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叶松乔并肩走在树林里,宋月知难得感受到愉悦。
“麻烦叶少侠陪我出来了,多谢。”早晨将熬好的药交给陆清远请他送药给已经恢复大半的祝虞,宋月知便借着出去找柴火的由头请叶松乔陪她一道出寨子。
柴火在这个家家户户要烧火的时代是必需品,但夏日里也少有人家屯着,多是每隔上几日,叫家里的大人孩子到寨子外头的林子里捡些木头回家。到了冬日更是高价难求,故而少有人卖家里的柴火。
“不必致谢,宋姑娘为治病救人,何谈麻烦。”叶松乔背着她的竹篓,走在她身边。长水寨外的树林茂密,树冠蔽日,外地人难在其中找到方向,也极容易迷路。
下山时每项历练皆有以往的历练考核标准及前辈们完成任务时记录的手札和地形图,可即便如此,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他们几日也找不到具体方位。但眼前的姑娘在山林间倒是游刃有余,灵巧的避开那些沾满露水的灌木,衣衫上不曾染上半分脏污。
“林间蛇虫多,叶少侠还需留心。”手持竹竿,宋月知仔细的探查前方的道路,在深林中不仅有蛇虫,有时还会有周围村民打猎的猎洞陷阱,虽有标记,但大多只有常在林中奔走的本地人才会知道,外乡人极容易被猎洞里的陷阱误伤,严重的甚至会丧命,故而在林间行走要格外小心。
向东前行了约半个时辰才抵达先前暂住过的破屋,收拾在屋后的木柴已经晒干,将木柴装满背篓,宋月知又用麻绳另绑了些背在身上带走,捆扎整理好木柴抬头才发现叶松乔站在侧门处,握紧手中利剑,眼神冰冷,仿若随时便会取她性命。
宋月知一怔,不知是何缘故让他对自己忽然产生杀意。诚然她能下毒自救,或者将他迷晕,但凭叶松乔的武功,待药效完全发作时,自己也已归西。
“敢问宋姑娘,此为何物。”叶松乔声音嘶哑,仿佛已忍耐到极致。大步走到宋月知面前,摊开手掌,那是一块一指宽半掌长的令牌,铸有祥云纹样,还有几种从未见过的纹理,许是是前几日处理掉的那群不轨之徒带着的。
沉默片刻,仿佛不曾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宋月知撩起面前的白纱,向他伸出手,拿起那枚令牌。
“叶少侠在何处寻到的,我还以为丢了。”
“所以这东西果真是你的。”叶松乔声音冷硬,似乎眼底都泛出血红。
“算是吧。这东西是我捡的。”宋月知好似才注意到叶松乔的不对,言语间满是伤怀,轻声道,“叶少侠可是知道此物来历。五年前,我离家上山采药,哪知一日功夫,待我回村时,村中已无活口,被不知哪里来的流寇尽数杀光,这东西是前些时候我回村祭拜他们时发现的。”
“若少侠知道还请告知于我,这样的血海深仇,不得不报。”凝视着他的眼神,宋月知察觉到他的晃神,一把握住他还未收回的手,“叶少侠,此物到底是何由来。”
感受到她微凉的体温,叶松乔如梦初醒,挣开她的手,惊的连忙后退,慌张道:“宋姑娘,在下亦在追查此物来历,只是多年来未有眉目。”
“少侠这样厉害的人物都不知,我又该如何报此大仇。”背过身去,状作拭泪。宋月知知道他已经相信了。
“姑娘不必忧心,天理昭昭,自不会让歹人逍遥法外,在下若能查到线索,定会告知姑娘,让姑娘大仇得报。”此时的少年人锋芒尚在,以为自己能凭一己之力报仇雪恨,觉得这世上有因果报应。
此时相约一同报仇的二人也不曾想过,报仇二字,所负担的痛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背着竹篓,少女走过喧嚣的街头。
平时坐诊的邱大夫不在堂前,只有位眼生的少年人在药斗前忙活。
“请问小哥,邱大夫在吗?”
