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带着哭腔:“如果你们进来,我就从窗户跳下去!!!”
这下梅根犯了难,她蹲在门前,迂回着:“哦,苏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怕你出事。”
然而苏珊娜只是冷酷道:“你不进来,我就不会出事。”
唉,苏珊娜。
她总是娇艳的,但同时毋庸置疑的,她也极度刚烈,梅根不明就里,可是毫不怀疑她说得出做得到,只好罢手。
不过,苏珊娜此言一出,他们更加担心了,整夜守在苏珊娜房门口,按照苏珊娜的性格,听见他们这样折腾,不论心情如何,都一定会出来露个面,让他们各回各的房间去好好休息,可是这一次,没有。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出来的酒瓶碰撞声。
梅根纳闷极了,苏珊娜成了这样,只能问魏尔肖究竟是怎么个事儿,而据魏尔肖回忆,从他在监狱门口见到苏珊娜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了,同现在一样,忧郁,痛苦,不言不语。
甚至梅根还督促着魏尔肖又去跑了趟都市警察厅,试着蹲守阿诺德警督,问问他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进去,呆呆的人出来。
但跑了个空,魏尔肖很遗憾地被告知,阿诺德警督出差去了,不在优赛纳。
这下子,一时间没有人可以解答梅根和魏尔肖的疑惑了。
第二天,梅根就把餐室里的酒都搬走了,苏珊娜下楼来,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仍旧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餐室的椅子上。
事实上,原本梅根还在等着苏珊娜回来之后帮助自己在一些令人感到沉闷、压抑的事情上拿主意,以及向她倾诉一些这些日子的不容易,在平静无波的时候梅根大姐头气质出众,可是现在发生了她不明白的事,和苏西整整十岁的年龄差距使得梅根难免对这位年长的姐姐有些依赖。
但苏珊娜的反常逼得她只能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闹心事憋回肚子里,显而易见的,苏珊娜的精神状态很坏,有极大的可能是在监狱里遭遇了什么——虽然苏珊娜并不回答任何有关监狱的追问。
无论是出于心疼还是惭愧,梅根都不愿意再给苏珊娜施加任何压力,于是她转而和魏尔肖一起说起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来,只期望苏珊娜好歹能给个回应。
可是,面对梅根和魏尔肖轮流的喋喋不休,苏珊娜始终置若罔闻,没有酒,她就这样在餐室坐了一夜又一个上午,一直静默地坐到下午,梅根和魏尔肖终于明白了苏珊娜酗酒的决心,不得已,梅根又把酒搬了回来。
到了第三天,同样的时间,梅根终于忍无可忍。
一直不言不语不回应是怎么个事儿?长此以往,人也会坏掉的吧?
不能再放任自流了!
于是在苏珊娜就要上楼的时候,梅根一把扯住她的衣襟,大声质问:“你究竟要颓废到什么时候?只是进了一趟监狱而已,一切都可以重来啊!”
必须说明这几句话是她深思熟虑过的,不太刺耳,足够激将。
她满以为苏珊娜会还嘴,没关系,苏珊娜说出多么难听的话都无所谓,只要肯开口就好,只要肯倾诉就好。
她们是朋友,朋友就是可以一起解决任何事。
苏珊娜被扯得一晃,但她垂着眼睛,还是沉默。
本来也没有抱着不切实际的一次成功的幻想,梅根并不气馁,就在她绞尽脑汁,打算继续她的激将法时,意外地,苏珊娜突然说出了她这三天以来的第四句话。
“……我恨你。”
咬牙切齿的。
好些天没有说过话了,又被过量酒精闷坏了嗓子,苏珊娜音色沙哑了很多,和外表一样经历了从明亮到贫瘠,但依然不掩其咬牙切齿。
她明明看到梅根瞪大的双眼了,但还是露出一个讽刺的、轻蔑的笑,又重复一遍:“我真恨你!”
两个人离得那么近,梅根看得清清楚楚,这绝不是一句气话,苏珊娜眼睛里有着近乎喷火的恨意,除了恨,似乎还有怜悯、还有痛苦、还有……
太多太多东西,这眼神复杂得让人读不清。
平时呢,单比威势,苏珊娜再努力也远不如梅根虎眼一瞪,可是在这一眼的交往中,落于下风的却是梅根,好像在这一眼里她变小了,这一眼看矮了她看轻了她。
梅根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手不由自主松开了,人也愣住了,呆呆的人变成了梅根,她像没听清:“什么?”
