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问询室。
暖空调的出风口持续排出微弱的噪音，年味装饰的吉祥结寂寥地挂在底下，轻轻摇摆。工作人员坐在电脑前检索资料，偶尔有同事进出，耳语几句又没了下文。
邵轻志眼睁睁看着茶杯里的袅袅热气变淡了许多，他实在是没了耐心：“麻烦问一下，到底还要查多久？我能等，飞机不能等啊！”
桌面上是邵轻志的身份证和手机，工作人员拿起证件，迎着窗边的光线仔细端详，邵轻志急忙叫停：“身份证绝对是真的！我平时一直在用，没出过什么问题！”
工作人员没有太多情绪变化，保持例行公事的态度，反复对比证件上的照片和眼前的真人：“邵先生，您在海市待了多久？以前有到过其他城市吗？”
邵轻志微微攥紧茶杯，不耐烦道：“再过半年，我就待满十年了，虽然没出过大远门，但塔市和石市这些周边城市都去旅游过好几回呢！”
“还去过更远的地方吗？”
“没有……”
“您是用什么交通工具去的呢？”
“高铁、大巴都坐过，也有几回是租车自驾。”
工作人员稍加思索：“也就是说，十年间都没有搭乘飞机去过更远的地方是吗？”
邵轻志被冒犯得够呛，压着一口气驳道：“去近的地方当然不用坐飞机！”
茶杯剧烈晃荡，热水洒在手背上，邵轻志一甩胳膊，倒是借着由头把火气甩了出来：“让我配合你们工作没问题，但我总得知道我要配合什么吧？我女朋友还在候机厅等着，你们无缘无故把我关在这里，还不准用手机，是在审犯人吗！”
邵轻志提振音量，吓得工作人员慌忙起身安抚：“邵先生不要激动！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怎么回事？”倏然间，几个人推门而入，为首的是一名老警员，锐利的目光如定海神针般，瞬间控制住了整个局面。
邵轻志登时茫然，望着身穿制服的警察，再大的忿懑也凉了个透，面前的工作人员立马解释道：“邵先生，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对您本人没有任何疑议，但是您的身份信息确实有点问题，而且不在我们可以处理的范围之内，所以叫来了两位警官协助确认。”
老警员身后跟着一名年轻警员，见状迅速掏出证件示意身份：“你好，我们隶属于海市公安局特别行动机构，起因是机场安检的时候，发现你的身份信息被登记C类管控名单里，会被限制搭乘航班，所以才请你到这里来单独沟通。”
另一名陪同进门的工作人员也匆忙点头，顺便朝同事使了个眼色，两人谨慎地出门回避。
邵轻志下意识咽了咽喉咙：“C类管控名单是什么东西？”
“先坐。”老警员从容化解紧绷的气氛，带着年轻警员在茶几边落座，邵轻志也只好僵硬地坐了回去。
“C类名单是非政府性质的管控名单，主要跟各大企业以及非营利组织有关，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需要进行限制，不一定都是负面的，所以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跟那种违法乱纪、犯罪通缉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年轻警员娓娓道来，身旁的老警员却没再搭话，眼神炯炯像是要把心窝子洞穿。
不知是长时间受暖空气烘烤还是情绪压抑得太狠，邵轻志头昏脑胀，仿佛有些缺氧，年轻警员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心思就已经飘得极远。
还是十年前，还是那场暴雨，他和言崇飞顶着压力答应了集团的保密条件，铩羽而归。
当时明明什么都妥协了，时至今日为什么还要困住他们？
十年间低头藏身在这座拥挤的城市里，揣着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生吞活咽，好不容易嚼碎在肚子里，难道还不够听话吗？
“……根据名单的更新时间来看，你是新历年初才被添加进去的，想了解一下今年1月的时候你有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耳畔的声音忽远忽近，邵轻志好像只能听见十年前那场暴雨洗劫的声响。
年轻警员见他走神，用力唤了一声：“邵先生！”
邵轻志回神一个激灵，脸色不太好看，老警员这才开口劝道：“C类管控没有限制人身自由的权力，只是为了加强社会人员管理，提高筛查和上报力度。你要是关注新闻，应该知道最近出了一些安全问题，所以比较敏感，你权当是多了一道安检口，没什么问题的话，基本都可以正常放行，如果耽误了个人行程，所有损失会由企业基金会全部补偿，放宽心吧。”
邵轻志一愣，意识到自己过于应激，擅自以为是什么陈年旧事，差点就失了分寸。
“呃……不好意思，我有点担心我女朋友，先跟她发个消息可以吗？”邵轻志搓着手心的汗，随便找了个借口缓缓，老警员没有阻拦，替他将手机拿来。
老警员趁机对旁边的后生调侃道：“小徐，看看人家，凡事都把女朋友挂在心尖上。”
小徐警官习惯了被突然点名，苦笑道：“老大，现在手里的活儿是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忙得昏天黑地，我都快没有女朋友了……”
老警员故意“啧”了几声，余光瞥见邵轻志发了一串信息过去，正在紧张地等待回复。
终于，对话框弹出一句“我等你”，邵轻志这才放心关上手机揣进兜里，看向两位警官：“现在可以了，你们刚才问的是……今年1月？”
.
