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忽然觉得,他们某一刻不是追逃的关系,而是在这无人区里唯一结伴的同类。
而周茉从小就接受过龟兔赛跑的教育,虽然她速度跟不上,但只要坚持去追,就有一线生机。
这个生机在那辆越野车放缓速度时出现。
周茉拉着她这辆还是手动挡的四座车往前赶,一个急转停在越野车的前头。
冬末的冷气在草原深处升起,在她拉开车门时将她心脏骤然一冰,险些喘不上气,但狼就在眼前,她脚下的黑色山地靴踩过石砾,双手从腰后抽出一道硬质的金属。
她忽然感到兴奋,就像快被淘汰的汽车发动机被注入强劲的动力,逼迫它加快活塞的速度。
男人掀开车门下来,逆光中她看不太清他的脸,但眼神是亮的东西,他微微一眯,似乎又像刚才那样漫不经心,如神祗高高伫立在黑夜的风霜中。
周茉被一股紊乱的气息操持着,朝他跑了过去,就是这一刹那,她想到他刚才掐住兔子耳朵的右手。
指尖在风中抓握过他的手背,头顶有道和风声不同的气息,低沉一促,伴随金属环扣咬合上的声响,周茉用手铐锁住了他的腕骨。
再开口,她应该得意,但却有一种死得其所的晕眩感涌上,声带靠喘才说得出话,仰头看着一双骤然深凝的瞳仁道——
“你跑不掉了……”
意识迷失之际,她感觉有道强劲的手臂搂住了她。
坠入深夜的伊敏河焕发它本身原始的冷冽风骨,草原是无穷无尽的,风声是吹不到头的。
周茉在来自治旗参加法援前,就有人提醒过她:在这样一个地方,凶寇莫追,否则很容易落入他们排布的陷阱里。
好在当地人告诉她,一旦在山里迷路,就去找水源,总能顺着河流找到出路。
忽然一股温暖的甘泉顺入她唇间,她接不住,有的顺着唇边淌了下去,一路钻进她的衣领里,周茉就是被这道水流痒醒的。
再睁开眼,不算刺眼的黄灯照在她的脸颊上,意识仿佛做了一段很长的梦,她懵然地回忆在梦里发生了什么。
直至一道清脆的小孩声将寂静的夜划开,他说:“楼望东,你媳妇醒了!”
拿勺子给她喂水喝的小男孩眼睛圆溜溜的,很可爱,但当他说出句话后,周茉就觉得他不可爱了。
气息屏住了一刹,意识如支河缓缓回流,她的视线也渐渐清明,而后顺着小男孩的声音转眸看去,一双鹰隼似的深眸沉望着她。
周茉心中一悸,危险使人条件反射地后缩,突然手腕传到一阵酥疼,她低头一看,一道银质手铐正咬住她的左手,另一端是一道颀长的大掌。
等等——
她是追乌沙,手铐锁的也是逃逸的乌沙,可刚才这个小男孩喊的什么?
楼望东?
不是乌沙吗?
“咦,你们俩的手都勒出红线了。”
并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落下,小孩童言无忌,但大人还教过一句叫别多嘴多舌,周茉有些生气,一生气就有些犯晕,坐不起身。
面颊在高反发烫时,听见床边响起一道嗓音,像桦树在深冬时被风吹过的沙响,因为巨大而显得幽深,以至于在人心里回荡——
“不管我阿妈跟你说了什么,但我不需要相亲,你也不必追来。”
周茉脑瓜子有些嗡,相亲?追?
她是来送传票找一位叫“乌沙”的被告人签收,但眼前被她拷住手的男人却不叫乌沙,如果她解释了,那这个男人又和乌沙是什么关系?会不会也像乌沙的妈妈那样包庇被告,将她耍得团团转?而她已经等了一天了……
她咽了下嗓子,这时男人坐在幽光处瞥了小男孩一眼,他又拿起勺子给周茉喂水,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感觉情绪到了尽头。
这时,她在刚才发生的事情里捋出思绪,缓缓坐起身,尽量不牵动连着彼此的手铐,问他的第一句话是:“你给牧民分物资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
男人那双眼睛没有多少情绪,但却有动物审视的属性:“你认为我看见你却走了很不礼貌?”
忽然,他竟动了动手铐,将周茉的视线顷刻朝他倾去,而后轻淡道:“你不是报复回来了么?”
他说出这句“惩罚”根本不是认罪,而是告诉周茉,看没看见你又如何,他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但如果不是他看到执法人员就逃匿的样子,周茉也不会下意识就追,而且此刻也不知对方心里揣摩什么,如果他早就知道法院要找乌沙,故意在说自己是逃相亲对象,那眼下他可能是不想说出实情的态度。
所以即便周茉言明身份,那还是什么线索都捞不着,白忙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不能就丢了。
她沉了沉气,冷静道:“乌沙的妈妈说,你拿的那只兔子是乌沙买的。”
她当时就是因为乌沙妈妈那句“乌沙买的兔子”而将来送兔子的楼望东认作是乌沙。
所以她这个问题有两个目的,一是搞清楚是不是乌沙妈妈骗她好撵走人,第二个目的是推断他们的关系——
“确实是乌沙让我带回给她。”
周茉脱口道:“你和乌沙认识?你刚见过他?”
楼望东看她的眼神深了一层,周茉感觉到动物间的壁垒在增厚,而这时,小男孩还蹲跪在床榻边,眼神来回看着周茉和楼望东,说:“楼望东,你媳妇管你好严哦。”
一盏茶的功夫,小男孩被楼望东赶了出去,确切来说,他就是动了动手指,把他挥走。
周茉至今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男人转回视线,周茉尚未来得及放松的情绪又警惕起来,听见他说:“可以解开了么?”
解开手铐,然后他就会跑掉,那么她跟乌沙的线索再一次断开。
她已吃过一次亏,跟乌沙的妈妈说了是来送起诉的传票,结果她一直兜圈子,眼前的男人不知是否清楚乌沙犯了事,故意来帮他打掩护。
如果她告知实情,恐怕他们又会通风报信。
不如先套套话——
周茉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道:“不好意思啊,刚才事发突然只能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了。不如打个电话,让乌沙过来帮忙撬开?”
说着她动了动手腕,金属手铐在冷冽的冬季里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楼望东的眼神在这时抬了过来,雾蒙蒙的屋子里,她其实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而他的眼睛和她晕眩前看到的目光交叠,周茉忽然觉得这里不需要灯,夜里狼的眼睛最亮。
他压声反问:“不打算解开了是吗?”
周茉决定套近乎:“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当起。”
她一点点放下狩猎夹,只要他说有了对象,周茉就会接——那你把乌沙介绍给我。
但野兽总是不按人类的套路出牌,手铐在轻微的抽动中划出金属的碰撞声。
楼望东的额骨生得立体,双眉又浓,底下的眼神就像隔着森林一般望来,幽静地看着她说:
“不解开,那我们今晚就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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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男X先淡后烈女】
小包子傍晚买菜回家,看到家门口多了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对方开口问:“你妈妈呢?”
小包子带着萧砚川去接妈妈下班,等穿着旗袍的妈妈由远走近,他奶声奶气地喊:“妈妈,你死掉的老公回来了!”
一辆铮黑的越野车旁,站着位胳膊肌肉从黑色短袖口撑出的高大男人,林照溪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有些着急——
家里的房子是两居室,而小次卧已经被她那个三岁半就会洗衣买菜的老成儿子占了,这可怎么招待不太熟的老公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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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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