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开清水镇时,官府还在搜捕屠戮溪底村的歹徒,只是宋月知不曾想到,几年间,参山附近的村子竟无一幸免。
沉默片刻,宋月知才平静的开口。“参山的山体不大,金矿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产量,不知是怎样的势力,竟这般手段残忍。”
无论什么时代,金子是硬通货,即便产量不大,一处金矿产出的黄金也足够那些不轨之徒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宋姑娘既然是周边村落的人,在那山上却从未发现过什么矿,先前我们同师兄在那附近历练,调查过程中也没有过痕迹,这矿的情况恐怕不太好查。”东方辰难得皱着眉头,将手中随手扯过的梅花枝条扔到一边。
“是不好查。” 陆清远看着面前的两人,看向有动静传来的方向。
“师兄。”
大师兄出现在宋姑娘身后,将宋姑娘原本便纤弱的身躯衬得更加易折。
“大师兄,如今这情况该如何处理。”陆清远看向宋姑娘姑娘身后师兄,现在,师兄加入浮生一事在诸多门派的眼目下被揭穿,又在江湖上传扬开,昆仑的师长为保全昆仑的声誉,极有可能将师兄逐出师门。
众目睽睽下揭穿身份,即便昆仑有意维护,恐怕江湖上那些所谓名门正派也不会容忍。揭穿师兄身份那人,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可此举一出,师兄便同浮生彻底连结。
“贺正言不是那样多事的人,此举恐怕有人授意。”叶松乔将手上的斗篷抖开,披在宋姑娘肩上,晚间寒凉,宋姑娘的身子不算太好,吹上半宿的风恐怕就要病了。
“多谢了。”宋月知拢了拢披风,才觉得身上有了几分温度。
“暂且不提贺正言为何揭穿我的身份,那金矿恐怕更为要紧。”叶松乔看向自己的两位师弟。
当年清水镇的历练是他们师兄弟三人一同前往,为调查当时盛传的清水镇有千年人参,可治百病。
“当年我们只查出这消息,是清水镇的一位参贩子为提价宣扬出的,不少江湖人都被宰了一顿,当年我们也到山上去过,山上虽说长了不少野山参,但也没发现过奇怪的人和地方。”东方辰盯了大师兄片刻,还是先商议金矿一事。
“原是如此,清水镇并非交通要地,当年镇上突然多出那么些人,原是为这事。”宋月知知道当年的传言,却不知源头,可到底是传遍江湖的传言,恐怕那个时候盯着清水镇的人不少,却从未传出什么消息。
私采金矿的那伙人行事嚣张,杀死周围村子那么多人,矛盾的是这般行事居然不曾传出什么来。
“是,当年正是因为传言和大面积的江湖人聚集,昆仑才会派人前往查看,只是当年实在不曾查出什么。”低着头看向方才师弟扔出去的那支梅花,陆清远低声解释。
“我们当年虽说年纪都不大,但跟着师叔后面也学了不少东西,又是师兄弟三人一道行动,应当不会有任何疏漏。”
“参山有野山参,这消息人尽皆知,不少周边村落都是以此为营生,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年份老的参是不容易的,更何况是千年人参那种传说里的东西。”宋月知从前在山上的时间很长,知道找参的难处,多的是时候找不到。
好在她认识些其他草药能卖钱,不然在饿死了,那造谣之人只能蒙一蒙不懂行的人。
“那金矿既然在清水镇,不妨去查看一番,许能找到些东西。”东方辰见讨论不出什么头绪,提议去查看,总该有些痕迹才是。
“找不出的。”叶松乔摇了摇头,“得到消息后我便前去查探过,痕迹被处理的很干净,若非因为金矿开采过度导致的山体坍塌,至今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山中还曾有金矿。”
“因为周围村落的案子,官府将周围的山路封禁,熟悉山上情况的人大多都死了,那山如今少有人敢去。”
“可金银的流通皆应当使用官府煅制的样式,那样大批量的私矿,又不是官府的样式,改如何花出去呢。”陆清远有些疑问。
本朝对金银流通监管很是严格,金银煅制皆有规定的样式规格,私矿产出的金子即便是有再多产量,又如何将金子转化为可以流通使用的钱财。
“的确如此,本朝金银锻造的模具特殊,不存在私人倒模的情况,若非有固定渠道,恐怕这一大笔金子很难出手。”东方辰激动的拍了拍陆师兄的肩膀。
