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诸位县试取中的考生循例去拜见县尊,秦復意外地见到执明学堂林夫子。
与林夫子同坐的还有几位老爷,都是丰县有些头脸的乡绅文人。
林夫子见到他目光稍稍躲了一下,秦復故意凑上前施礼相见。
几位老爷听他自报家门,客气的称赞两句这位县案首。
其中一位儒士装扮的老爷,笑着对林夫子恭维:“原来是林夫子的学生,林夫子这是名师出高徒啊!”朝身边人递个眼色。
身边人也附和,“林夫子教出的学生就没有差的,这么出色的学生,以前竟没有听林夫子提过,林夫子还藏着掖着,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林夫子尴尬地笑了笑,“二位仁兄误会了。”
“哦?”二人交换眼神。
林夫子瞥了眼秦復,虽然面带笑容,眼神却带着一丝怒气。
秦復很满意,朝诸位老爷拱手施礼,回道:“晚生并不是林夫子的学生,只是曾有幸与林夫子有一面之缘,得过林夫子的‘点评’。”
“原来如此。不知秦案首如今师从何人?”
“是炎州的一位张举人。”
梁举人此时插话进来,给他们介绍自己的这位同窗。
秦復这会儿才知道张玉弛是活脱脱的学霸,十二岁取得秀才功名,十六岁考中举人,还是炎州府乡试第三名的好成绩。若非前两年前染病耽搁,已经参加春闱。
这么一听,自己给的那点酬金,简直占大便宜了。
秦復不扰几位老爷说话,退到旁边与其他考生叙话。
程维扬见到他,还不死心地朝跟前凑,秦復想躲没躲掉。未待程维扬开口,秦復先回绝。
程维扬伸出五根手指,“我给你这么多酬金。”
“程公子,你觉得在这种场合,我们适合谈打人的交易吗?”
“你答应了?”
秦復摇头,没答应,不干。
“再加一倍酬金。”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能不能干的事情。
他生出好奇,“他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迫切地要找人打他?怎么?他也抢你小白鼠了?”
“那你别问。”
“你当我想问,呵!”秦復朝旁边挪个位子。
程维扬瞅了眼空出位置,低声骂道:“胆小鬼!”生气地甩袖走开。
少焉,县尊大人过来,众人起身相迎,按位次入座。
秦復作为此次县试案首,难免会被县尊点名称赞,让他代表考生们说两句,并在宴席间作诗祝兴。
作诗本不是他所擅长,如今在众人面前,特别是在座的不仅有秀才和举人,还有进士出身的县尊大人,班门弄斧太丢人。
这种场合又推脱不掉,为了不丢自己的脸,不丢张玉弛的脸,他把唐诗宋词所学中,关于宴会酒席的诗词东拼西凑写出一首。
站在巨人肩膀上就是不一样,一首诗吟完,堂内响起掌声,得到众人称赞。
县尊大人不吝夸奖:“才思敏捷,如今便能够写出如此惊艳诗作,将来必成大才。本官觉的这首诗可录入本地诗集,记入县志。”
倒也不必!
他还未曾想谦逊两句,诸位老爷都表示赞同县尊的决定。
啊这……如果将来时空重叠,后世的人岂不骂他是个“裁缝大师”。
唉,人微言轻,随他去吧!
宴席散后天已经黑了,秦復又碰见林夫子,两家马车相邻。
秦復走上前,林夫子沉着脸瞥他一眼,踏着木凳钻进马车。
“林夫子。”
秦復靠近车窗,撩起车帘对里面的林夫子问:“晚上好奇,当初他们怎么说服你的。”
“秦案首适可而止。”
“林夫子这话说得晚生糊涂,晚生哪里得罪林夫子了?晚生宴会上可还感激你呢,你没听出来吗?”
林夫子不屑冷哼,命车夫赶车。
“林夫子,你着急什么,晚生还有问题请教呢!”
林夫子的马车已经驶远。
次日-秦復带着谢礼去梁举人府上道谢。
再日-他带着东西回去清平村看望邻里们。
二三月是相对农闲月份,村民们忙的农事就是在院前屋后种瓜果蔬菜,田地里农活少,相对倒是清闲一点。
村子上的人看到他,都热情地和他招呼,关心他这半年去哪里,债主可有再追债。
三婶的三只母鸡现在每天三个鸡蛋,她舍不得吃,攒半篮子就会拿到镇子上去卖。
胖婶家的大虎上个月去镇子上跟刘夫子读书。
胖婶说:“大虎自己要读书,他们只能供着。”说完又有点无奈,看得出家里供一个孩子读书吃力。
他们不求将来大虎能够考什么功名,只求将来能够在县衙谋个差事,或者是能够做个掌柜、账房先生,总比他们这一辈强点。
随后他有去看望六叔公和六叔婆,二人的身体没有去年硬朗。
秦復和邻里们聊了许多,直到傍晚才回去。
临走时,胖婶等人一遍遍叮嘱他在外一切小心,若是外面太苦就回清平村来,这儿日子不富裕却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他们帮衬,日子是能舒坦过的。
“好。”秦復依依不舍挥手作别。
路上鸪羽问他:“少主很舍不得清平村的邻里?”
