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起上厕所的同期实习生唐悦儿揉了揉眼睛,待看清眼前事物后,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吵醒了民房里其他女同学。
本次古墓勘探发掘项目在乡郊,学校安排专业老师和十几个实习生都住在附近村民自建房里,房子倒是新盖的,虽然不及城市方便,空间倒比宿舍强很多,三层小楼,一人一间房,共用楼层洗手间。
于是,在这天清晨,唐悦儿看到了浑身沾满泥巴的巫云。
黄泥黑泥混合,黑泥颜色发红,糊在她头脸,身上粘着黄泥,巫云立在洗手间旁边,指了指卫生间,“你上厕所?你先吧。”
她抱臂凝望大惊小怪的唐悦儿,“嘘,声音小点,你好吵哦。”
唐悦儿张嘴指指自己,空张着一张嘴想说——你这幅鬼样子,谁看了能不大叫!
不过巫云一双眸子黑亮,带着一副完完全全的理直气壮,不解释,镇定自若,显得唐悦儿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唐悦儿眨了眨眼睛,走进洗手间,上完厕所,顺便照了下镜子,忽地脑海中飘出考古学院流传下来的诸多恐怖怪谈,她扭开水龙头,拍凉水到脸上:别瞎想。
她走出洗手间,伸手臂,招呼巫云进去洗澡,她没忍住,问了句,“巫云,你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了?”
“啪”磨砂玻璃浴室门关好,巫云的声音瓮瓮从淋浴水声里传出,她说,“嗐,一不小心掉进挖开的墓坑里了。”
哦,原来这个被谋杀的女孩叫做“巫云”。
唐悦儿啧啧,“你赶快洗澡吧,别感冒了。”
看着满地泥脚印,唐悦儿拿起拖把默默拖了脚印,她们这层楼还住着一个女生崔泽合,要是她醒来发现巫云弄了满地泥印,一定会大发雷霆。
巫云把脏衣服丢进垃圾桶,在悬挂的毛巾架子上选了选,短暂的记忆闪过——拆快递,拿出一条粉色毛巾。
巫云的记忆还在,白骨的魂魄进入她的皮囊,白骨抽出粉色的毛巾打湿。
原主的记忆与技能操纵躯体本能地挤洗发水,搓泡沫,挤沐浴露,冲洗......
用巫云的眼睛看着一切,熟悉又陌生,熟悉感来自巫云,陌生感来自白骨:现在的时代沐浴好方便啊!
洗完澡,擦干头发,走进最里面的卧室,推开门,打开衣柜,凭巡着记忆做这一切,自白骨的灵魂里发出深深叹息:
巫云的衣服就这么两三套,摸起来还都是冰冰硬硬的材质。
她好惨呐!
这么穷还被盯上谋杀!
她抽了件灰色卫衣套上,坐在床边任由巫云的记忆滚动:早死的妈,酗酒家暴的爸,瘫痪的奶奶,收破烂的爷爷,刻薄的姑父,唯唯诺诺的小姑是巫云仅存的一点光。
她自十岁起跟着爷奶小姑一家生活,帮着做家务,给表弟辅导功课,换来一日三餐与书读,大学的学费还是申请的助学贷款。
贷款?
什么玩意?
白骨拍了拍巫云的头——这都不是一穷二白了,这还欠着外债!
你都这样了,咋还有人想要杀你?
一张脸浮现了出来,巫云喊他“师哥”。
巫云撞破他与研究生学姐钻了一次小树林,除此之外,就是他杀巫云时候的场景。
白骨转动巫云的头,这个“师哥”的手臂和腿怎么会随意伸缩呢?
他是个什么玩意儿?
