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贝锦走了。
香粉的事情解决了,可是蛊虫还没有。
临神渊又翻开一个卷轴,“按照这一条的记录。我第一次查看的时候,郡主身上的虫子应该已经四七了。这又过去一七,静檀散人收到消息却没动静,看来是真的无碍?再有二七,就整好七七四十九天,那虫子就完全成熟了。”
一个女官掀开正殿纱帘,在屏风外侧,问道:“临学正,陛下派人来问这病症到底如何医治?”
“不用医治。”
“那下官要如何回禀?”
“如实回禀。”
“这……”
硕玄帝龙千山在承霖殿见过大臣后,听了宫人回报,说:“去请临学正来。”
临神渊来到承霖殿内,跪下行礼。
硕玄帝问道:“临学正,听女官说三位郡主的病症没解,这七日反而更重了些?”
临神渊:“回禀陛下。下官今日才去看过。没事,再过七天即可痊愈。”
硕玄帝问:“不用医治?”
临神渊说:“下官可以单独跟陛下禀报吗?”
“你们都下去吧。”硕玄帝屏退左右。
“陛下,国师是否跟陛下说过静檀散人带了蛊虫入宫?”
“说过,文璃当时跟我说解决了。”
“是解决了。所以三女病症一样。”
“何意?”
“锦郡主也中了蛊,若是要紧的蛊虫,静檀散人一定会要求入宫来给锦郡主医治。可是,消息七日前就送出去了。静檀散人未作任何反应,那么便是这蛊虫无碍。”
硕玄帝有些发怒:“荒唐。你这不是拿三位郡主安康开玩笑吗?”
“陛下,可相信我师父?”
硕玄帝思索着,文璃从未害过谁,医治的本事他也见过。夸张点说,简直就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临神渊又说:“那虫下官看过,只是小把戏。与性命无碍,也不会伤及根本,就是胸口疼痛几日而已。以后也不会留疤。”
硕玄帝叹气,“你们这顺势而为的性子啊。真是……”
又过了七日。
三女胸口的红色痕迹更大了一些,皮肤撑得亮晶晶,能看见里面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
临神渊一一看过后,只是说:“贴身衣衫要柔软,少动,饮食清淡些。再有七日就可痊愈。”
三女终于又熬过七日。
临神渊卯时就让司天监的三名女官各捧着一个半透鹅黄琉璃杯等在三位郡主门口。
又让御医准备了最好的外伤药。
临神渊拿了师父留下的玄铁匕首和外伤药,带着司天监的女官,挨个寝殿去了一趟。
一刻都不到,临神渊就带着女官,捧着琉璃杯在承霖殿等见驾。
硕玄帝看着琉璃杯里的东西不明所以。
临神渊指着第一个琉璃杯说:“这是锦郡主身上的。”
只见杯里一个白色小肉球似的东西一跳一跳的。
临神渊用匕首刺破白色薄膜,里面是一条白色小蛇,还没有蚯蚓大,眼睛都没睁开。但是白磷闪亮像珍珠一般,漂亮极了。
临神渊端过第二个玻璃杯说:“这是周郡主身上的。”
杯口赫然停着一只蓝色夜蛾。蓝色的翅膀已经完全展开,比杯口还大。杯子里一个破裂的蓝色外壳。
第三个玻璃杯里是一个绿莹莹圆鼓鼓的小石头。
硕玄帝问:“这是什么?”
“种子。”
“什么的种子?”
临神渊用匕首拨了拨说:“看不出来。我带回去种下,长出枝丫就知道了。”
硕玄帝说:“段郡主身上的就是这种子?”
“对。”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临神渊这才从头讲起。
“这种蛊虫最怕人说破。原本无大碍,可若是被人说破了,蛊虫反而会发生变化。一旦改变,可就不好说会变成什么。所以,下官只能让陛下等。等这蛊虫脱离被中蛊之人,再说不迟。”
静檀散人弄来这蛊虫,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先帝嫡子段青玄,年幼时曾在道观修习数年,飞升后被称为“圣主”。
当今圣上龙千山笃信道教,仙家道观遍地都是。
各地世家大族乃至有些条件的豪绅也都开始资助道观,但是这些世族子女又不能真的入观修习,就会选八字**的小道童作为替身在观中修行。
赵贝锦母亲段泽御资助的就是风宗,盖道观修神像,每年资助高额善款。风宗跟武北的神宗、豫东木族不同,风宗这门派根基就在中都恒璟近郊的妙境山。
静檀散人的弟子复风狸就是跟赵贝锦郡主八字**的小道童。
硕玄帝龙千山听说风宗有神兽凤、凰、麒麟。都说麒麟能选明君,就召见风宗宗主静檀散人,询问此事。
静檀散人说:“回禀陛下。小道不敢有所隐瞒,麒麟只是瑞兽,作为飞升之人的坐骑而已。坐骑行为自然是听主人的。所以,只怕是一些别有用心的门派或修道之人以‘麒麟选明主’作为幌子,最终还是人为操纵的罢了。”
硕玄帝说:“文璃也说,人心难测。你也算正人君子,有麒麟在手,却不用来做这些非分的打算。”
静檀回到道观之后,心中一直惦记这件事。她在妙境观藏书阁找到一册卷轴,带着卷轴来到司天监,求见国师文璃。
司天监,正殿。
文璃说:“你既然来见我,可是有想到其他‘选明君’的方法?”
静檀说:“这册卷轴中记载,西南楚地有一种蛊虫,可测人心。国师若是同意,小道愿走一趟。”
文璃问:“哦?怎么测?”
