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好了,这周六吃午饭。”常宴打开了车门,在上车前不放心地最后提醒了一遍。
付川行见他心情难得不错,自己心里也莫名跟着高兴,轻轻推了推他,接话道:“记住了记住了,你都说多少遍了。”
常宴顺着他轻推自己的力气,边往车里坐边问:“真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你给我发位置。”付川行说这话时,扬了扬手机上刚刚通过的好友申请,像是捧着张奖状的小学生。
常宴关上门后摇下了车窗,半眯着笑眼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发动了汽车:“那你早点回,晚安。”
“你慢慢开,注意安全。”付川行同样礼貌地笑了笑。
他在公园门口看着常宴开车扬长而去,才缓缓迈开步子朝家里走。
从拜师开始,付川行一直和师父师娘住在老城区的旧小区里,离古城墙不远,离金跃湖公园也不过三公里。
家里还留着灯,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早早躺在暖和的床上看电视,尤其是冬天。
付川行把玄关留着的灯关掉后,轻轻敲了敲蒋十一的房门。
“师父,我回来了。”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里面的电视机里皇上正在处理被闹翻的后宫。
随后,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后,房门啪地一声被打开了。
“川行,饿不饿?”来开门的是他的师娘董珍,房间里还亮着灯,蒋十一靠在床头上趁机翻出了遥控器,不声不响地换了台。
“我……”付川行正准备说不饿,双眼又拐到了里面挤眉弄眼的老小孩,“有点儿,师娘有什么好吃的吗?”
董珍向来对付川行这样老实巴交的孩子就喜欢得不得了,一听他饿,当即走出卧室蹩进了厨房。
没过多时,她从里面端出一碗小馄饨,不是清汤,里面放了她特调的佐料。
本来并没有很饿的付川行忽然觉得肚子一瘪,接过筷子就拖出了凳子:“谢谢师娘了。”
“你小子,自家人客气啥?”董珍拍了一下他的后脑,似是要站在旁边看着他吃完。
付川行嘴里塞了个馄饨,烫得嗷嗷吐气,却还能腾出嘴来对着董珍说:“吃完我把碗洗了,师娘快回房间睡吧,外面没开暖气冷得很。”
董珍见他懂事,慈蔼地笑着同意。
等到吃完,他把厨房的门关严实,在洗碗池里抹起了碗。
放在旁边的手机叮的响了一声,他歪头瞄了一眼,是常宴发来的餐厅定位。再看一眼时间,估摸着对方已经安全到了家。
顺利到家了吗?
他把碗沥干,擦干手后立马回了消息。
等了几分钟,对面飘过来一个字。
嗯。
付川行瞬间对着屏幕气不打一出来,按黑手机气冲冲地钻进了浴室,胡乱洗完澡后倒头就睡,等他再看手机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上面显示着昨晚二十三点十五分,常宴发来了一条消息。
晚安,川行。
他瞬间感觉自己肠子都悔青了,悔恨了十几分钟后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随即一下来了精神,把所有的不悦都甩到脑后。
气来得快,消得更快。师叔们都常说他没心没肺,活得愉悦。
三天后,周六。天放晴了,蒋十一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和董珍一起去公园打太极,付川行赖了几分钟,紧随其后爬起来。
五点半的时候天还没怎么亮,但是一路上的早餐店已经开始飘香,街上也有不少上早班或是下夜班的行人。
虽然已经在家里吃了早饭,付川行闻到烧卖的味道后还是忍不住买了两个。
金跃湖公园里,不少老头老太在晨锻,脱掉羽绒服露出里面白短袖的付川行异常扎眼。
“小付早啊,又来跑步。”几个白头发的老头穿着太极服,热情地跟付川行打招呼。
付川行的笑像是升起的太阳,暖和又开朗:“是啊,来跑步。”他说着,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冲着蒋十一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跑。
“注意肩膀,川行。”董珍把他脱下来的外套理好,掸了掸长凳,将其放在上面,担心地看着付川行背后从右领口露出来的膏药。
“知道了师娘,别担心,”他倒着小跑,目光先看了看忧心忡忡的董珍,又转向摆起架势的蒋十一,“我中午有饭吃,待会儿菜别买多。”
“你家小付谈朋友了?”董珍旁边的白发老奶奶好奇一问。
蒋十一率先笑了:“他还谈朋友,屁都不懂。”
“你不觉得他今天好像很兴奋吗?”董珍本来不觉得,但此刻经人提醒后再看付川行杀出去的背影,貌似十分亢奋。
金跃湖公园一圈不大,两公里不到,平时他能跑个四五圈,今天才到第三圈右臂就有些甩不动了,牵扯着肩膀疼得有些发抖。
打树花的肩膀不能坏,付川行也不逞强,抹了抹汗往回走。
“师父,”他对湖边广场上的蒋十一喊着,“先回去了。”
“去你桂婶那儿带捆菠菜回去。”蒋十一回喊。
付川行扬了扬没事的左手,表示收到。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拿好干净的换洗衣服;第二件事,头也不回地冲进浴室洗去臭汗。
十几分钟后,他从里面穿了件白色老头衫出来,卷带着一股清新的柠檬味。背心紧紧锢着他的肌肉,把整个形状描摹得清晰,肩宽腰略窄,乍看之下是不匀称,久看之后则是健美。
镜子上镀满雾气,付川行走过去抹了一把,里面映出了自己的脸庞。他扭着脑袋看了看两腮上的青色短胡茬,从柜子里捣鼓出了剃须刀。
剃须刀嗡嗡运作的声音萦绕在付川行两耳间,盖住了蒋十一从后面蹑手蹑脚的开门声。
“你小子,”蒋十一忽然开嗓,眼里满满都是混着揣度的笑,“谈朋友了?”
