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李治走上前差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上官仪,“爱卿也在此?”
我和上官仪连忙俯身行礼参见吾皇,我偷眼瞄了一下上官仪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的冷静,我既心生钦佩同时也坦荡了许多。
“圣上这是前往东宫赴宴?”我不等李治质问先开口为上,“不过圣上好像来迟了,宴会刚结束,上官大人也正准备回府。”
“噢,是吗?爱卿这就要回去了?”李治转向上官仪。
上官仪忙答道:“回圣上,臣实在是不胜酒力,方才还惊扰了昭仪娘娘,还请圣上降罪。”
“这又是怎么回事?”李治抬起头饶有意味地看着我。
我赶紧接过上官仪的说辞回道:“圣上,今晚月光宜人,臣妾一边散步一边赏月,不知不觉就走到这梅林。结果——”我故意装作想笑又不好笑出来的样子,“结果就碰上了上官大人。”
“圣上,只因微臣一时酒劲儿冲头,在途中寻了棵树下休息,险些被昭仪娘娘当做歹人,实在是罪过,罪过。”
李治听完我和上官仪一唱一和的解释呵呵笑了,说上官仪:“爱卿也太实在了,武昭仪故意不说破,你倒什么都不避讳。”
“回圣上,”上官仪连忙解释,“臣在君前岂有撒谎欺瞒的道理。不过,臣这次是真的斯文扫地,颜面无存了。”
“不妨不妨。朕清楚朕的皇后和爱妃们是什么酒量,说起来也怪朕偏偏来迟,让爱卿独自应付她们,才会败下阵来。武昭仪,这件事你以后可不准再提了。”
看李治的样子似乎毫不怀疑,我的心顿时松快了许多,忙回答:“是,圣上,臣妾已经忘了呢。”
“好了,朕看天色也不早了。大全,送上官大人回府!”李治命令道。
我和上官仪都长出一口气,心想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谁知李治的声音刚落一个声音大声道:“圣上,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
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萧淑妃和皇后等人已经站在了身后,说话的正是萧淑妃。
“圣上,您不能被他们骗了。这黑灯瞎火,梅林之中,说什么偶遇,分明就是在此私会!”萧淑妃一边说一边走上前来。
李治看着萧淑妃一脸信心十足的样子,又朝她身后的王皇后看了一眼,她神态镇定看不出在想什么,她的身旁贵德贤三妃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架势。
“淑妃此话怎讲?”李治低声说道,“难不成你也喝多了?上官大人刚从东宫出来,都是误会,碰巧了,你可不能乱说!”
“圣上,不是臣妾多想。东宫距离叠翠苑可不近,现在又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武昭仪何至于散步至此?上官大人方才借口醉酒离席,皇后明明吩咐宫人护送,又怎么会独自钻进这林子里?所以此中必有蹊跷。无论如何,事关皇家声誉,只凭他们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如果是约好的,那她们身上应该就藏着私通的信件,搜出来便能知道真相!”
萧淑妃不依不饶,王皇后不露声色,其他三妃看热闹的兴致正浓,李治倒有些骑虎难下了。
见此情景,我感到自己的形势正在急转直下,不可以被动,我心里想着连忙站出来说道:“圣上,既然萧淑妃都拿皇家声誉说事儿了,臣妾就不能再无动于衷。但上官大人毕竟是朝廷重臣,应有的体面和尊重不能不顾及,既然萧淑妃说要搜那就搜一搜臣妾好了。”
上官仪心领神会,赶忙在李治面前跪下,“圣上,今日之事都是罪臣贪杯所致,如果因此污了昭仪娘娘的名节臣真是罪该万死却又死不足惜。臣愿意接受搜查以还娘娘清白。”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李治等着他最后的定夺。李治看了看萧淑妃,她眼睛里的**已经呼之欲出,王皇后依旧镇定自若仿佛眼前的事与她毫无关系,就是她的这种神态让李治厌恶至极。
此时的李治有一种被要挟的感觉,四周的人不是在逼他就是在等着看笑话。他是何等聪明,难道会看不出这件事的蹊跷,但比起真相他更在乎的是有谁是真心为他着想。这种感觉是那时急于脱身的我所无法体会的。
“够了,都够了!”李治终于低声吼道,“区区小事被你们如此小题大做,成何体统!大全,朕让你送上官大人回府,耳朵聋了吗?”大全赶紧应着上前,上官仪也识趣地麻利拜退。
李治接着对在场嫔妃们说道:“今天这件事到此为止,日后若是听到有人乱嚼舌头,朕定不轻饶!”
