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掠过,黄昏的余晖笼罩着游府的高墙。如雪轻盈的身影闪动在小巷之间,耳边风声猎猎,脚步轻捷。她已知身后有人一直在跟着她,甚至知道,这人行迹鬼祟断不敢在这人声鼎沸的闹市现身,故而她不曾惊慌。
游府的高墙渐行渐远,街道逐渐寂静下来,临安的城楼也在身后慢慢消失。她忽而脚步一顿,周围的气息骤然变得紧张。
如雪冷冷一笑,声音飘出:“游大公子,别装了,出来吧。”
不远处的林间,果然传来一声低笑。
游胤豪从暗处缓缓走出,身形修长,神情冷酷,目光中尽是讥讽与杀机。“叶如雪,你倒还真是聪明。”
如雪冷眼相对,提剑而立,未曾答话,反而逼问道:“林晟怎么样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听到这话,游胤豪的眉梢微微挑起,唇边浮现一丝讥笑:“到这时,也不关心关心还在游府替你善后的胤辰。倒是急着问起其他男人的事来。叶如雪,我真替我弟弟不值。”
她没有接话,只是冷嗤一声,目光如电,紧盯着他。
“你暗中怂恿我姐姐,挑拨我们姐妹感情;你找到南宫颀,让她为你效犬马之劳,成为你马前卒;你杀了汪可亦,组建神幽门,害死游伯伯,在我们前往林家堡的途中,屡次设伏。你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毁了自己的父亲,毁了你弟弟吗?如今,你竟还有脸替他不值?”
听得如雪一番话,游胤豪霎时没有了继续嘲讽的心情,心中怒意翻涌,仿佛被利针狠狠刺中。他目光骤冷,阴霾在眼底凝结,森然冷笑:“既然如此,你便没有再活着的必要了。”
话音未落,身形已然暴起,一剑破空而出,直刺如雪喉间。剑气呼啸,卷起空气中森冷的杀气,仿佛誓要将她一剑封喉。
如雪神色一凛,双剑交错在身前,“锵”地挡住了这一击。
剑刃相交,巨大的力道震得她手臂发麻,虎口几乎开裂。
心中暗道不妙——游胤豪的武功进展得如此迅速,这剑法不仅凌厉,而且招招直取命门,远非往日可比。
两人身影在林间疾转,剑光交错,映得四周树影摇曳不定。
游胤豪步步逼近,招招凶狠,每一次出剑都带着狠辣的杀机。寒风卷动树叶,簌簌作响,树林间的气氛愈发紧张,宛如一场蓄势待发的风暴。
如雪动作虽快,但几乎没有机会反击,处于防御的状态。每挡一剑,力道便消耗一分。几招过后,她的手臂开始发麻,每次出招都显得迟钝,渐渐只能堪堪避开游胤豪凌厉的攻势。
忽然,游胤豪剑锋一转,阳光洒在剑刃上,猛地一晃,幻出刺目光芒。趁如雪微微失神之际,剑锋横斩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心头警铃大作,如雪立刻跳到一旁,双手急忙捂住眼睛,心中一沉,“幻魂!”
“哼,居然能躲过我的幻魂。”游胤豪冷哼,剑势一顿,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冷酷得意。长剑轻轻颤动,阳光在剑锋上折射出诡异的光彩,仿佛要将她的心神彻底迷惑。
如雪心中一紧,喘息间,冷声道:“原来这段时间你去了天山,学了幻魂。怪不得你能走到这一步。”
索性她曾偷学过几招《幻魂》,不然此时此刻,游胤豪便已得逞。
游胤豪眼神一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那笑容冷得犹如寒冰,“既然知道了,那你离死期倒是又近了一步。”
他话音未落,手中长剑猛然挥出,剑光仿若潮水,迅速将如雪的退路封死。剑气如怒涛拍岸,杀气骤起,锋芒无情。
如雪心头一沉,尽管剑法灵动,但她需得小心防着从游胤豪剑上反射出来的光芒,这让她渐渐招架不住。
突然,胸口猛然一震,掌风凌厉,她未及躲闪,已被一掌击中,顿时四肢无力,体内的残毒趁机发作,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浑身乏力,意识渐渐模糊,她强忍着身体的痛楚,心中暗恨:“竟然在此刻毒发作了……”脚步踉跄,如雪艰难支撑身体,却已无力还击。就在这时,游胤豪狞笑一声,趁势又连发两掌,重重击中她的胸口。
如雪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倒下,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四肢麻木,痛楚几乎让她昏厥过去。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唯有游胤豪的冷笑声在耳边回荡。
剑光再度高高举起,直指她的胸口。
“姐姐,你来了。”如雪努力地抬起头来,看向游胤豪的身后,虚弱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低呼,如惊雷入耳。游胤豪心中一凛,瞬间回头,眼角余光扫过周围,却未见人影。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如雪咬牙忍住剧痛,拼尽最后的力气从地上挣扎而起,猛然一个翻滚,逃入了林间。
回过神来,游胤豪猛地回首,目光中满是怒火。“该死!”他狠狠一跺脚,双眼如鹰隼般扫视四周,但如雪的身影早已隐匿在密林深处。
风声在耳边呼啸,如雪拼命地向前奔跑,心中万分紧张。体内的毒素依旧在蔓延,步伐越来越沉重,眼前景物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她不敢停下。
