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兰吟通常是部门里下班最后一个走的,他看了看时间,六点三十六分,收拾背包准备离开。
出到门口时差点和一个人撞到,定晴一看,面前的人实在让聂兰吟有些意外:“凌总?”
凌艺说:“路过。”
凌艺又说:“既然都碰上了,载你回去吧,听他们说你挤地铁回家,肯定要很久吧?”
见凌艺已经不容分说的往前走去,聂兰吟只得跟在他的身后。
上车后聂兰吟一抬脚,发现自己鞋带开了,他低头去系鞋带,脖子里的平安符掉出来。
凌艺瞥了一眼:“你去寺里求符了?”
聂兰吟抓着它放回衣服里:“对,就是上周末去的。”
“和家人朋友一起去的啊?”
“不,”聂兰吟系起安全带,低声道:“我一个人,没有朋友。”大学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交到过朋友,身边的同学都对他很冷淡,也不太愿意和他说话,聂兰吟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天生就不讨喜吧。
就像个扫把星一样。
“男朋友也没有吗?”凌艺这句话的时候问得太过随意,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想法,聂兰吟怕自己多想,讷讷的,声音也变得更低了:“没。”
大家都是gay,取向问题在第一眼的时候彼此都各自心知肚明,这时候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只是聂兰吟之前一直以为凌艺挺讨厌自己的,没想到对方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凌艺眉头微动。
没有男朋友,那聂兰吟大腿i根上那些吻痕和指印是怎么来的?
而且那时候看聂兰吟的反应,没什么戒心就算了,好像根本就没发现过那些痕迹的存在。
“你具体住在哪里?”凌艺问:“上次你说把你放下去的那个公交站,就那附近的城中村吗?”
聂兰吟点点头:“是的。”
凌艺和缓了语气:“怎么住那么远,没想过租个近点的房子?通勤也方便。”
聂兰吟把符藏进衣服里:“公司附近的房子太贵了,租不起。”
“也才几千块一个月而已,随便租一间就能——”凌艺想起聂兰吟每天都浑身不会超过两百块钱的穿着,蓦然住了嘴。
聂兰吟笑笑:“我没有那个条件。”
车子里安静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凌艺才硬邦邦的说:“如果你暂时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借钱。”
聂兰吟望向窗外,低声道:“这是一个无底洞,我不能开这个头。”
见他失落的模样,凌艺没有再说话了,安静的开着车,直到到达目的地下车时,聂兰吟才发现这不是他要下车的那个公交站。
凌艺取了车钥匙,“好歹吃了饭再回去,你每次都那么晚回家,好不容易载你一回,再让你饿着肚子回去就是我不厚道了。”
聂兰吟下车,看见面前的饭店。
就是那种以特色菜而闻名的老饭店,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店面就在大路旁边,里面人来人往的很热闹,凌艺进去的时候服务员很热情的迎上来,显然都是熟面孔了。
聂兰吟微微绷紧的肩角放松下来。
店里的海鲜粥煮得特别鲜甜,聂兰吟确实饿了,埋头吃着东西,视线一角里凌艺正在整理着桌上的菜品,把肉菜都放到他面前,“你脸上看起来总是没什么血色,吃多点肉吧。”
聂兰吟夹了一筷子苦笋炒牛肉,脸颊塞得鼓鼓的,没有闲心跟凌艺客气,连续吃了半个月的泡面,凌艺请的这顿饭就像一场雪中送炭,他现在只想千方百计的往胃里多塞一点东西。
凌艺夹了几筷就没吃了,在一旁看着他吃,可惜聂兰吟的胃口被自己长年累月的饿小了,吃多了他容易吐,遗憾的看着那些没吃饭的菜:“可以打包吗?”
尽管知道有些丢人,但他还是这样小声的问道。
凌艺愣了下,脸上并未露出鄙夷的表情,只是招手对服务员问过之后和他说:“可以,我没什么胃口,没动过的那些菜你打包打回去吧,”他贴心的说:“反正倒掉也是浪费。”
聂兰吟几乎有些感激他了,很诚恳的说了一声谢谢。
叮咚。
手机响了。
聂兰吟一看,又是他妈妈发消息过来,给他转了大概三千左右,让他给聂超风租个一年带阳台和独立卫生间还有空调热水器洗衣机的一房一厅。
是的,三千块,一年,在一线城市。
聂兰吟捏着手机没收那笔钱,觉得可笑。
这三千大概率还是他发给他妈拿去买药和日常开支的,她现在又给他转了回来,并在后面附加了一个“小小”的嘱托。
人怎么能偏心成这样,他弟弟那个样子,就算能在这边定居下来又能找得到什么样的好工作?
凌艺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低着头不说话了,问了一句:“怎么了?”
聂兰吟抹了把脸:“没什么。”可凌艺分明看见他的眼尾微红,大概率是受了什么委屈吧?
凌艺知道聂兰吟一向情绪稳定,就算是状态不好的时候也没见他流露过什么负面情绪,谁能给他受这样的委屈呢?
