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飞飞泪如雨下,每一日离开沈大哥卧房前,她都会这般叮嘱他,今日换他叮嘱她了,“我可不想自己的新娘子肿着眼睛嫁给我。”沈浪擦去她眼角泪珠,“别哭,再哭我也要哭了,彩月、唐乐听见了,没准也会跟着哭了,我们就只能排排坐,一起哭了。”
白飞飞破涕而笑,收了泪推了推他,“你去吧,我在屋里等你。”
“别等我,早些睡,没事的。”低头亲亲她浸润着泪珠的脸颊,复又弯腰把人抱上床,“睡吧。”扯过被子盖上,“我守着你睡着,再过去。”
沈浪的坚定叫一直沉浸在惊惧与不安中的白飞飞彻底放下心来,她闭上双眼放松自己,任凭自己沉入梦想,短暂逃避这叫人痛苦的现实。
沈浪看着沉睡的女子眼中布满寒霜,冷静过后方才惊觉今晚的飞飞很不对劲,她被吓到了,在他死去的三年多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叫她惊惧的事,惊惧到连失去他都要退居二线,看着在睡梦中还眉头紧锁的女子,沈浪心中既疼又悔,他怎么能叫飞飞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得给百灵去封信问清楚,他一定要在临走前解开飞飞的心结。
百灵,沈浪眉头一皱忆起一件事,汾阳送来的信件里提过,百灵和熊猫儿的第一个孩子是个早产儿,有传言说她不足八月便出生了,丐帮也有流言,柴玉关曾遣色使送过一份礼物到熊家,从那以后熊猫儿夫妻对柴玉关的态度有了一些改变,恢复了些交往。
飞飞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沈浪紧握着白飞飞葱白般的手指,心下暗叹:“飞飞!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夜上中天,月明星稀,沈浪回了自己院落,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此时既漫长的叫人疲惫,又短的令人猝不及防,立在门口沉思许久,终是抬脚迈了进去,卧房里白凤正守在床边,安静看着沉睡的白莲,听见脚步声抬眸看了眼沈浪,复又低下。
沈浪走到床边,白莲脸上带着些透明的苍白,往日娇艳的唇此时泛着青紫,瞧着便叫人心生怜惜,她实在是一位美得叫人心惊的女子,如今带上一抹病容,更增添了无尽风情,可惜看到的是沈浪,一个不爱她的男子。
多美的女子在不爱的人眼里,也不过一具红粉骷髅,沈浪拉过椅子坐下,默默打量她半晌,许久出声道:“平儿和唐乐还等着你,回去吧,这里我守着。”
白凤动了动,“你打算怎么办?娶还是不娶?”
指尖微微颤抖了下,沈浪握紧手指,如常道:“等白姨醒来再说。”
这是不愿意,白凤几次张嘴,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又道:“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朝你发脾气,我……我太乱了,我没想到……”娘亲衣裙上的血深深刺痛了她,那是她的娘亲,是她的亲人。
沈浪挥手,不在意道:“我没事,是我对不起她,你要杀要剐我都得受着。”他毕竟是个男人,是啊,他是个男人,哈,男人,一个被叫做“先生”的男人。
白凤知道他有话同娘亲说,站了起来,“她……她是我娘亲,又怀着孩子,先生你……”
孩子?沈浪闭眼,掩住满眼痛苦,“我知道,”再次睁开眼睛,眸中又是一片清明,“我会的,你回去吧,平儿念着你呢。”
白凤注视着沈浪,他快要碎了,一个人到底要经受多少痛苦,才能结束这荒唐的一生?这就是人人艳羡的大侠吗?她祈愿自己的平儿永远不要生出做大侠的心思。
白凤离开了,沈浪睁着双眼看着虚空处,心空空的,脑子也木木的,时间似乎过得很快,不过眨眼天际出现浅浅的白,继而金光洒下,大地从沉睡中醒来。
彩月端着汤药进来,双眸闪闪,脸带笑意,轻声解释道:“先生,凤姐姐说城主有些不舒服,叫我煎副药来。”
沈浪回神,看着那药碗,确实是刚煎的药,还冒着热气,沈浪定定看着那碗药,惑然问道:“我的药呢?”
彩月脸上笑意淡了些,顿了顿又重拾笑容,“先生急什么,难道爱上喝药了,先生的药煎着呢,等侍候城主喝完,火候就差不多了。”说着放下药,弯腰把白莲扶起来,拿过勺子就要喂。
沈浪一直注视着她,此时忽然伸手,将冒着热气的药碗端了过来,一口气喝完。
“先生?”彩月惊声尖叫。
“渴了一夜,突然想喝水,反正我也尝不出味道,就当是水了。”手一动碗落回桌上,手指连动,拂过白莲睡穴。
彩月粗暴地把人丢回床上,狠狠道:“我再去煎一碗。”
沈浪拉住她,“彩月,我没事,你别这样!”
