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鐾见形式不对,立刻收刀跪地,道:“小人等不知皇子殿下大驾,清殿下降罪!”
有第一个带头吃螃蟹的人,那其他的人也都纷纷放下手中兵器,在雨中跪了一地,不再有奋起反抗者。
怜夜在雨夜中被浸湿了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半晌,后视线扫过周遭,翻身下马,他身后骑马身着官服,略显臃肿的人便也跟着下了马。
宴道书朝萧河渊行跪拜礼,道:“下官乃荣忘知州,见过陛下。”
怜夜未拜,只执弓向还未回过神的人的萧河渊一拜,道:“臣参见陛下。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责罚。”
萧河渊瞳孔微缩,绝地逃生的喜悦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头,就只剩震惊。
这个人就是自兰淑二十四年八岁便不知所踪的皇兄穆夜?萧河渊下意识仔细打量起眼前之人来。
身姿高挑挺拔,面目清俊,隐约透着几分凌厉,但算不上绝色,只称的上一句……好看,此便容不下其他评价。
但若但拎出他那双眼来看,那真可谓眉若青山峻岭,眼含平江烟波,又不失孤锋冷厉,当真是少一分过淡,添一笔太浓,极具韵味。
算算时间,他这位皇兄,也已有二十。
夜寂静的似要生出病来,见萧河渊不说话,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
宴道书身上被雨淋的湿了个底,又骑马一路兵荒马乱的过来,见萧河渊不说话整颗心都悬起来了。
他惴惴不安的抬头观察萧河渊的神色,见萧河渊面目紧绷,纵使再害怕也顾不上其他,赶忙开口替怜夜担责道:“陛下……是臣救驾不及,臣愿一人承担,还请陛下莫要错罚他人!”
宴道书这一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萧河渊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竟想入了神。
他揉了揉被雨水冲的发凉的脸,没理会宴道书,朝怜夜问道:“你……就是朕的皇兄?你是穆夜?”
“是。臣就是穆夜。”怜夜答完,又说道,“陛下,雨大伤身,恐伤了龙体,还请陛下移步至承宣布政使司再议。”
萧河渊没有拒绝,答应的爽快,毕竟他不是神经病,爱站雨里淋,还被冻的瑟瑟发抖。
他稍加思考问出了他的顾虑:“暨州的局势已然安定了?”
怜夜声音淡淡:“宴知州已然协助禁军控制住了局势,只等陛下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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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承宣布政使司,其里灯火通明,屋外守备军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一行人下马进入来到了正殿,抬眼望去,殿上跪的,赫然是几个时辰前逃跑的祁瀤布政使——林安徵。
萧河渊去前换了身干衣,看向殿中时眸中溢出愕然,转瞬便又消逝。他踱步到林安徵面前,正色到:“林安徵,朕问你,你手中的皇子安置在何处?”
林安徵目光涣散,衣衫尽湿脏污不堪,已是心死之样,哪还有当时那副癫狂嚣张的模样?
他见到萧河渊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木讷的转头盯着他道:“皇子你不是找到了吗?非要老夫手里的作何?”
萧河渊印证了心中猜测,便也不再同他计较,只朝旁边的侍卫道:“带下去,严加看管,归京后交由大理寺省察!”
他想了想又补道:“调动人马,注意调查那位‘皇子’,好生安置。”
“是。”
萧河渊坐上主位,看向怜夜,似踌躇了许久才问出:“你……怎会与宴知州熟识,还亲自领兵来救?”
怜夜不动声色,将问题回答的滴水不漏:“臣自八岁那年出宫,四处辗转流浪,后幸得宴大人相救,自小便于荣忘长大。”
他又道:“当时知州大人并不知晓臣的身份,之至今日,陛下途经荣忘时臣偶然看见陛下腰间玉佩与臣多有不差分毫,这才起了疑心,几番辗转查明了臣的身份,赶忙来报,却不想遇上林安徵谋逆,误打误撞之得见陛下。”
萧河渊沉吟片刻,道:“不知皇兄可否将那玉交与朕一观?”
怜夜取出玉,昏黄的光线下也难掩其质鲜气润,流映滂沱。【1】
萧河渊接过玉来,又取出自己的那快来,细细观察,果真是别无二致。
这玉是宫中皇子特有之物,每位皇子降生之时便会有,外人认不得,伪造不成,所以他这位皇兄所说就是真的了。
萧河渊沉默片刻,随即笑道:“皇兄这些年在外受苦了,待朕归京,定昭告天下,封你为王。”
怜夜面上看不出喜怒,一副淡淡的腔调就没变过:“臣谢皇上隆恩。”
折腾了半夜,萧河渊也疲乏得厉害,扫视了殿内一圈后摆摆手道:“都下去罢休息罢,其他的事……明日再议。”
“是。臣等告退。”
怜夜出了门,宴道书赶忙跟上来,焦急的问到:“如何?陛下可有怀疑?”