苏珊娜却没有再重复第三遍,提起裙摆,她又恢复了那副漠然的样子,飘然上楼。
同样一头雾水的还有魏尔肖,也是被苏珊娜一句话震得目瞪口呆,好像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可是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目光在苏珊娜和梅根之间游弋一会儿,像是做了个艰难的抉择,他最终还是跟上了苏珊娜的脚步。
梅根却没有再跟上去,望着他们俩远去的身影,梅根又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已经持续十天——她又开始觉得沉闷、压抑了。
只不过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势汹汹。
-
在最初的最初,梅根尚且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出城的篷车调转车头回来,梅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聚集平安会的兄弟姐妹们。
虽然不能以“飞燕草”的名义现身,但是梅根原本就在平安会里有两个马甲,除了飞燕草,她还可以是银发女郎哈纳亚。
乔装打扮出两种样子混帮派最开始只是为了满足苏珊娜像打扮一个洋娃娃一样打扮她的癖好,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提供了莫大的便利,至少能够让梅根自由地以一个方便的身份活动。
阿诺德警督相当信守承诺,他说他是冲着飞燕草一个人来的,就真的没有带走其他任何人。
人多力量大,梅根一直坚信这一点,就算大家出不了什么力,通力合作,凑点钱捞人也是好的呀。
话又说回来,那时梅根还没想明白都市警察厅为什么突然出手,那天,或者说那段时间,平安会并没有什么活动,刚刚把一个想来抢地盘的帮派赶出去,大家都在休养生息。
说句题外话,其实事实上,平安会远远不像后来人们流传的那样霸气,梅根始终认为,平安会能够声名赫赫,能够被人铭记两年,是因为自己的单打独斗能力,以及从某种程度上开创了制度的先河,而不是帮派整体的武力值和影响力。
这样说吧,按照街区来说,哪怕是平安会鼎盛时期,也只掌握了一个街区多一点的地盘。
嗯……一个听起来有点可笑的数字,要知道外城大帮派对街区的平均占有率可是达到了四五个左右。
虽然优赛纳大体是一个圆形城市,但新规之下,街区的划分是严格按照网格样式,不算城郊的工厂,只说内、中、外城,将近八百平方英里的广阔地域被横平竖直划分为1001个网格,有时一条街甚至会被某条无情的网格线一劈为二。
也许内城一个街区只有几十户人家,但外城——优赛纳人口稠密之所,往往有超过万人挤在同一街区。
地虽然不大,但人不少了,一两万,这是梅根认为自己能够庇护的最大人数。
让我们说回正题,总之,那段时间平安会非常安分,非要说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大概是那些日子梅根稍稍有些扛不住四面八方来的压力,犹豫着是否要修复和都市警察厅的关系——指的是像其他帮派一样缴纳一定额度的保护费。
可如果是因为这事儿,都市警察厅的围剿就更说不通了。
不过,又鉴于打击帮派是都市警察厅的本职工作之一,梅根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巨大的问题去思考。
那时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如临大敌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警察厅是怎么无声无息掌握那么多边缘会友的名单的?
围剿那天,平安会三人组原本没有出门的计划,是听手下报告,说警察厅突然开始入室抓人,已经抓了好些刚刚加入平安会不久的成员到西郊仓库,不知道要干什么,三人组才急匆匆赶往那头。
现在回想起来,分明就是引蛇出洞。
——可恨的告密者,坐在回城的篷车上,梅根恶狠狠想:别让我抓到你。
为了不重蹈覆辙,她和魏尔肖竭尽所能地谨慎,两个人先是列了一个名单,上面是他们认为有嫌疑的一些告密者的名字,而后他们兵分两路,避开这些人,去寻访其他会友。
然而,现实狠狠扇了梅根一巴掌。
就像是圣主和阿撒托蒙想要填补梅根丧家之犬经历的空白一样,非常非常意外地,梅根在那里人们那里感受到了甚至在卡朋蒂拉都没有感受过的冷漠、避之不及。
她原本打算先顺路关怀一下普通居民们有没有遭遇波及的,可是,一天之前还一起集会、夜巡、party的朋友们、兄弟姐妹们纷纷展现了惊人的变脸技术,一个个都像去神秘的东方进修过了一样,倒是没有一个人对梅根翻脸,可是他们的态度比翻脸还要可怕。
人们正像防备瘟疫一样防备着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梅根刚刚停下拍打某户人家家门的动作,就在她背后,另一户人家、许许多多人家,正在给自家的门窗上锁。
一次又一次闭门羹敲打着梅根的心,她越是走下去,心就越沉。
突然地,梅根飞跑起来,这次她甚至不惜喊出:“嗨!我是哈纳亚,飞燕草的心腹,大家不认识我了吗?大家怎么样?昨天有受到惊吓吗?”
喊声传遍了她所在的这条巷子,但是没有丝毫回音,一瞬间,梅根觉得自己好像活在真空里。
原本热气腾腾的心扑进了冰水,那一刻她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这是她最近感到沉闷、压抑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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