现在的她犹如风中残烛,若是被游胤豪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她从不怕死,只是不愿这样背着冤屈,潦草地死去。
不知逃了多久,越过树林后,天色也暗了下来。
视线终于清晰了些,隐隐见得前方有一条小河,她咬牙奔向那片水域,趁着夜色掩护,潜入水中。
河水冰冷,浸透她的衣衫,带走了些许体内的毒痛。她屏住呼吸,在水下游了很久,直到确信游胤豪已追丢了她的踪迹,这才慢慢浮上水面。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夜风轻拂,带着水气的凉意。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岸,跌坐在河边,喘息不已。此刻,体内的毒痛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几乎让她无法站立。她靠在一棵大树旁,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呼吸,拼命压制住毒素的扩散。
方圆百里,只有风声嚎叫,却让她安心了下来。颤抖的手,从怀中拿出碧玉笛,轻轻放在嘴边,只求《庄生晓梦》的乐音能让她舒缓身心。
如雪靠着湖边的灌木,缓缓调息,晚风吹过,带着林间清冷的气息,拂动她的衣袂。远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山谷的静寂与悠远。
笛声婉转并不高妙,略带青涩,清音却透着几分孤寂与苍凉。
曲意悠长,如同一片秋风中的枯叶,漂浮在清冷的江湖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凄然,却在不经意间舒缓了她的心绪。曲子吹完,如雪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体内的伤势似乎也随之减轻几分。
曲意虽不如游胤辰吹奏的精妙,但对她来说,已然足够。只是游胤辰是如此看重他的兄长,当时在密栈中,她只是推测出幕后之手可能是游胤豪,便令他不满。虽然,在游府中,她相信游胤辰对她是信任的。可如今,游胤豪精心布局,游胤辰又身在局中,他是否还能保持心中的清明?
家族、江湖,以及他们俩如今相悖的立场,他又会如何抉择。
想到此处,她心中生出一丝酸楚与无奈。看似简单的情感,因家族与江湖的纷争变得愈发复杂。
她抬眸望向不远处的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墨黑的山峦,空中漂浮的云,在风的吹拂下使得洒落在她的脸庞的月光,忽明忽暗。
心中始终有些不安的阴影难以散去。游府中的变故接二连三,姐姐当时的话语还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从她受伤醒来,她一直以为如梦眼神恍惚,是受到汪可亦的胁迫,可现在想来,似乎不仅如此。她心中泛起疑虑,可能真正让如梦分神的,恐怕另有其人。
那人便是游胤豪。
一想到游胤豪,她的眉头便忍不住微微蹙起。昨日对峙时,明明是杀她的最佳时机,可他在听到如梦“出现”的瞬间,竟毫不犹豫回头。
若不是对如梦怀有特殊感情,怎会如此轻易被她糊弄过去?难道姐姐已经被他蛊惑?又或是他用《幻魂》控制了如梦?
不会,如梦的反应不像是中了幻魂……
周围的风声忽然静了下来,四周一片寂然。她收回思绪,紧握手中的碧玉笛,心中决意无论如何都要救回如梦。
姐妹情深,她不愿看着如梦陷入无尽的阴谋中不可自拔。
神思回到了不远处的山峦,游诚志遇害当晚的记忆忽然闪现。
那晚他嘱托她要保护洛歆的画面犹在眼前,仿佛未散的迷雾。
洛歆的失踪断然与游胤豪脱不开关系,她定是看见了什么,看来洛歆或许是揭开这一切的突破口。
那晚她追踪到山崖边,便没了洛歆的痕迹。现在想来,怕是还得去那山崖上探上一探。
稍作调息,她起身,飞步向山崖而去。
行至山巅时,天空刚刚破晓,曙光洒在她的身上,照得她的心也微微一动。
那一刻,内心仿佛变得清明了许多,恍惚间,浮现出那夜与游胤辰一同在山顶看日出的场景。
阳光初升,天地间一片寂静,仿佛一切烦恼都随着日出消散。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前路迷茫。
她不知,未来还将面对多少险境。
正当她沉思时,忽然听见两道脚步声传来。
她连忙闪身躲在一旁山石后,屏息凝神,不让来人察觉。不久,那脚步声愈近愈近,伴随着低声的交谈。她悄悄探头一看,来人竟是游胤豪与剑风。
听得他们的对话,游胤豪似是在引导剑风前行,“洛歆就在前面。”
他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但如雪却感到一股暗藏的杀意。
两人很快到达崖边,游胤豪站定,伸手一指,“剑风兄,洛歆就在这儿。”剑风随即注意到了崖边的星星点点的血迹,顿时面色一变,急声质问:“洛歆怎样了?”
游胤豪神色一变,忽然闪电般出手,剑风措手不及,堪堪躲过,但肩头仍被一掌击中,顿时踉跄着向崖边倾斜出去。
那一瞬间,剑风眼中满是惊骇,而游胤豪的眼神冷如寒霜,低声冷笑道:“这就送你去见她。”
眼看剑风身子摇摇欲坠,几乎要跌下山崖,如雪自山石后飞身而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猛地将他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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