秦復透着车窗望向山下的村子,此时已经炊烟袅袅,忙着晚饭。
当初他穿到这个时空,满身是伤躺在星罗城,接收到的记忆是原主被人下毒、追杀、坠崖,身边的护从和暗卫为保护原主惨死,只活下两人,还是重伤。
他不知道谁要置原主于死地,也不知道还有谁会再来杀他。他一时间理不清这些关系,身边的人不敢信任,唯一的亲人不知所踪,他每日惶恐不安。
逃到清平村他彻底放下心,这里没有武林纷争,邻里真心待他,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情义。于他而言,星罗城是原主的家,清平村才是他的家。如今不得不离开,他岂会舍得。
“毕竟是我出生的地方。”他敷衍道,也不禁想到原主记忆中从没出现过的母亲。
今日胖婶他们说,当年自己母亲是挺着大肚子回村的,没几日就临盆了,出了月子没几天人又走了。这其间人都没有出过房间,都是他老爹和他母亲的哥哥嫂嫂在照顾。
他们过去看望也没有瞧清楚他母亲模样,但大致能够判断模样很好看。
老爹也说过自己母亲是个美人。对于老爹那个恋爱脑,老婆赛西施,他的话不足为信。
现在他是信了些。
只是不知道当年母亲为何抛却他们父子走了,让他老爹念念不忘十几年,不惑之年上演为爱走天涯的戏码。
“如今还没有城主丝毫消息?”他问。
“还没有。”
鸪羽在车厢内点上油灯,将灰暗的车厢照明。
秦復盯着灯沉思片刻,轻声叹息。
老爹看来是故意躲着武林中人,否则不可能遍布大晋的听风楼消息哨查不到消息。
星罗城的眼线虽不及听风楼消息哨,却也分布大晋各地,竟然也死一般沉寂。
不是老爹避开他们,就是他们得了老爹的命令没朝星罗城递消息。
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萧立将军,看来自己有机会还是要去拜访。
真是不省心的一对爹娘。
在丰县逗留数日,将这边的事情全都处理好,秦復启程回炎州城。
回到炎州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萧将军府上送拜帖,得知萧将军整月整月在军中,回来时间不定。
他前往扈镇外军营之地想要拜见,得到消息萧立将军数日前奉诏入京,归期不定。
再次落空,他也放弃了。
看来老天是不想让他找到自己老爹。
他转而将精力转到读书上。
第一件就是去白水书院。
如今有秀才功名在身,达到白水书院招生要求。
带着各种身份文书光明正大去白水书院求学,果然秀才这个身份敲门砖很有用,他跟随一位学子前往书院各处登记,办理各种手续。
因为他这个从县试直接“保送”的秀才,不及县、府、院三级考试一路考上来的秀才功底扎实,要经过夫子考核才行。
夫子的问题有深度,至少相对县试来说是深不少的。
秦復凭靠自己强大的记忆力,搜肠刮肚,东引用一句圣人言,西借一句明君之论,巧妙融合,给夫子一种“旁征博引”的错觉,无论答案充不充实,主打一个博闻强识。
至少让夫子看到自己的闪光点。
夫子听得认真,听完捋着胡子点头,“不错不错。”
这事情就这么敲定。
下一个旬假后就可以正式入学。
踏出白水书院大门,秦復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扑上去抱着守在门外的燕羽。燕羽有秦復亲张玉弛的前车之鉴,用力歪头避开。
秦復察觉燕羽动作,侧身单臂用力搂着燕羽脖子,将对方脸靠近自己。
燕羽吓得惊叫:“少主,你冷静点!”
“躲什么,我又不是变态,还非礼你不成?”
“怕——是——”
“滚蛋!我正常着呢!”将燕羽推开,“赶车,回城。”
当秦復兴高采烈地踏入东院,见到王乔三人整整齐齐站成一排。
“提前得知消息,要给我庆祝吗?”他得意的挤兑三人。
三人齐刷刷单膝跪下,抱拳请罪。
惊得秦復连退两步,抓着燕羽。
“干什么?良心发现了?”
王乔道:“上次给少主下药是我等之过,我等给盟主赔罪,请盟主宽恕。”然后给他三封信。
三封信分别是霍谷主、沈楼主和蓝门主寄来的。这次全都是道歉信,为自己没有管教好门下弟子道歉赔罪,请他留下门下弟子在身边使唤。
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帮老家伙可不会将硬塞给他的伴读叫回去。
看来这些老家伙也给自己门下的弟子来信。
他翻看信,又是不同时间寄出,在同一天送达。
这样他再不怀疑他们串通的,那他真是铁憨憨了。
“你说你们一个个大少爷大小姐,回去还能帮你们师父、老爹处理门派内的事务,在我这里受罪做什么。”
秦復无奈摇头,这几张狗皮膏药是推不回去了,好在进了白水书院就能够甩开他们。
他吩咐人这几日将入学所需要的东西都备齐,被褥洗漱盆瓢等都是书院提供,他要准备的更多是衣冠鞋袜,生活上的小东西,和书笔墨纸砚之类。
东西杂,收拾起来很容易有遗漏。
蓝丹心细,一样一样清点,全都准备妥当。
他看到箱子里有一个陌生的小盒子,“这里什么?”伸手拿起打开。
里面七八个小白瓶,瓶子上贴着纸,写着名字。
全都是药。
有的是退烧,有的是跌打损伤,有的是肠胃,还有其他,每一样分量不多,但准备很齐全。
“多谢,让你费心了。”
蓝丹将衣服包裹放到箱子旁边,抬眸瞥他一眼问:“盟主不认为会有毒药吗?”
秦復将盒盖盖上,很认真的语气问:“你会对我下毒吗?”
蓝丹微微僵住,再次抬眸看着他,反问:“我说不会,盟主信吗?”
秦復看着手中盒子,冷笑了声,放回木箱内。
蓝丹目光也转向那个盒子。
注视几瞬后,她微微欠身道:“东西都准备齐全,我先去忙别的。”转身离开。
秦復目光这才从盒子上移向离开的背影。
幽幽叹了声,无奈耸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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