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不大,却透着一股凌冽,尤其最后半句基本上是瞪着萧淑妃说的,而后他走到皇后跟前,“朕是来看太子的,有些话也想跟你说说。”
王皇后应声与李治并肩而去,他们聊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那一刻我的注意力都在萧淑妃身上,她瞪着我的那双眼睛简直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去。我的心止不住地悲凉,究竟为何我会让她恨我至此,甚至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置我于死地?
窗棂上的月亮正渐渐被云遮去,我把头埋进浴盆再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头脑清醒无比,我让今天的事情缓缓从脑海中划过,不断倒退、重放,我想我几乎已经看到了整件事的经过: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柳昭容冲着萧淑妃不自觉地翻了下眼皮。
萧淑妃倒不生气,笑着说:“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不是为了你们柳氏一门什么都肯做吗?难道你看着皇后现在这个样子不为她着急?还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才知道怕了?”
“你不用激我。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自有分寸。”
“这就对了。我又不是让你去杀人放火,只不过拖住圣上一时半刻的功夫。到时候我会让菱角去通个信儿的。就这么简单,事情成了最大的受益人是谁你心里明白,事情不成呢也跟你没有丝毫关系。这只赚不赔的买卖还有什么理由好拒绝的呢?”
柳昭容静心想了想,嘴角微扬道:“你真的打算这样对付武媚娘?”
萧淑妃扬了扬脖子,“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再说她做得出还怕我抓不到吗?”
柳昭容轻轻一笑,“你可真够坏的!”
“妹妹你也不差啊,那佟氏——”萧淑妃故意说道,柳昭容忙打断她,“好的,我就帮你这一回!”
宣政殿内,李治批完奏章看了看天色,冲大全道:“摆驾东宫!”说着起身整了整衣襟。
他刚走到殿门口,却见柳昭容的宫人急匆匆前来回禀说是敬和公主不舒服,止不住地哭闹。李治平素就最疼这个小女儿,于是二话不说便朝柳昭容寝宫奔去。柳昭容急急忙忙出来迎驾,李治关切地询问女儿的状况,柳昭容答道:“又被魇住了,好不容易叫醒便一直哭着找父皇。”
“敬和平素身子就弱,你这做娘的要多上上心!”李治一边嘱咐柳昭容一边快步进殿,小敬和看到李治立刻止住哭泣扑进他怀里像只猫咪一样撒起了娇来。
在李治眼中,敬和的珍贵不仅仅因为她是自己最小的女儿,在这偌大的宫闱中要说最单纯,最真心喜欢自己的女子恐怕就只有这个小丫头了,待她再大一些沾染了世俗的气息,便也该学会为了个人利益而算计了吧。想到这里,李治越发想要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儿,就让她停留在这个最干净最真实的年纪该多好,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要是自己能停留在她这个年纪永远不长大他愿意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包括至高无上的皇权也包括他以为会终生珍爱的女人。
小敬和在李治的怀中沉沉睡去,看着女儿如此可爱的睡脸李治真不忍心将她放下。这时,大全进来回禀说:“菱角姑娘过来请圣上去东宫赴宴。”
李治轻轻将敬和放下,走出去问道:“菱角?怎么是她?”