“以蛊虫种在人心口,以心血养之。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蛊虫若孵出善虫,则人心善,若孵出毒虫,则人心恶。”
静檀亲自往西南走了一趟,带回了蛊虫。
文璃问:“你亲自试过了?”
“试过了。”
“所以,你的蛊虫孵出什么?”
“什么都没有。”静檀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珍珠色的小圆球。
文璃问:“这是?”
“空。”
“所以,不一定孵出活物?”
“取决于人心。”
文璃点点头,“再过几年,你也该到羽化闭关的阶段了吧?”
“是。”
“恭喜散人。”
“不敢。最后的闭关也是凶险异常,不一定……”
“会顺利的。”文璃打断她,“蛊虫的事情,我会如实跟陛下回禀。等另外两位郡主入了中都,陛下见过三位郡主再做定夺。”
“是。”
那时,硕玄帝对蛊虫一事并未置可否,担心危及三位郡主性命,可也并未反对。
此时,承霖殿中。
硕玄帝问下面跪着的临神渊:“那么三位郡主身体无碍了?”
“下官亲自动的手,只需破开半寸小口取出成熟的虫茧。已经敷了外伤药。”
“那三位郡主的这三个结果,都代表什么?”
“回禀陛下,这就要国师来解了。下官不敢乱说。”
文璃走之前跟陛下嘱托过,“我这弟子聪明是聪明,只是自幼在武北跟着不见天野惯了,有些顽劣,不适合在宫里当职。如果之后有什么不妥还请陛下原谅一二。”
硕玄帝倒是对眼前的临学正很是满意,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临神渊行礼,“陛下,可以把这三个孵出的蛊虫赏给下官吗?”
“可以。”
“多谢陛下。”
临神渊把小蛇,夜蛾和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绿色圆球带回公主府。
立刻燃了一张符。
文璃出现时,满脸不情愿,“我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他已经看见书案琉璃杯里的东西,“这么说,果然都顺利孵出来了。”
临神渊:“陛下把它们赏给我了。”
“赏给你?要来干什么?”
“养起来啊,多可爱。”
珍珠色的小蛇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盘在杯底。蓝色夜蛾安安静静展着翅膀停在杯口。
文璃看了看,说道:“养起来?你可知它们吃什么?”
“吃什么?”
“人心。”
“啊?”临神渊立刻后退了一步。
“留给你的卷轴都看了?”
“都看了。”临神渊回忆,“卷轴里没提到这种蛊虫的喂食啊。”
“因为没人喂食。这些蛊虫从中蛊之人身上剥离以后,都会被立刻杀死。”
“可是,它们都很可爱啊。”
“可爱?它们现在不动,是因为离开了人身,十分虚弱。你打算时不时杀个人,把心掏出来给它们吃?”
“那这个种子总不需要人心了吧?”临神渊犟嘴。
“需要人血定期浇灌。而且,还不知道会长出什么妖物来。”
“咦……”
文璃伸出手,“留给你的匕首呢,给我。”
临神渊把那柄玄铁匕首从腰间掏出来递给师父。她手都没来得及缩回去,就被文璃攥着手腕,拔出匕首割破了指尖。
“哎呦,师父你,疼死了。”
文璃把她食指放在杯口,让血顺着杯口往下滑。
就在血液碰到小蛇的瞬间,它在杯底急速翻滚起来,好像满身鳞片都张开在吸收周围的血液,很快珍珠色的小蛇就变成血红色,体型也比刚才大了一倍。
文璃本以为会吓到临神渊,结果她盯着杯子反而更感兴趣了。
临神渊饶有兴致地看着,把手指伸到夜蛾面前,“不过,我一直以为是蓝蝶,怎么会是夜蛾?”她把血抹在杯口,封了伤口。
那莹蓝色的夜蛾像是能闻见血腥味道,毛茸茸的触角晃动,转到有血滴的地方,很快就把杯口的血吸了干干净净。
他俩此时并不知道,蛊虫认主的第一步就是吸食主人的鲜血。她无意中让两只蛊虫完成了认主的过程。
文璃说:“看见了吧,这才是蛊虫真正可怕之处。而且,若不杀死,它们再大一些就会找到被中蛊之人,重新依附于她们身上,以获得滋养。”
临神渊说:“有意思。反正,我带回来的我负责。”
“出事了呢?”
“那不是还有师父呢嘛。”
文璃抬手要弹她。
临神渊往旁边躲了两步,“对了,陛下问你这三个可爱的小东西要怎么解,是善是恶啊?”
文璃反问:“你怎么说的?”
临神渊说:“我没说。我说我不会,等师父回来。”
“哦?为何不说?”
“一张嘴两张皮,想怎么说都行。比如,这小蛇,你可以说锦郡主蛇蝎心肠,你也可以说她能化蛟成龙。”
文璃点点头,“夜蛾呢?”
“破茧成蝶或作茧自缚……”临神渊不等文璃再问,接着说,“种子就更不好说了,可能是参天大树,可能是攀附软藤。”
文璃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临神渊虽然跟着不见天在武北野大的。可是她就像聚宝盆,吸纳了自己和不见天能交给她的所有本事和见识。
文璃说:“静檀还是没想通。她自己宗里‘麒麟选明君’是人为操纵。那么这些蛊虫,不也一样是由人来解释的。”
临神渊问:“师父,我没想通,静檀散人的那个像珍珠的又是什么?”
“执念。”
“执念?”
“河蚌里珍珠的中心是砂砾。那么人心里珍珠的中心是执念。”
“所以,她的执念是什么?她是不是快要入山闭关了。”
“这就是她的执念。应该说是修道之人到最后时刻的执念。最后的闭关凶险异常,往往只差最后一步,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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