付川行没回头,从镜子里向后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谈什么朋友,您看谁会瞧得上您的乖徒儿?”
说话间他已经关了剃须刀,边拔插头边冲着镜子里的蒋十一做了个难看的鬼脸,用来展现自己丑陋的面庞。
蒋十一耸了耸鼻子,靠着门框满腹质疑:“没谈朋友?那你又是洗香又是剃须,去和谁吃午饭这么隆重?”
付川行最后满意地看了一圈自己的脸,转过身后双手撑在洗面池的边沿,耐心地回答道:“和小常记者。”
老师父愣了愣,侧身站到了浴室门外边,好让付川行从里面出来。
“他怎么又请你吃饭?”
付川行尝试着抬了抬右臂,几秒后放弃,走到柜子边摸出两片膏药递给了等在后边的蒋十一。
“谁知道呢,有没有可能想和我称兄道弟?”他说着,想把那带着疑惑的脸转过去看师父,还没扭到一半就被身后之人蜷起来的指关节轻敲了一下。
蒋十一把膏药贴上去,顺势拍了几巴掌,像是为了贴牢。
“跟人家好好说话。”他看着付川行套衣服的艰难姿势,于心不忍地伸手帮他拉了拉,后者也就顺从着放下了自己的手臂。
“我怎么就不好好说话了?走了啊,别太想我。”付川行从铁门旁边的粘钩上拿下了家钥匙,伸着一根手指勾住棒球服的领子,开门朝外走。
“你怎么去?”
“出去找辆共享汽车,约的地方有点儿远。”
他一边下楼一边点开了导航,看着有几处标红标黄的十五六公里,皱了皱眉。
等到捱过了最后一段拥堵路段,付川行的耐心也渐渐被消磨得干净,踩油门的脚不受控制地发狠。
车子在目的地附近两百多米处停稳,他顺着步行导航穿街走巷地找了过去,一眼就望到了全副武装等在前头的常宴。
他的墨镜反射着银光,不知道该用低调还是高调来形容。
下车时还眉关紧锁的付川行,在看到常宴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舒展了愁眉。
今天约饭的地点是一串英文,看样子应该是家西餐厅;此时再看到四周林立着制造光污染的写字楼,总结来想这店应该是家高档西餐厅。
本来似笑非笑捧着手机浏览的常宴,在看到付川行走近的那一秒,掐灭了满亮度的手机屏。
“看什么呢,做贼似的。”付川行作势探头偷看。
常宴从围巾里露出了薄唇,抿着笑回道:“没什么,看看网上的摄影作品。”
付川行不知道回答什么,他不是那种懂艺术的人,一点此类细胞都没有。
“你不冷?”见对方不再追问,常宴探出手指向下勾了勾墨镜的鼻梁架,从它的上沿透出两道打量的目光。
付川行干脆地摇头,掀了掀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的化纤面料回答道:“不是单衣,夹袄。”
墨镜被重新推到原来的位置,常宴把手揣进兜里,对付川行背后的大楼抬了抬下巴:“走吧,在顶楼。”
他说完,从付川行的肩旁掠过,径直朝大楼的玻璃转门走去。
后面的人紧跟着,抬着头看楼顶,想象着自己马上就要坐在云端吃西餐的奢靡生活,不禁在心里批斗自己。
俭入奢易,奢回俭难,利欲熏心呐付川行,你在想屁啊。
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最好是能把刚刚那种飘飘然的想法扇出脑瓜。
电梯上行的速度有点过快,付川行难受地微张着嘴,忍耐着耳膜上闷闷的压迫感。常宴转头看他后,嘴角偷笑。
优雅的钢琴声从缓缓打开的电梯门缝里钻过来,貌似对缓解耳鸣有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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