“回圣上,菱角是来送安眠香囊的,淑妃娘娘说这个对小孩子梦魇十分有效。皇后娘娘就让她顺便来瞧瞧,如果公主没事了就请圣上过去。”
这个说辞听起来也合理,李治于是决定摆驾东宫,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自言自语道:“竟然这么晚了。”
一旁的菱角不失时机地说道:“圣上,奴婢刚才是抄近路来的,不肖半刻钟就到了。”
“是吗?那咱们也走进路吧,别让皇后和上官大人等急了。”李治说着示意菱角带路。菱角自然不辱使命将路引向了梅林之中。
今天的事真是好险啊,还好上官大人与我配合默契,最重要的是李治他肯相信我。他是真的相信我吗,还是为了维护脸面才故意放我们一马?我止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总觉得以李治的聪明不该这么容易被蒙蔽。或许他对我的好对我的真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所以才会无条件地信任我,包容我甚至迁就我。如此说来,我该为自己在他面前的步步为营而感到羞愧吗?我,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要我羞愧,要我感激他?别忘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无论是谁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承担后果!想到这里,我便再次坦荡了起来。
如果说一切都不难推理,那么那张字条是谁写的呢?怎么会模仿我的笔记如此之像,还有那首诗,且不说动机还真不失为一首好诗,活脱脱像极了我的口吻。署名?对了,还有署名。那个人知道我曾经的化名,看来是对我在宫外的活动有过一番调查的。如此来看,确是我掉以轻心了。
“姐姐!顺娘!”我唤着顺娘,却没有人回应。刚才还在外面呢,走开了?我于是站起身伸手去拿衣服,却感到肩头一暖被一双手紧紧抱住了。我先是一惊随即涨红了脸,那衣袖上淡淡的薰香是独属于他的味道。“圣上,你怎么——”
“嘘——”他在我耳边轻轻吻了下去,然后划过我的脖颈我的肩……
屋外,顺娘早已羞成一座木雕,对于长期寡居的她怕是早已忘记了与男子亲昵的方式。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子如此温柔地抚摸、亲吻他的女人,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年轻英俊的九五之尊。我想是人都难以抑制的波澜此时已经在她的心中蔓延开了。
清晨的曙光暖暖地洒在床头,我翻了个身,李治早已不在身旁,这个时辰他应该正在早朝吧。说起来,登基以来李治作为一个君主的表现还是合格的,虽时有怨言却不曾偷懒。我怎么又想起他的好来了?
早饭之后走进书房,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我赶忙翻出那张被我小心藏匿好的纸条,又把上面的字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看朱成碧思纷纷——”
确实是好诗,还有这字,我都以为真是自己写的了,看来这个临摹之人功力非凡啊。临摹?我环顾书房四周,自己平时练字的纸张还堆在一旁。好吧,事情还得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想到这里,我唤来了蝶衣。
“想办法出宫一趟,悄悄打听一下最近有什么人去过明月小馆打听过我的事情。然后去趟长孙无忌府邸,切记避开长孙无忌,去找他的随从贵廉……”
一番仔细交待过后,蝶衣出去办事了。我靠在椅子上依旧盯着那张纸条脑子里开始盘算起这件事,一时兴起,我索性拿起纸笔抄写起这首诗来。誊抄完毕,我将二者放在一起逐字比较终于看出了问题。
萧淑妃一夜未眠,她死活都想不明白武媚娘给圣上灌了什么**汤,竟然让他时时处处偏袒于她,自己接连的计划都被圣上一个无所谓的态度给毁了,究竟要怎样才能搬倒武媚娘呢?看来自己必须下决心来些狠的了。
“菱角!菱角!”萧淑妃立刻把菱角叫到身旁,“宫外面有动静了吗?那个车夫找到没?”
