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的战事是停了。
可是,张放带着大军返回中都的时候,又收到五涧蛮的寨主带着五万寨中族人造反的消息。
龙千山收到叛乱的军情,军令八百里加急,让张放三十万兵马分为两路,二十万骑步兵撤回豫东,十万步兵往五涧蛮平叛。
五涧蛮都是山路,原始程度远超过张放想象,马匹根本无法正常前行,几十名将领的马匹全部拴在营地。
步兵阵法也无法展开,只能五十人一小队入山。
张放先派了十个小队,入山探查敌情,这先锋营便是由赵贝锦父亲赵跃带领,副领李仁偲。
三天后,这五百人统统不见了踪影。
张放再次派了十个小队,带上加倍的干粮,往山中去营救前面的人。
另外组织十条船,共四千人的船队,从水路出发。
这次五百人只回来十几人,四千人的船队无影无踪。
张放一一问了情况。他们有的是被阵法所困,无论怎么走都在原地转圈。有的是遭遇当地土人的奇袭。无论哪一种,每队都只回来了几个人。
一个敌人都没见到,都已经损失近五千人。
张放此前曾听说五涧蛮擅长巫术,这里又不适合大军进攻,不敢再冒然行动,将情报送往中都。
龙千山十岁时曾经跟圣主青玄来过五涧蛮。他深知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这五座寨子里的土人分散而居,仗着有中原人不熟悉的巫蛊之术,只要出了有凝聚力的总寨主,就会起兵反抗朝廷,拒不纳税,宣称独立。
这期间,无论龙千山燃符也好,送信给德懋公主也好,甚至派人去往神宗,都没有再收到文璃的任何消息。
龙千山正准备御驾亲征五涧蛮,赵贝锦却奏请亲自带领风宗弟子前往,毕竟巫术阵法不是凡人可以破解。
此时,门外宫人报,“国子学学监孟太傅求见。”
孟太傅进殿,跪下行礼。
龙千山说:“赐座。”
“微臣不敢。”
“太傅坐罢。我正好有事要询问太傅。”
孟太傅在宫人搬来的圈椅上坐下,“陛下请讲。”
“不急。太傅今日为了何时而来?”
“陛下已经两月余没有上朝了,宰辅们心焦五涧蛮战事,又惧言语不当触怒龙颜,都拜托老朽来问问。”
龙千山看了看下面坐着的孟太傅。虽然坐着,可只坐了半个屁股,双手放在腿上,垂眼盯着膝盖。
“我没记错的话,太傅今年六十有七了吧?”
孟太傅忙拱手,“是。陛下好记性。”
“你刚才说宰相不敢来问。”
“是。”
“看来,你们都惧怕我?”
孟太傅立刻起身跪下叩首,额头放在交叠的手背上,“君君臣臣。为人臣子的就该有当臣的样子。”
龙千山站起身,背着手走到书案旁窗边,像是在自言自语,说道:“圣主当年统御武北,却一直住在念青山中的念青观内,极少过问武北政事。军事也都交给几位将军。他教过我,说‘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如今朝堂内外都惧怕与我,可见我是第三等的君王,‘畏之’。”
孟太傅当然听过这段话,这段话是《道德经》第十七章中的,是说:“最好的统治者,人们不知其存在,其次的统治者,人民亲近且称赞他,再次的统治者,人民畏惧他,更次的统治者,人民轻蔑他。”
孟太傅说:“道理如是,可……”。
“太傅先起来吧。”龙千山继续说道,“我年轻时不知道如何做第一种君王,便想做第二种也不错,可惜我生性愚钝,登基三十年只做到次一等的君王。那日圣主教训的极是,我决定从今往后皆不早朝。待我薨逝,皇太女继位,她要做何种君王,由她自己决断。”
龙千山问:“所以,我打算让赵贝锦替朕亲征五涧蛮,太傅以为如何?”