小姑娘偏过头去,“月儿知道啊,月儿当然知道先生没事,月儿去给城主煎药嘛,先生你干嘛拉着月儿,像是我要做什么一样。”
“彩月?”沈浪手臂一沉,彩月顺着力道蹲了下来,沈浪顺势把小姑娘圈进怀里,擦去她眼角泪珠,“她是小凤儿的娘亲,别坏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彩月愤恨道:“她欺负你!”先生是她哥,谁欺负她哥,谁就得死。
沈浪心里一暖,捏捏她气鼓鼓的脸颊,抹去她脸上愤愤,“小姑娘家家,满嘴瞎话,她欺负我什么了?”
彩月眼一瞪,“我都听见了,是她……是她逼迫你的,就是那次,你昏睡了四天那次,对不对,她趁我睡着强迫的你,所以你醒来后脸色那么差,是不是?”彩月后悔得要死,如果她没睡着,先生怎么会被她欺负了去,她怎么能这么笨,明知道白莲不安好心,她还放心大胆去睡觉,明明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她还是不长记性。
沈浪呼吸一默,瞧着她乌青的眼睑,“一夜没睡?”彩月避开他的视线,她怎么睡得着,她哪里睡得下去,滔天的恨浪在她心口翻卷,搅的她恨不得把白莲杀了,她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先生,她怎么敢?
她坐在院外看着远处山峦,脑海里全是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先生笑的那么开心,那么满足,像得到了全世界一般幸福,现在都没了,被她打碎了。不过一夜,笑容从先生脸上消失了,他又恢复了无悲无喜的样子。
她回到小厨房开始煎药,那药她是第一次煎,煎煳了一次,她冷静地清洗好药罐,又煎了一副,煎完倒干净药渣,把先生的药罐放上去才过来,天色还漆黑着,没人会发现,就算有护卫看到她,也只会以为她是来给先生送药的。
她想的很清楚,白莲死了,先生就不用烦恼了,他会和白飞飞如期举行婚礼,有白飞飞陪着他,他一定能坚持下去,活到她找到法子那日,然后……然后先生就能彻底康复了,往后,往后先生和白飞飞还会有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
至于白莲,她是南疆万人敬仰的神女,这样悄无声息死去,对南疆百姓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仙子救苦救难一辈子,功德圆满后,终是要返回天上去的,这才符合话本里的描述。
“彩月,别为了我做傻事。”沈浪再次出声,“她到底是养育过你的师父。”
彩月脸色一冷,恨恨道:“月儿九岁前,是阿姐抚养的,中间半年,是自己挣来的,后来三年,是唐乐给的,如今的?四年,是先生你给的,和她没有关系。”眸中带着看透世情的清醒,“她带我回城主府,让我当圣女,不过是看上我制蛊的天分,我用自己的天分换一餐食一张床,不欠她。”
沈浪心下微痛,小姑娘彻底伤了心,“那我们呢?你为了报仇救我回来,如今我帮你报完仇了,我们之间是不是也两清了?”
“那不一样。”彩月急忙反驳。
“哪里不一样?”沈浪继续问道,“不都是一恩还一报?”
彩月抢道:“就是不一样,用心不一样,你对我无所求,照顾我养育我,没有期盼我回报你。城主她,她要我替她制蛊,她的恩情是要还的。”
沈浪按住她的肩膀耐心劝道:“我怎么没有所求了?我喝的药,用的蛊,哪样不是你给的,连我这条命也是你苦苦维系的。我从你那里得到的,比她从你那里得到的,多了不知多少?我不过对你言语上关心了几句,你一手制蛊行蛊的能力,确确实实是她一手交出来的。你若连她都能下狠手,那我更不能相信你,是不是?”
他拉起彩月注视着她,“彩月,你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背上弑师的恶名,我承受不了,也接受不了,我同她的事,交给我自己解决,好不好?你别问,也别插手,别叫唐乐和你凤姐姐为难。”
“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怎么能不管不问?”彩月甩开肩上的手,高声质问着沈浪,“你要我看着你痛苦,看着你为难吗?我是你妹妹,做妹妹的怎么能看着自己哥哥受苦受难?”
“因为我叫你痛苦叫你为难,我会更痛苦更为难。”沈浪按住她,“就当大哥求你,别插手,好不好,”他恢复了冷漠淡淡道:“何况这是我、飞飞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过问。”
“你……”彩月推开他,怒道:“我再也不管你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