“我家里人又找我要钱,说我弟弟要过来,让我照顾他。”下一秒聂兰吟就给出了答案。
“抱歉,”过了一会儿聂兰吟马上道歉,扶额苦笑着:“我多言了。”凌艺肯定不愿意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一辈子养尊处优的,不过是在稀奇的心态之下对自己释放出一点好意,自己就像个破了口子的垃圾袋一样朝他撒出这些汤汤水水似的苦闷。
可能是因为凌艺在漂流中救过他一命,也可能是因为凌艺对他诸多照拂,所以他在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卸下了对凌艺的一部分防备。
“没关系,”凌艺仍是那副表情:“如果你觉得实在困难,又不想向别人借钱的话,可以找我预支工资。”
正好服务员也把没吃过的饭菜打包好了,凌艺站起来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到公交站后聂兰吟下了车,跟凌艺道别,然后转身走入幽暗的巷子里。
八点四十七分左右,巷子里正是人多的时候,聂兰吟提着手里的打包盒,挨挨挤挤的钻进一条更小的巷子里,掏出钥匙进门。
吵嚷声好像被瞬间隔绝在了外面,聂兰吟整理着手里的袋子,听见楼梯间有脚步声。
他以为有人下来了,避免在狭窄的楼梯间里相遇,他打算等那个人现下去,一楼比楼梯宽敞许多。但是等了又一会儿也不见人下来,聂兰吟探头张望了一下,没发现人影。
大概率是他听错了吧,那个脚步声是往楼上去的,不是下楼的。
爬到四楼后,他看见403门缝底下透出一丝微弱的光,401的房门一直紧闭着,里面没有人居住。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是有戴着口罩的人白天过来砰砰砰的拆家具,那动静大得跟装修似的,聂兰吟以为对门就要有人搬进来了。
但是那些人连续弄了几天的动静之后又走了,后面也没见人搬进来,401的门依然锁着。
聂兰吟收起思绪开门进去,发现地上又有小纸条了。
他烦躁的皱起眉头,对着纸条拍了个照片,然后把纸条翻过来准备也来个照留作证据,可是当看清那上面留下的字后却让他浑身血液冻结。
“我看到那个男人送你回来了,他是谁?
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
聂兰吟的手一抖,纸条从他指间飘落,竟直接从他的门缝底下飘出门外去了。
聂兰吟慌张的小心把门打开,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去够门外的纸条,他低下头,伸出指尖,然后嗅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腥臭味。
那味道实在说不上来,像是闷了很久的脚臭被风稀释,又像是有老鼠死在哪个角落了,总之非常让人恶心,他进门时因为是站着的,风从他的门底下把味道带出去,所以他一直没有闻到。
聂兰吟把纸条拿回来,拍照留证,犹豫少顷,并没有把纸条扔掉,而是找了个空鞋盒不纸条放起来,准备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后就去报警。
至少这些东西能够证明他出门在外的时候或许有人在监视着他的行程,想到这里,聂兰吟后背发凉。
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聂兰吟收拾衣服去卫生间里洗澡,打开水龙头后里面出来的水都是浊红色的,带着一股铁锈味,聂兰吟把水龙头拧上,心里一时惊疑不定,他把盆里的水稍微倒出来一些,发现只是普通的锈水。
可他每天都在用水,水龙头管道里的水都是流动的,怎么今天会突然出现这样的锈水?
他这时候本想看看花洒里的水是不是也是生锈的,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隔壁403租客轻手轻脚出门的声音。紧随着是打火机的响声,咔哒,咔哒,仿佛抽烟的前奏。
聂兰吟再一扭头,水龙头里的锈水已经变得清澈,花洒里头出来的水也没有任何异常。
他匆匆洗完澡出来,心里只想快点上床睡觉,把餐盒和明天要带去公司的资料整理好后,发现门底下又多了一点细细碎碎的灰,是那种纸张焚烧过后留下来的薄灰,很轻,一个呼吸就可以将他们喷得四处飞散。
聂兰吟的身体定在了那里,良久之后,他走到门前,拾起了这些灰没有焚烧干净的残骸一角。
那是一张画有红色纹路的黄符,烧得只剩下半个指甲盖大小,连在黄符另一端,被聂兰吟的一个呼吸打散的,就是他这几月来每次进门后都会在门前看到的细碎薄灰。
原来如此。
聂兰吟心头涌上一股凉气。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每次都奇怪为什么单单他的门内有灰,门外的楼梯间却总是干干净净的,原来是有人故意把这些东西吹进他的门里面。
怪不得他一直奇怪住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见过隔壁这位403的租客,原来对方是在故意躲着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个人往他的门里面塞纸条给他施加心理压力,还跟踪他,往他门里烧黄符,让他整天过得浑浑噩噩,乃至压力过大的时候反复做一些奇怪的梦,产生幻觉,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不是疯了就是见鬼了。
原来一切都是403的这个人所搞的鬼!
聂兰吟心头涌上一股愤怒,他多想冲出去用力砸403的门,将自己这么多天以为的心理压力,惊吓和担心受怕给全部的一股脑倾泻出来。但是他不得不按捺一下自己的情绪。
再多收集一点证据,他告诉自己。
他现在需要收集到更多的证据,才能狠狠的给这个猥琐领居一点教训。聂兰吟打开了跟房东的聊天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9章 聂兰吟1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