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岸上搜人搜得风风火火,殊不知宁舒与韩旷正悄然藏在柳荫深处的小舟之中。

天色已晚,加上所在偏僻。便是有人望来,也只当是无人的旧船罢了。

虽然暂且无事,但到底不是一个稳妥所在。并非宁舒不想走远一些,而是韩旷实在经不得动荡了。

方才跳窗而逃时,宁舒便觉得身边人气息不对。及至落在地上,韩旷几乎直接跪倒。宁舒伸手探他经脉,发现原本暂栖于阴脉之中的新生内息不知何时竟然流窜进了阴阳交汇的穴位之中。这样一来,韩旷内息登时紊乱,莫说提气,便是动一动都十分艰难。

宁舒勉强把他拖到船上,急急撑船寻找藏身之处。

待再转入船舱中时,见那人盘膝而坐,早已入定。因为冷汗涔涔,脸上的面具粘之不住,已经掉落了半边。

宁舒找出一盘驱虫的香点了,褪去累赘的外衫,在韩旷对面盘膝坐下。舱中昏暗,只有盘香尽头一星细小的红色静静燃着。他握住韩旷落在膝头的双手,也闭上了眼睛。

自家内息一与那人内息相碰,便感受到了一股冰火相接的不适。刺骨与烧灼两种痛感隐隐顺着经脉传递了回来。他不过是以内息探查对方经脉,尚且如此难受,韩旷此时的痛苦,便可想而知了。

当此时,最稳妥的法子,便是将无陵诀的内息收拢回阴脉之中,待一切平稳再想办法。这法子说来容易,当真做起来,却是另一番样子了。

宁舒一面小心躲避归阳心经的暴虐真气,一面以收字诀归拢韩旷经脉中乱窜的无陵诀内息。这内息与他自身真气同源,引导起来本该没有障碍。但宁舒只略一收,便觉那两股真气一同向自己体内涌来。他经脉本就先天不足,这一下无法承受,胸中内息激荡,几乎软倒。

宁舒呼吸数次,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来。他心念急转,立刻明白过来。既然两人的内息同源,韩旷的无陵诀内息一旦传及自身,便如同自家内力反噬一般。且这内息之中又夹杂着归阳心经的真气,更是险上加险。但如若不将其理顺,待韩旷无力压制之时,自身脏腑经络必然受损。

此时别无他法,只得缓缓而行。

他将双手重新搭在韩旷掌心,却见那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宁舒安抚道:“平心静气,敛神收心。旁的都不必想。”

韩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似乎顺利许多。宁舒屏气凝神,丝毫不敢大意。及至内息回到阴阳交汇之处,变故突生。原本被韩旷强自压制的内息,在流转生息之处忽然暴涨了数倍不止。宁舒内力远不及韩旷深厚,当下克制不住。两股纠缠真气见有隙可走,顿时如同泄洪一般向宁舒体内涌来。

刹那间当年噩梦颠倒重现。段辰抽手时的经脉撕裂之感仿佛再次落在身上。

这变故只在刹那,以宁舒机敏,大可以抽手退却。但不知怎的,他终究不忍放开韩旷双手。

待要拼力承受,却忽觉身上压力一轻。原本汹涌的内息不知为何猝然回撤。韩旷握住自己的手也跟着松了开。

睁眼,恰见对面韩旷身形巨震,腮上肌肉鼓动,嘴角正缓缓淌出血来。那半张面具挂之不住,已然跌落在地。

宁舒呆滞片刻,猛地回过神来。趁韩旷无力,再次抓紧他双手。寒凉气息趁对方内息暂落的空档一鼓作气冲开几处阴阳相汇的大穴,将无陵诀的内息导入韩旷阴脉之中。虽仍不免夹着归阳心经的内息,但因为所带不多,被宁舒的内力缓缓化去。至于落入归阳心经主导经脉中的阴气,则被韩旷原本的内息自然化解。这下终于阴阳分离,重归清净。

韩旷将一口鲜血咽下,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宁舒身上。

他身形高大,仿若一座大山压来。宁舒气息未顺,来不及接人,被压了个结结实实。这一下好巧不巧,两人脸冲着脸,四片嘴唇恰好碰在一处。

宁舒嗯了一声,偏头想躲。奈何身上脱力,终究没能躲开。

于是只得瞪大眼睛,呆呆由韩旷压着。

两人双手仍然握着。宁舒探出指尖摸了摸韩旷的脉息,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因为离得太近,借着一点儿月光,能看见那人深深的眼窝和长长的睫毛。唇上温热腥咸,是血的味道。宁舒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舔过尤嫌不足,顺势轻轻吮了吮。

韩旷缓缓睁开了眼睛。

宁舒弯了弯眼睛,待要讲些什么,却觉那人的唇在自己唇上轻轻蹭了蹭。

他惯经风月,比这过火的事不知做过凡几。这样轻微的碰触,分明没有半分**之感,却反而让宁舒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艰难地偏开头,低声道:“你压着我了。”

韩旷慢慢撑起身体,翻身重重躺倒在他身边。

宁舒起身,踌躇片刻,又去摸了摸韩旷的脉。一面摸,一面低声道:“做什么……突然松了手……”

韩旷没有回答。

宁舒其实什么都明白。以韩旷的敏锐,想来也十分明白内息冲击的险境。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收手,是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伤到宁舒。

一念及此,宁舒只觉心口莫名发颤,搭在韩旷腕上的手指,顿时仿佛火烧一般。

他悄悄收回手指,犹犹豫豫道:“那一日……在去金陵的船上。你明知……要失去内力,为什么还肯救我?”话一出口,便生出些后悔来。见韩旷并不应声,自然自语道:“算了……当我没问……”

哪想到那人哑声道:“因为……”

宁舒登时竖起耳朵。

“……仇……未必能报。可……你……若不救你,你便要死了……”

这似乎本是情理之中的回答。但宁舒听了这话,心里头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是安心,又仿佛有些失望。往常他机变灵巧,惯爱玩笑。这时却仿佛哑了一般,搜肠刮肚,竟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说。

于是只得闷闷道:“那还真是多谢你了。”

两人沉默相对。盘香的最后一点燃尽,宁舒将头探出舱外,小心观察一番。然后利索地把面具扣在身上,披上蓑衣出了舱。

小舟微动,自柳荫深处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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