“我突然冒出来,他自不会轻易然信任。必回派人去查。”怜夜看他一眼道。
宴道书明白他的意思,忙说:“我已派人安排妥当,保准他们查到的都是您想要的。”
“嗯。”怜夜说,“但无妨,萧河渊他信与不信,线下也必须得信。”
宴道书竭力跟上他的脑回路,道:“你是说……线下祁瀤尚不知花落谁家,皇上他要想要不让他所举皆成白费,就必须得认你的身份,帮他保下祁瀤。他得向你示好……”
“是。”他漫不经心的又冒出一句,“你想不想当这祁瀤布政使?”
宴道书一个趔趄,差点摔地上,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且就不说我能不能当的上,可就算当上了,那也要看有没有能力啊……”
怜夜撇他一眼,道:“这祁瀤布政使我想给你,自是无人拦的住的。且你不要轻看了你自己,慕容氏的人无无用之人。”
“是……”宴道书身形陡然一顿,声线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苦涩与轻颤,可再抬眼时却尽是坚定,“慕容氏,无无用之人!臣定尽力而为。”
“易寒。”怜夜端坐桌前,执盏饮茶,轻唤道。
“属下在。”一袭墨蓝色劲装之人无声落在屋内空地之处,应道。
怜夜招呼他坐下,也不拘着,给他倒了杯茶,状似不经意道:“你怎么看今日之事?”
“古任一手策划,却也棋差一招。”易寒道。
“一切尚未成定局,不容妄下断论。”怜夜眸色沉沉,看向窗棂后的那一帘夜雨,“他费尽心机,不会让我们轻易如愿的,归京之后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你谈谈这位皇上。”
“他笼络了人心,这是他此事最大的获利。覃天弦此人绝非凡夫俗子。”易寒稍加思索,道,“覃天弦有救驾之功,萧河渊回宫后定会提拔他为禁军总督,皇宫的巡防要职他必然收入囊中。”
怜夜略带嘲讽的轻笑一声:“如此看来他也并非什么极善之人。倒不如说是个擅伪之人。”
“却也不够。”怜夜转而又轻蔑一笑,“我们一来,他不就将人忘到一边了吗?覃天弦为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也不是没看一眼了?你猜,以覃天弦的聪慧,他看不看得出来?”
“你到底还是小瞧了他的计谋,将他想的如此简单。”怜夜看着易寒微愣的模样抿了口茶,接着道,“他当时在那般万分危机时刻可以想到让人去追林安徵,就不会想到我当时的性命安危吗?若我当时是那个他认为在林安徵手上的皇子,我此刻就早已凉透了。”
易寒回想起当时他找到那位‘皇子’时的场景,那人当时就只剩一口气了,若是那人真是怜夜,那……那便就真如怜夜所言那般了。
“可惜他不会想到,林安徵被那古任摆了一道,将他也给骗的不轻。”怜夜道,“他们的棋局里总有意外。”
“我就是这个让他们功亏一篑的意外 。”
“你在吗?”萧河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覃天弦愕然,忍着身上剧痛,咬牙起身给萧河渊开门,躬身行礼,声音痛苦沙哑:“陛下,臣在。”
屋内未点灯,阴暗潮湿。
萧河渊环视一周,不由得皱眉,且看他面色苍白,还穿着那身湿衣服,伤痕被水泡的发白翻卷,道:“你怎么还穿着这湿衣?”
“属下……没有其他的衣物。”覃天弦犹豫道。
萧河渊听了,颇有些五味杂陈道: “你们这么多人,都没一个来给你送几件衣物?”
覃天弦不知如何作答,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强撑着身子。
萧河渊看出他的牵强,扶着他向床边走去,道:“我竟不知要如何说你……”
覃天弦惊的直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属下什么都未听见,还望陛下莫要如此……”
萧河渊看着空了的手,眼眸恍惚暗了一瞬,道:“……你我已是生死之交,何须在意这些君臣礼节,交个朋友不好吗?”
覃天弦低着头,冷汗直冒:“陛下如今私自过来,已是不合礼节,若在属下这么又有什么三长两短,属下定难辞其咎……”
“你也认为朕就是那般无能,是那般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的无用之徒?”萧河渊冷了神色,低头看着跪伏在地的覃天弦眸光浸寒,“这样看来,你与他们也没什么不同。倒是朕不识好歹了。”
萧河渊又定定的看他良久,直到覃天弦快要疼晕过去时才将手中的药瓶仍给覃天弦,一言不发的走了。
覃天弦登时瘫倒在地,压抑着喘息。他将药瓶攥在手中,目光游走描摹着在普通不过的白柚瓶,竟瞧出几分眷恋来。
他闭上眼向后靠去,想,不过权谋罢,哪有什么真心?
朋友,呵,或许你忘了,我们曾是朋友。
感谢阅读。
【1】“质鲜气润,流映滂沱。” 出自庾肃之《玉赞》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易寒。
谢芜大概8、9章时出场,不要着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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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披蓑萧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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