少年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她背上盖着麻布的背篓,低头思索片刻后道:“可是来卖药材的?邱大夫去小泉村里出诊了,怕是要到晌午才能回来。姑娘怕是要等上些时候。”
“无碍,我便在这里等邱大夫吧。多谢小哥提醒。”宋月知将背篓取下,放在脚边。她住在离镇子比较远的溪底村,走来镇子便走了两个时辰,但邱大夫给的价格公道,她便常来这里卖草药。
“请问小哥可是邱大夫新收的徒弟,前几年来不曾见过小哥。”看少年人只收拾些杂物,不曾上手帮忙抓药,宋阅知便晓得他来时尚短,邱大夫觉得他没到功夫,不可上手动药。闻着熟悉的草药味,宋月知很是安心。来到这个朝代之前,她就是学习的中药专业,在家乡的医院中药房里抓药,可以说中药味比任何味道都要熟悉。
“是,前几日刚来。”回完话,少年人便见她从角落里找出了个小板凳坐着。忍不住打量她几眼,年岁不大,寻常村丫头打扮,包着头发的头巾已经洗的泛白,身上的衣物也有不少补丁,许是赶了路来的,鞋上有不少的尘土,但那背篓倒是护的齐整,他估摸着有品相不错的好东西。
约莫半个时辰,门口溅起半人高的尘土,随风扑进堂里,马蹄声渐渐远去。小哥小声抱怨着取来水和扫帚。“这些日子怎的这样多骑马的。”
马匹精贵,在这个时代是极为稀罕的,能拥有马匹的人非富即贵。往来五年,宋月知不过见了两只驴,三头牛,还皆是镇上村里富庶的人家用于耕种。
“小哥,这几日镇上来了许多马吗?我还不曾见过马呢。”站起身,将小板凳放回原处,宋月知将地上的背篓拎起重新背到身后。
水花从地上溅起,将灰尘包裹,扫帚扫过显得有些泥泞。
“是多的,我姑父在镇上的酒楼里头跑堂,说是这些日子来了不少骑马的主顾,就住在那间常年没生意的客栈,出手也大方,可把他们老板眼红坏了。”握着扫帚回后院冲洗的小哥扯着嗓子,生怕门前的姑娘听不见回话。
倒是不太寻常。清水镇虽算得上富庶,但方位远离官道,大多行商走卒不会前来,只有本地走货商人才会往来,能用上马匹的,自然看不上这镇子的蝇头小利,怕是有更大的好处吸引,离远点才好。
早些回去吧。她不想多待,和小哥打了声招呼,转身想村里去,却不想还没走出门便听闻一声招呼。“宋丫头来了也不把老头子要的东西留下,不厚道啊。”
邱大夫将将不惑之年,瞧着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却喜欢自称老头。但在这些年遇到的人里,邱大夫是少有的善人。
听他打趣自己,宋知月也不恼,只跟着邱大夫的步子慢慢走到柜台前,将背篓取下提在手上,揭开盖着的麻布,将药材一株一株的摆到邱大夫面前的柜子上,带着些歉意道。
“天色要晚了,我脚程慢,想着早些回去收拾下东西明日好早些上山,东西等过些日子再给您送来。”
挪开隔着的叶子,将系着红绳的山参摆到邱大夫眼前,“您看,这是我昨儿找着的,能长这样长的年头也是不易。”
溪底村北面有座无名山头,村里的人都爱叫参山,因这山上长有人参,且长势比旁的地方好些,故而得了个名,不过近年人参被村里的人抓的差不多了,能找着漏网之鱼也是难得的,何况是这样大的。
“好参啊!”邱大夫瞪大了眼睛,忙从柜上托起那只参,细细端详,“也亏得你有这样的好运道!参须完好,品相极佳啊!好!好!好!”
听着邱大夫喜出望外的声音,那位小哥也凑上前来想看看那参,却被邱大夫挥手赶开。“你这笨小子,粗手粗脚,别给我碰坏了。”
小哥被赶开也不恼,只连喊师傅,请他借自己开开眼。
“这稀罕物件好啊。宋丫头这次可是要把老夫的家底掏空了。”邱大夫前些日子请诸位卖药的村民帮着留意好年份的参,近日收了不少,可这株实在是难得。芦碗密集,且珍珠点多,年份怕是三十年不止。
少女的背篓里尚有另外几株,估摸着有三五年的,也是不错。
“小徐啊,你先去院子里把晒的党参和车前草翻一翻,”眼睛半阖着拨弄手边的算盘,邱大夫语气悠长,“还有白芷,别忘了在井边上。”
没能如愿仔细看看这株好参,徐姓小哥自是不大情愿离开,只是师傅发了话只好听从,在这个年代,师傅的话有时候甚至比父母的话都重要。
看着少年人的背影消失在前堂,邱大夫才继续开口,“这些参合共给丫头你十两,可行?”邱大夫捋了捋袖子,提起一边的毛笔,点蘸墨水,绘下诸参的品貌特征标上年份,登记入册。
“自然可以,邱大夫的报价向来公正,还是下次我送药时来取。”这个时代还算的上稳定,据穿越五年来的经验,这十两足够她安稳的生活三年。
原主是个可怜人,两岁时母亲失足溺水而亡,七岁那年,她的父亲上山找参时恰好遇上山崩,被落石砸断了肋骨,躺在家生生疼了四日,实在承受不住痛苦投了河,抛下唯一的女儿去了。
至此,原主成了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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