,肉肉的鹅蛋脸,一双眼睛水汪汪透着纯真,行为举止也挺随意,没有恪守礼仪,不过倒显得亲和不少。

这就是林夫子的学生?

他倒想看看林夫子能把自己学堂的“好泥”扶上哪块墙。

“跟家中私塾夫子读书。”秦復礼貌地笑着客套几句,“全县皆知北裴南林两位夫子,阁下是林夫子的高徒,必然学深似海,此次县试定能过关斩将,名列前茅。”

少年很吃这一套,颇为自豪地微微扬起下巴,笑嘿嘿地道:“多谢兄台吉言,不过尽己所学,其他也强求不得。”

秦復点点头。

天微亮,考棚内的考生都已入场,一番考场内的规则读完后,晨曦已刺破朝云照射考棚。差役举着考题贴板在场内巡回展示,秦復提笔落墨时,发现面前考卷的纸被映了一层淡淡金色。

他扭头望向东方天际,薄薄的朝霞泛着金光。

好兆头。

心情好起来,思路也越发清晰,下笔如有神助。

场中除了差役巡视,县尊大人也偶尔会从堂中下来走几个来回巡视。

县尊大人是位年近不惑的老爷,标准中年男人发福后的身材,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看着考生们答卷。

踱到秦復桌前,他停下了步子。

秦復警觉,微微侧头瞥了眼,见到县尊青色的官袍。

他蘸墨继续答卷,县尊竟然站在他桌旁不走了。

答完一句话,他终于忍不住歪头去看县尊。

四目相对,秦復毫不回避直直盯着对方,县尊被他盯得反而有些不自在,稍稍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踱着步子继续朝前巡察。

秦復回头看了眼自己考卷,根据自己多年考试经验,监考老师在考生桌边停留时间过长,还皱着眉头的,往往是发现该名考生题答错了。

错了吗?

前面两题都是“四书”的题目,通俗来说就是默写。

他将题目和答案又看了一遍。

“四书”他已熟记,不会答错。

难道里面有避讳的字?

他又逐字检查一遍,并没有要避讳的,也无错字和涂抹的痕迹,字迹虽算不上好,也不差。

找不出毛病,他也不浪费时间,不给自己制造不必要的焦虑,影响下面答题。

他又继续蘸墨答题,其间县尊又下来巡察,没有再在他桌边停留,倒是在别的考生桌边伫足,因为是背影他也没瞧见县尊什么表情。

当考卷答完,刚到午时。他答得不算快,有的考生已经交卷。

县试的五场考试都是到日落交卷,没什么好着急的。

秦復又将考卷再次检查一遍,“四书”题目他自觉没问题,自己没有记错。试帖诗他修改了七八遍才誊抄考卷上,这已经是他最好的水平,再修改也改不出什么花样来,反而会越改越没灵气。

整张考卷检查完,他也起身收拾东西去交卷。

县尊大人接过他递上去的考卷,拿在手中看了看,又抬眼看他,然后目光再次落到考卷上,好似在核对什么。

“考卷无污损。”语气淡淡,手却没有放下考卷,而是令秦復前往龙门前等待放排。

秦復忍着询问的冲动,想县尊大人施了一礼,提着考篮穿过大堂去龙门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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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盟主只想读书考科举
连载中许百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