场馆内的澎湃呼声愈演愈烈，迎接最后的主力战士强势登场。
同一入口，两道身影蓄势待发，城市光景映入眼帘的瞬间，只听先锋摩托一声长啸，即刻飞驰远去，扫尾的大动静让柏来避之不及，差点吹乱他精心准备的发型。
“果然猜得没错，他们的先锋立马去支援东大旗了。”柏来正常行进，耳机里与队友们保持联络。
龙丰正在街巷里开枪追击大盾，下一秒停在转角处：“还以为会撑到辅助战士入场支援，没想到直接把先锋派过去了，真够怂的！”
“多一个也好，不然三对一结束得太快，哪里够玩呢？”柏来略显嘲讽，脚下速度却越来越快，登时弹出冲力绳飞上了楼顶。
“油鸡疯了吧！”
起点处，有人立刻大声叫骂起来。
入场画面已经隐去，安星眉头紧皱，不得已对耳机另一边汇报道：“华队，杜队，情况不太妙啊，柏来好像也去东边了。”
杜昌开场就火急火燎赶赴东侧，根本没时间理会柏来的动向，闻言诧异道：“他也来东大旗了？三个主力战士都去东边，他们想干什么？”
华景昂依然停在原地，不远处就是雨雾渐浓的一环腹地，瞳孔映照的景象都是模糊不清的，加上言崇飞、周介和季璐失联，局面一时僵紧。
“很好理解，他们要折我们的人头。”华景昂言简意赅，沉着脸继续往前。
众人瞬间反应过来，最后的存活人数关联着计分系数，减员确实会让团队元气大伤，却没想到UG联盟会直接采用这么激进的围攻策略。
“太坏了吧，那不就是逮着璐姐一个人欺负吗！”
“我看他们已经想赢想疯了……”
“他们三个都不是好对付的，杜队千万要小心啊！”
……
华景昂稍微有些出神，打抱不平的声音在耳畔起伏，逐渐变得断断续续，似乎仍被刚才爆炸断联的“滋啦”声干扰着。
那边还好吗……
.
潮湿灌入口鼻，却没有窒息的痛苦。
身体被某种柔软却强大的浮力推动，不受控地荡漾着，直到落地的实感越来越重。
“啊！”
忽然开始大口呼吸！
言崇飞猛地睁开双眼，整个人已然蜷缩在地上，死死捂住枪和甩棍，终于从一片混沌里清醒过来。
“咳咳咳……”言崇飞坐起身子，四肢还隐隐作痛，像被爆开的江水扒了一层皮。
即便身处虚拟，那种震荡后溺在水压里的感觉也实在真实得可怕，竟然可以直接清空所有的感官能力，瞬间断片。
系统升级果然不是闹着玩的。
言崇飞左右张望，发觉自己已经被冲到某处江边高楼的墙角边，周介躺在另一侧，两人距离不算近，差点就陷入视线盲区。
“周介！你还行吗！”言崇飞喊了一声，那边的人影慢慢悠悠坐了起来。
“……没事。”周介似乎余悸未消，反应略微迟钝。
言崇飞稍微松了口气，起身从鞋子开始往上检查装备，一摸到耳朵就知道完蛋，蓝牙耳机没了！
趁着两三分钟的空隙，他就近找了一圈，除了汩汩流淌的排水口，空荡的城市道路上什么也没有。
言崇飞只能一边焦急踱步，一边自我开解，幸好最重要的武器还在手里，否则跟原地退赛有什么区别？
“言队，我跟着你吧。”周介按住耳机走了过来。
言崇飞转头看他，人没事，耳机也还在，简直如蒙大赦。
“不是你跟着我，是我需要你。”言崇飞一字一顿纠正他的用词，周介只是讷讷地望着他。
“比赛才过四分之一，我就把耳机干没了，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对了，这事先别告诉华景昂他们啊。”言崇飞忿忿道。
周介秉持客观理性的态度，指了指耳机：“华队全程在听。”
言崇飞：……
周介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应道：“好……接下来我会和言队一起前往西大旗的位置……嗯……”
言崇飞：……
三言两语报完平安，周介挂断通话，又转向言崇飞：“华队说他马上要进入一环腹地，可能会暂时断联一阵，下一轮辅助战士的入场调度就交给言队你了。”
言崇飞尴尬地挠着眉心，嘴里糊弄道：“行行行，都听领导的。”
“华队还说要你记得跟他保证过的——”
言崇飞莫名心虚地打断：“可以了，让他别说了，我们俩在这里耽搁够久了，现在得抓紧赶去西大旗。”
周介点点头，他的枪早在江里就丢了，几乎没有什么进攻能力，除了将向导功能最大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两人重整心情，尝试穿过古江码头，然而路早就毁了，原来的地方面目全非，成了壮观的水上废墟，附近的大桥无一幸免，全部断裂塌陷，搅浑了一江的水。
附近还有靶盘在寂寞游荡，汹涌江水顺流而下，瞬时的惊天动地已经消失无踪，世界秩序稳定如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毁灭也不过如此。
阴雨绵绵之下，周介的脸被衬得惨灰，分不清是光线问题还是劫后憔悴，言崇飞多多少少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周介并不自知，正在认真研究地图：“我找到了一条通往西侧UG乐园的捷径。”
天啊……地啊……终于从失联的尽头爬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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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第 1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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