“那我们可否以此为据,以大量非官制金子,购买各种军需物品的方向查。”
“恐怕不行。”宋月知无奈的叹息,这两位师兄弟还是接触过阴暗事太少,“且不说江湖上,即便是京城里也有不少可以用非官制银两的地方,若从此方面入手,恐怕十年都查不出这金矿的事。”
“每年暗中流通的非官制金银的确不少,但大多数额不大,既然是有关前朝,那必然是意图复朝,想来买的东西必然与之相关。粮草,武器,马匹,总归是要买的。”叶松乔已经查过不少地方,暂时还不曾有过收获。
看向师兄一如往常的冷肃面容,陆清远有些无可奈何,道:“好,师兄还请保重,师长们并非不关心师兄,只是为保昆仑清名,有些事不得不做。”
“我明白。”叶松乔面色平静,宋月知回头望向自己身后的他,却觉得他眼中流出无尽的落寞。
“陆少侠,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外头的宾客还等着你招待,调查这些事可都是急不得的,待你的婚事过后再议不迟。”远远看了一眼宴席的方向,宋月知明白这些琐碎的事务还需耐心查探。
如今对于他们而言最好的选择,便是低调的暗中调查。
原著中写,那村子的覆灭乃是浮生教所为,可据叶少侠调查却牵扯出个以复朝为目的的组织,残暴到杀了十几个村子的近千人,原著的内容恐怕不可尽信。
“多谢宋姑娘提醒。师弟,我们先走吧。”陆清远看了眼宋姑娘肩上的斗篷,又瞧了师兄一眼,到底是不曾问出其他的事。
“我,这,师兄!”东方辰不可置信的看向穿着喜服的师兄,他知道浮生在江湖上的名声,若今日之事盖棺定论,大师兄恐怕永无回昆仑之日。
“大师兄这事就这样了吗?!”
今日贺正言这出,是个明显的阳谋,在江湖豪杰面前揭露叶松乔的身份,无论他是因何入浮生,他往后只会是浮生的人。
其实这些年,浮生重新在江湖上活动,宋月知曾暗中调查过,其他门派也不是没有弟子潜伏进浮生查探,但大多人不得其中法门,只会在浮生的组织边缘得些普通消息,像叶松乔这般能直接进入杀手队伍的实在少有。
原著里叶松乔便是直接加入浮生,可照理加入浮生不是件简单的事,再者他有意遮掩自己的武功,所表现出的水平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还能十分顺利的加入,如今想来恐怕是有所图谋。
“宋姑娘,我也走了。更深露重,待散席早些回来歇息。”两位师弟走远,叶松乔见宋姑娘还在原地不知在思虑些什么,轻声道。
“嗯,你也早些休息。”回首轻笑,宋月知向他道了别,才裹着斗篷往来时路上走去,不曾回头。
对于叶松乔而言,正阳派覆灭后,昆仑便是自己的归宿。这些年,身处浮生,为找出真相,他做尽了违心之事。
可心里到底还是盼着自己某一日能找到真相,为正阳派满门报仇后,回到昆仑,向师傅师叔请罪,即便付出性命也不顾惜。
实在贪心,果然终归还是不曾如愿。
正准备离开,叶松乔却突然听闻一声叱责,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实在是糊涂!”来人负手而立,颇有几分问责的架势。
“师叔。”叶松乔弯腰拱手道。
“还知道我是你师叔,教导你这么些年却不知你主意这般大。”
昆仑派掌门不以武功高低论,他们的师傅虽为掌门,在武学上的天赋却不及师叔。
自打叶松乔入门,师叔便受师傅所托教导他们这些掌门弟子,到底是江湖上名声赫赫的少年天才,虽说年长的师叔少有江湖传说,但年轻时的师叔却是个倜傥不羁的少年侠士,江湖上尚且有他年轻时外出游历留下的故事。
从前,东方师弟最爱在习武之余,缠着师叔讲他此前的见闻,也叫年纪尚小的他们心中留下了江湖的影子。师叔与他们师兄弟而言,不仅仅是师傅的同门,更是行走江湖的引路人。
师叔怅然若失道:“松乔,你师傅坐镇昆仑不曾前来,你私自离山,加入浮生一事,方才几位长老已经商议,自此你不再是昆仑弟子,所言所行皆由已心,去吧。”
脸色瞬间苍白,叶松乔已然有了预感,可听到师叔的话,一瞬间却是无法呼吸。
眼下,叶松乔终归还是和原著一样,再度失去了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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