“还没有。”
“还没有?这都多少天了!赶紧找!还有那些在宫外跟武媚娘有过接触或是看到过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能用得上的都把他拉到咱们这边来。我得多找些证人,证明她在宫外已经不干不净了。”
萧淑妃心里清楚,外面的人再多的证言也抵不过御医的一句话,她已经认定李弘是足月而生的,可是宋御医那边口风一直很紧,她想了各种办法也套不出任何信息。武媚娘自打怀孕就只让宋御医一人为她诊脉,如此想来宋御医恐怕早就被收买了,这软的看来是行不通只有用硬的,可拷问御医可不是简单的事,萧淑妃决定为了让武媚娘原形毕露她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听了萧淑妃的分析和推断,柳氏不禁大惊失色,仔细想想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李弘的早产,如此回想起来那孩子确实不像早产的婴儿,但凡有生育经验的女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说这个孩子是她在宫外怀上的孽种,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什么代王,什么武昭仪便都不再可能对太子和皇后构成威胁。柳氏虽然不喜欢萧淑妃,但在这件事上她决定和她联手,于是拉起萧淑妃就去找皇后。
“什么?”王皇后吓了一大跳,后妃给皇帝戴绿帽子她可是想都不敢想,“你们这么说可是要有凭证的,万万不能胡乱猜疑。”
“萧淑妃在宫外找到很多证人,都能证明武媚娘曾和上官仪过往甚密。那天晚上,你们不是还捉到他俩在梅林幽会吗!”
王皇后瞪了母亲一眼,“那件事只是巧合,圣上说了不准胡乱议论,你忘了吗?”
萧淑妃见状赶紧说道:“这些都是推测,最关键的是代王是否真的是早产,而这一点还不全靠御医的一句话。”
王皇后立刻问道:“你是说,当年伺候武昭仪生产的御医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总要审了才知道啊。”萧淑妃低声回道。
柳氏害怕皇后会用无凭无证不能乱动私刑为由拒绝这个提议,不等她开口便抢先说道:“为娘是过来人,萧淑妃和几位娘娘也都是生过几个皇子和公主的,以我们看来这代王都不像是早产儿,他之前的那个奶娘也说他的脑袋都是硬的呢。如果不问清楚,万一让胡乱什么人的血脉混入皇室,怎么对得起圣上,对得起祖宗啊!”
王皇后被母亲这么一说也动了心,她倒不是想置谁于死地,只是是非曲直总要分个清楚,如果真的有人做出败坏皇家门风的事情,她身为后宫之主就不能坐视不理。
“那,要不然就审审吧?”王皇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王皇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于萧淑妃来说却是领了尚方宝剑,这一回把皇后拉上了船她更可以放开手干了。于是,可怜的宋御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塞进一只麻袋带到了一间密室中。此时,这间密室的隔壁一个人靠在墙角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听着墙那边传来的宋御医的惨叫声。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个人的脸上却毫无恐惧之色,只顾着嘴边的美食对隔壁的任何动静都一概充耳不闻。
“好消息,好消息!”菱角兴高采烈地跑来向萧淑妃禀告,“娘娘,那个御医招了。您真英明,武媚娘的孩子的确不是早产。”
“是吗?”萧淑妃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个消息好像比她自己生皇子都更让她兴奋,“他怎么说的?”
“那御医说第一次给武媚娘诊脉就已经是两个月的身子了,他经不住武媚娘的威逼利诱就帮忙撒了谎。”
“太好了!”萧淑妃一握拳头,“那他可以在圣上面前作证吗?”
“嗯!”菱角眉飞色舞道,“他已经画了押,为求活命什么都愿意听娘娘的,只求娘娘能保他性命。噢对了,刚才还得到消息,那个武媚娘经常顾他家马车的车夫也找到了。娘娘,您的推测一点儿没错,算起时间武媚娘生的应该就是上官仪的孽种。娘娘,您真是太神了。”
萧淑妃此时已经难以抑制心头的喜悦,她仿佛已经能够看到武媚娘跪在她的脚前哀求的样子了,“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
“什么?是真的?”王皇后惊讶地不知说什么好了。柳氏在一旁忙煽风点火道:“我就说那个武媚娘一身的狐媚皮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她还真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圣上把她留在身边简直把皇家的颜面都丢净了。你是皇后,这样大的事你可不能再坐视不管。”
王皇后不住地摇头,她虽然不喜欢武媚娘却终归想不到她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她感到无比地后悔,自己怎么可以纵容甚至是帮助圣上把这样的女人领进宫来,让圣上蒙受如此大的耻辱?强烈的责任感让她决定一定要严肃处理这件事,她要当着圣上的面揭穿这个女人所有的伪装,是的,她不可以再心软,再念旧情,武媚娘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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