白骨自言自语:“巫云,你的血唤醒了我,但不是我自愿的,我现在□□找不到了,但你这盘棋太难下,简直是天崩开局。我是大巫女,我替你找到杀你的人,杀了他,为你祝祷,助你转世,就算是两清了,好吧。你人都死了,欠款还不完算是烂账,与本大巫女无关。”
白骨操纵巫云的手抚了扶胸口:不用谢我,我就是一个仗义的大巫女。
巫云的记忆催促她去找自己的手机,她穿好衣服,在客厅到处翻,循着记忆的指导,摸索了沙发垫中间的缝隙,没有;手探进去沙发下面,摸出来一把灰......
她立起身,转动手臂,两只手抓住双人沙发靠背与座位,将靠背往后推,掀翻沙发,露出落在不见天日藏在灰尘里,沙发下的手机。
她两只手维持掀倒沙发的姿势,探脚去够,将黑色的类似平瓦片的“手机”拨了出来,“咚”五米左右的空间上发出声响,巫云扭头去看,唐悦儿惊讶地张着嘴巴,手中墩布倒在地上,因此发出的闷响声。
“你力气好大啊!”
“哦”,巫云应和着,两只手慢慢松开将沙发落下,声音微末,她说,“不沉的。”
唐悦儿走过来弯身试了试,她只能抬起五六厘米高,巫云却可以抬起三十四厘米!
巫云很瘦啊,她很节俭,连肉菜都不多吃的。
“大早上,吵什么呢!”穿着棉睡衣的女孩推开最大卧室的房门,看到摔在地上的墩布溅起四散的泥点子,“你们干什么啊!把这里弄得这么脏!”
她抬脚,看了米色棉拖鞋干净的鞋底,“别把‘工地’土带进来哪!”
她抱怨不停,“墓地土很脏的!”
巫云的记忆告诉她——她是崔泽合,与唐悦儿一样是巫云的同班同学,性格跋扈的富家大小姐。
巫女看着崔泽合的长卷发,光泽莹莹如绸缎,她凑过去,突然将手放在她散下的长发上,惊呼,“你的头发怎么这么美,像丝绸一样。”
崔泽合蹙着的眉心舒展,很快为了掩饰自己的开心,她又板着脸,“巫云,你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是不是和王泰仁学的?”
王泰仁?——师哥的名字!
杀死巫云的男同学的名字。
巫云的记忆迅速闪回重叠,巫女暂时拼不出个头绪,出于本能厌恶,她反问,“他也配?”
唐悦儿和崔泽合齐齐看向巫云:她不是王泰仁的迷妹吗?怎么说出这种话?
爱而不得反生恨。
白骨人顾不得理会她俩的讶异,她需得赶快找到机会杀了王泰仁,为真正的巫云报仇。
她翻出充电线,给没电的手机充电,接通电源,按了开机键,通讯软件里,巫云最后联系的人正是王泰仁。
王泰仁:今晚十点项目北门见。
往前拨聊天记录,寥寥数条都是巫云在吹捧称赞王泰仁,对方冷漠地回复:
巫云:师哥,我昨天拜读了你本科时期的毕业论文,研究方向好新颖啊!
王泰仁:谢谢。
....
巫云:师哥,你今天穿的卫衣弄脏了吧,拿给我,我帮你洗一下~
王泰仁:好。
...
巫云:师哥,你喝不喝瑞幸新品,我今天趁车去镇上。
王泰仁:好,三分糖。
......
白骨人:......
但是不对啊,巫云的记忆里没有与王泰仁接触的美好印象,只有她看到王泰仁与另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钻进墓地项目旁的树林。
记忆里,巫云尾随了过去,她听到王泰仁说,“五十万。”
女孩子说:“有点多了。”
王泰仁说:“学姐,你再跟上面说说,五十万不亏的。”
......
巫云抓着手机,走到门口,崔泽合正在刷牙,看了她背影一眼,唐悦儿说了声,“昨晚上下雨,今天出不了现场了。”
崔泽合吐掉嘴里泡沫,“别管她,她肯定又去找王泰仁。”说罢还白了巫云一眼。
巫云大惊,“你怎么能看出我的计划!”
崔泽合气得跺了剁脚,“巫云,你真是冥顽不灵......”