孟太傅起身行礼,“陛下既然已经立了赵贝锦为皇太女,如今让她出去历练历练也不错。她虽没有实战经验,不过熟读兵法,善骑射,臣以为可。复风狸也是未来国师不错的人选。加之,风宗一直在恒璟府衙管辖之下,弟子出身清白,守规矩,不同远在武北的神宗那般落拓不羁……”
龙千山从嗓子里低低地“嗯?”了一声,孟太傅吓得不敢再说话。
文璃消失,圣主青玄教训他于文武众臣面前。龙千山不气是假的,即便如此他也听不得别人说一句武北,说一句神宗的不是。
龙千山沉下脸,“太傅每日在国子学教导这些世家弟子很是辛苦,这就下去休息吧。”
“是。”
龙千山拟了一道手谕,加封赵贝锦为天策上将。封风宗弟子复风狸为司天监监丞,从五品。跟随皇太女赵贝锦亲征五涧蛮。
赵贝锦出发前,回来跟母亲告别,“母亲别担忧,父亲那一队没有找到尸首,那就有可能只是被俘。而且,此番女儿去,有风宗弟子跟着,更不会有事。母亲不是应该替我高兴嘛,这‘天策上将’的封号在所有王公之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封号。”
段泽御前几日听到加封的消息,也高兴不起来。唯一的嫡女要去前线舍生冒死,她忽然并不是很想让女儿背负“天策上将”这个头衔。
段泽御说:“你已经是皇太女了,迟早这天下都是你的。有没有这个头衔,也没甚要紧。”
“文臣武将不服呢。等我这次得胜回来,堵死他们的嘴。”
“哎。复风狸在书房等你呢,快去吧。”
“好。”
书房里,赵贝锦让复风狸筛选风宗里擅长破解五人,擅长结阵五人,擅长治疗五人,御风、纵水、控火各五人等等。
最后,赵贝锦问:“你能不能带我日行千里,直接到五涧蛮?”
复风狸摇摇头:“无法。结丹之人都可日行千里。若是携带死物,比如刀枪剑戟,甚至大型攻城战车都可以送过去。送的东西越多越大,需要的法力和结阵的人就越多。但如果是活物,别说是人、马,哪怕只是猫狗、花草这种活物,想带过去,都需另外修习。我们风宗都不擅此道……”她说着突然转头看向门外,“门外有人……”
这时窗外一个声音说:“我擅长!”
赵贝锦怒斥:“谁,这么大胆。”
复风狸说:“是神渊。”
赵贝锦低声问:“她来干什么?”
复风狸摇头,“不知。”
神渊在窗外说:“锦郡主,许久不见,都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复风狸拉开门,神渊大摇大摆走进来,四下里打量,“锦郡主,哦不,天策上将的书房果然……不怎么雅致。”
赵贝锦问:“你在门外偷听了多久?”她看出神渊头发和眼瞳都不一样了,可眼下不是闲聊的时候。
神渊在窗边文椅坐下,“刚到,碰巧听到最后一句。可不算偷听。不信你问复风狸,我若早就到了,她不可能没有察觉。”
赵贝锦看向复风狸,复风狸点点头,说道:“我刚才正想说,国师文璃专门修习过此道术。之前陛下让周以枝回武北,就是国师直接瞬身送回去的。”
赵贝锦问:“带普通人日行千里很难习得?”
复风狸说:“不是什么高深道术,只是需要大量时间习练。先从花草开始,继而是鹰犬、牛马。万无一失之后,才可用活人尝试百里,二百里,三百里,这样慢慢增加。”
神渊接着说:“文璃用了一百多年精深这道术,一次可传送八千骑兵,于千里之外。你想想,这得省去多少粮草。”
赵贝锦听她直呼国师的名讳,立刻明白她的意图,“你跟国师闹翻了。所以,现在跑来帮我?”
神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可以直接送你到五涧蛮,而且我刚从那里回来,熟悉情况。还有,我还能告诉你陛下一直要抓的安敬之在哪儿,想不想知道?”
赵贝锦一时不知道神渊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没有接话。
神渊接着说:“再提醒你一件事,你跟周小郡主通信的事情德懋公主已经知道了。她正在让不见天查你们二人的书信内容呢。”
赵贝锦眼神不自觉地瞟了一眼书阁左上方。
神渊又说:“还有安敬之你若不想抓,我倒是可以把这个消息送给小乐郡主,虽然她才七八岁,不过段元禾和离木殇可不是吃白饭的。”
赵贝锦手指又在书案上敲着。
“你们接着聊,我先走了。想好了燃符找我。”神渊放了一张符在赵贝锦书案上,轻飘飘补了一句,“啊,忘了恭喜皇太女,又被加封为‘天策上将’。不过这天下事,谁说得准呢。殿下肯定比我懂历史,这天子之位说换人也就换人了。更何况什么‘皇太女’、什么‘天策上将’了。所以殿下尽早决定,我可是先来找的你,不要等我把消息给了小乐郡主再后悔……”
赵贝锦“不知礼数,妄议国事”的斥责还没出口。
神渊立刻说:“殿下若是想说‘谨言慎行、克己复礼’就不必了。”说完直接消失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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