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靖淮一走,立马有人上前把贺家骏扶起身带了下去,空荡荡的宴会厅,留下一滩鲜红。
贺毅视线落在上面,双肩垂下,颤颤巍巍地抖了起来。
这里面,有他儿子的血,也有他孙子的血。
终究还是走到父子反目的地步。
年轻时候种下的恶果,老了,都得一一咽下。
……
迎着夜色,贺靖淮直接出门上了辆出租车,沉着脸报上一串地名。
半小时后抵达,轻车熟路坐上电梯上楼,三个多月没来了,路过的花坛边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毕竟,春天来了。
17搂到了,一梯一户的户型,入户就是摆放整齐的鞋柜,打开鞋柜,找了下曾经放在这里的拖鞋,翻找一下,空空如也。
浑身一僵,随即马不停蹄朝门口的密码锁一顿输入,明明之前还能成功打开门的数字,却频频发出密码错误、无法进入的警示声。
每一声都让他心沉一分。
裴芜英居然连密码都改了。
他气得发抖,抬手直接敲起门。
呼吸变得沉重,眼眶立刻红了,身上散发的低气压笼罩全身,冷酷到极致。
一分钟、五分钟过去了,里头始终没传来一点声音,他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也没带,只有刚才打车剩下的纸币。
他不死心,开始颤抖着声音唤着裴芜英的名字,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可怕的居然是。
裴芜英会真的生气。
揣着颗心,他无力坐在门前,骨节分明的两指还在锲而不舍敲着门,周身萦绕着焦躁不安。
像只被丢弃的狗,落魄极了。
……
不知等了多久,17楼的电梯才再次打开。
漆黑一片中突然照射入一束光,垂着脑袋的贺靖淮感应到,缓缓抬起脑袋。
脸上一片肿胀,面色如玉的俊脸已然不复几小时前的模样。
眼睛定定盯着走出的人影,目光由下自上,入目白到发光的小腿,细长如笋,不规则黑色裙摆垂落在膝盖周边,上身被米白色披肩包裹,逆着光,发丝泛着光泽,神情微微一愣,略带惊诧低着头打量他。
电梯再次缓缓合上,他下意识看向光,透过一点点闭合的缝隙,看见里边似有若无站着个高瘦的身影,没看清脸,但瞥见一闪而过的金发。
又是金发。
总令他莫名抵触,反感。
“贺靖淮?”
裴芜英试探开口,踩着细跟走到他面前。
“你还知道回来啊?还把密码改了,行啊你,是不是真生我气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来跟你解释啊,我跟徐婧姝没什么,是为了气我爸他们才走得近了些,这样一来我得罪了你们家,那贺家也不会好到哪去,今年竞选他也就没戏了,能明白不?”
说话间,他已经借着门板直直站起,稍稍掀起眼皮,单刀直入解释着,声音闷闷的,带着小心试探的意味。
“我不是故意让你在外人面前丢脸的,要真生气你就骂两句我,实在不行也揍我一顿也可以,想要我怎么补偿你都行。”
裴芜英入耳,没理他,直接指纹解开门锁,进了屋,而贺靖淮也跟着进去,轻车熟路先她一步开灯。
“我真错了呸呸,别一直不理我啊,冷暴力很伤感情的。”
他半扯着嗓音,还叫了她的小名。
“我跟你什么感情?”
裴芜英扯扯唇,似陈述无关之事,神情冷漠至极。
目光落在他红肿的右脸,顿了下,转眼恢复如常。
她的反问,令贺靖淮的心脏猛然一颤,速度加快,脑子轰的炸开。
空气瞬间凝固。
啪嗒。
突兀的声响触及地板,是高跟鞋被她脱下,随意一丢,换上拖鞋,目光轻巧地掠过僵硬在原地的贺靖淮。
这么多年了,她自然没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模糊的感情,他根本无法定义。
半晌,才硬着头皮讷讷道。
“你觉得呢?”