巫云下楼,来到一楼,尽头房门紧闭着的是王泰仁的房间。
一个被自己杀死的人,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会怎么样?
那可太刺激了!
巫云的脸上笑容凝结,王泰仁见到自己会吓得尿裤子吧!
她将卫衣上连帽套在头上,轻轻叩响了房门。
“咣、咣、咣......”
无人应答。
隔壁房间走出睡眼惺忪的男生,瞄了眼巫云,先是吓得后退一步,认出她后,骂了声,“我靠!”
“巫云?你干嘛?大早来送‘爱’?”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歧义,配合着男生不正经的神情,白骨巫女确认他在开黄腔。
这个时代是这样的?
可以随意编造**谎言?
两门之间,窄窄墙壁上立着一只苍蝇拍,巫云微微矮身,捏起苍蝇拍,假装拍苍蝇,绕着虚空转了转,猛地大喝一声,将拍子打在他头顶。
男生正在接水喝,头顶被人袭击,慌神之中陶瓷杯落地,摔了个粉碎,瓷片迸溅划伤他穿着人字拖的脚背,洇出一条血线。
他回头怒目,“巫云,你干什么?”
巫云垂下眸,声音恳切,“陈师哥,对不起哦,刚才有只苍蝇落你头顶了。”
陈师哥只觉头顶剧痛——她到底使了多大的劲。
不死巫女,白骨重生,力气大些,很正常吧。
陈师哥站立在的饮水机水桶上,有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巫女望着那把刀,心说:
按照我虞国律法,不敬巫女者,当屠戮之。
我没杀你,算我人生地不熟。
巫云的记忆里,没有杀戮。
巫女想:或许,巫云活着的世道里,都是人,没有从三恶道转世投生的人,所以,不用杀了他们。
这般太平?
这般昌明?
不过,巫女看不清楚站在她面前人形生物是从什么“道”转世的,因为她丢了她的眼睛。
这么大的动静,王泰仁都没有出现,那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不在。
巫云折返回到民房三楼,刚进客厅,唐悦儿催她,“巫云,快走,老师说最大的墓坑下面不是空的,有墓穴,还很大。”
巫女:我当然知道,我刚从里面爬出来不久。
崔泽合:“咦,昨晚下了雨,‘工地’上都是烂泥巴。”
“穿胶鞋吧。”唐悦儿从塑料袋里翻出自己的胶鞋,巫女根据巫云的记忆,看了眼鞋底,从一只红色塑料袋里,找到了自己的38码黑色劳保胶鞋套上。
一行人走到老师发的墓坑前。
五米深的大坑泥地上已经用打印纸糊在泥地上编号:M1003。
“M”探明坑下是墓葬,“1”表示1号墓葬群,“003”代表第3个墓葬坑。
巫云的学识流淌在白骨巫女的意识里,她笑:原来我是第三号啊!
在笑容尚未消失前,她感受到来自角落的眼神,她扭头去追寻,看到她心心念念找的“师哥”——王泰仁。
他对望上巫云的眼睛,瞬息间开始躲闪。
巫女捕捉到他的惊恐。
令祭品生畏,那可太妙啦!
......
探入,挖掘,机器臂后转堆土到身后,重复发出“唰”、“咣叽咣叽”的声音,黄黑相间的挖掘机器臂在工程师的操纵下,准确刨起湿泥。
机器臂自动伸缩,像极了昨天夜里王泰仁的双手双足。
纵然他极力躲闪,巫云还是凑上去,轻轻拍了拍师哥的肩膀,她堆着笑,眯着眼睛,睫毛在眼下落下暗影,锋利嘴角扬起,红舌如蛇信,“师哥,你来得挺早啊!”
王泰仁的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敷衍道,“我今天早上睡不着。”
我看你是一夜辛苦,杀人后兴奋睡不着吧。
巫云离开的地方,崔泽合翻了个白眼,扯了扯唐悦儿衣袖,“她得去医院看看她的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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