他没给出答案,又把问题抛回给裴芜英。
期间,身体绷得笔直,喉头干涩极了。
“同学,不然还能是什么。”
听到这个答案,贺靖淮胸口仿佛被死死勒住,无法动弹。
浑身冷意泛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看极了。
唇角扯出勉强的弧度,最终化作一声苦笑。
“连朋友都不是吗?”
“……”
“你就是生我气了呸呸。我再重申一遍,我跟徐婧姝一点事儿都没有,上学期她刚转来被他们班上的人霸凌,我帮过她几次,我不知道学校里那些人怎么就传成她是我的Omega了,她不是也不会是。但我承认我是有利用她的成分在,我就是见不得我爸好,故意气他们才没及时澄清的,明天,明天去学校我就说清楚,行不?”
“贺靖淮。”
裴芜英半靠在墙上,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稍稍抬眼,清凌凌的视线直直射向Alpha略显狼狈的脸上。
“你究竟想干什么?”
毫无波澜的语气。
却在贺靖淮心间激起惊涛骇浪,心直打鼓,手心冷汗溢出,喉咙发紧,艰难吞咽了下唾沫。
他唔了声,嗓音中带着商量口吻。
“和好吧,我们。”
裴芜英睫羽轻颤,眉心微蹙。
静默几秒,她没接话。
“你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又是这种语气。
每回贺靖淮示弱都是这样,尾音拖长,眉眼耷拉,加上脸被打肿了,不经意间释放几分颓丧、委屈的意味。
明明是个高大且成年的Alpha,频频露出孩子气一面来示弱,博同情。
她看着少年眼圈一红,周围若隐若现泛着亮光,心不由的软了一点。
强撑的冷漠逐渐崩塌。
“我现在不是在理你了吗?你应该去把你的伤处理好,我这里没有药给你,你先回去吧。”
“回哪去?回去又要挨打,我才不回去呢。”
贺靖淮不咸不淡开口。
裴芜英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和他对视着,硬朗的五官英俊,此时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那你去找周铭,不要再来我这里。”
“为什么?”
贺靖淮淡淡质问,正臭着一张脸,满脸不悦。
“不合适,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上学。”
她简洁给出答案,听到这句话时,贺靖淮眼底逐渐冰冷。
心里揣摩着三个字。
不合适。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裴芜英如此划清着两人的界限,似有什么东西开始逐渐脱轨了,在悄无声息的时刻。
这一切都令贺靖淮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不安。
隐隐失控着。
“你嫌我烦了是吧。”
他幽幽吐息。
“……”
“行呗,那你叫铭仔叫来接我,我手机没带,钱也没了,等了你几个小时到头来连个病都不肯带我去看,呸呸,你是真不拿我当朋友是吧。”
“……”
“呵呵,没良心。当初你发烧快四十度,上吐下泻,还下着大雨,是谁深夜背你走了三公里去医院的?又是谁非要去爬武娘山,结果爬到一半没力了,又让我背着下山的?分化期又是谁前前后后把你当大爷一样伺候的?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说的就是你,裴、芜、英!”
“……”
闻言,裴芜英嘴角轻轻动了下,指尖缓缓收紧。
“唉,算了,天生的奴才命,刚被父子混搭赶出家门,后脚又被朋友无情驱逐,算了算了……”
“……”
“不用你联系铭仔了,我自己走过去,免得你嫌我多事,反正离他家也不远,十几公里,慢慢走,明早也就到了……”
裴芜英眼角抽了抽,没忍住揉了揉太阳穴,抬手示意打断他的控诉。
贺靖淮垂着眼,一闪而过的精光难以捕捉。
“等着。”
裴芜英轻叹口气,撂下这两字就直直朝卧室去,顺带关上门。
这下,贺靖淮才随意舒展了下身体,大大咧咧朝沙发上一坐,宛若这里的主人似的。
目光肆意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和他上回来没什么区别,依旧如故。
人,似乎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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