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森蚺吃虎
所有长陵族人都来见识这场前所未有的夺权之战，场上弥漫开来浓烈厚重的硝烟味。
当乌栖一脚踏入择天石下熊熊燃烧的火圈时，周遭噪杂的声音和窃窃私语全都戛然而止，死寂铺设而来。
快凌晨三点，草木未醒，连最小的幼童都醒来，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
血腥和暴力是执法者争夺战的代名词。
乌栖只见过一次不流血的夺权战，荆舟望向他的父亲发起挑战，那是长陵唯一一场不流血的战斗，也是父亲向儿子服从的战役，将执法者的位置交给了他。
但两场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荆舟望走进火圈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腰布，肌肉紧绷，漾起了波纹，身材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好像涂了油。
乌栖看穿了他的表演，直视到真正的威胁。
草药可以安抚她的神经，提高她的专注力，但还是紧张。
她将雾之澜教她的技巧都念了一遍，荆舟望虽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大强壮，但否认不了他终究还是一个合格且强悍的战士，身上都是战伤。
他吼道：“这个女人看到我来到择天石，依长陵古律，我作为长陵执法者接受她的挑战，事败之后援引死刑。”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一个人被宣布成为胜利者和最新执法者的唯一标准就是确保另一挑战者已经死了。
没有屈服，只有死亡。
“你能接受这个条件吗？”长陵天轮的监察者悠悠问道：“你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择天石。”
乌栖根本别无选择，只能前进，自从她向荆舟望发起挑战那一秒开始，所有退路都被斩断。
“我接受这些条件，”乌栖大声说：“我这么做是为了长陵，为了族内所有手无寸铁普通族民的未来。”
“你们两人都能调动自身的长陵之力，召出幻灵真身，直至其中一人真身破裂，幻力泄尽，分出胜负为止。”监察者问道：“听懂了吗？”
乌栖与荆舟望两人都点点头。
荆舟望率先撕掉腰间的带子。乌栖解开外衣扣子，只着单薄里衣站在众族民面前，大家都在看着她。这一次没有一个人嘲笑她的身材。
她扫视四周，记不清每个人的脸，她低头垂眉想了想，没一会儿便召出幻灵真身，是蚺，通天森蚺。
荆舟望已经调整好姿势，当她刚站稳底盘时，荆舟望背后那头的剑齿利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来。
她立刻从虎口下消失，跳开转过身来，迅速突脸。
他们在择天石下互相绕圈，耳朵后折，呲牙示威，身遭的长陵之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森蚺与猛虎缠在一起，乌栖定他腰压低的那一瞬间，猛冲过去，撞到他小腿，将他撞翻在地。乌栖迅速滚开，咬下他下巴处仅离颈静脉几厘米位置的一块皮肉。
猛虎骤然怒吼，身量暴涨，狠戾重重地压住森蚺，乌栖这才明白刚刚他或许只是戏弄她而已，这一刻起才逐渐显露出他的力量和狡诈。
不要害怕他，乌栖，你要打败他之前必须先扳倒恐惧。
她退后一个身位，他们靠得很近，乌栖肩膀上有一道伤口，血流如注，刺痛几乎让她丧失理智。
但在血痛之间，她也看得出来，荆舟望正在尽力掩饰左腿的轻微跛行。
他咆哮着，向右佯攻，但乌栖已经看透他的眼神，猜到他的意图。
当猛虎扬起利齿向她冲来时，乌栖已经做好准备，尽力聚集全身长陵之力，森蚺盘旋数百米，遮天蔽日，她咬紧牙关，牙齿之间嘎吱作响。
一蚺一虎撕扯着，荆舟望嚎叫一声，用力推了她一把，挣脱开急忙折回。
乌栖看到了他被压碎的右眼，血从他那半张脸上流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强弩之末，下定决心拖延时间，拖到她也弹尽粮绝，再凭借速度经验敏捷杀掉她。
他要撕开她的喉咙。
荆舟望像山崩一样压在她身上，烈虎的利爪耙着森蚺的每一寸皮。
乌栖在这种攻势下坚持不了多久，她知道自己需要尽快摆脱这种控制。
须臾之间，她想到雾之澜，以及他教她借力打力。她疯狂奋力扭动自己的身体，用力踢向地面，凌空飞起，扳过荆舟望的身体，同时将他撂倒在地。
几秒之内，她就把他按住，狠戾掐住他的喉咙，荆舟望停止了挣扎，在既定的败局中呜咽着。
他明白自己无能为力扭转局面，那盘旋的森蚺已经绞断了猛虎脖颈，正拔高身子迎风鹤唳。而乌栖也能在他扭动几厘之前，先撕开他的喉咙。
森蚺在她身后，乌栖同它一起发出“嘶嘶”示威，监察者走过一地血与肉，他的眼神很平和宁静，他说：“长陵古律很明确，你必须杀死他，才能成为长陵最高的执法者。”
她又“嘶嘶”几声，监察者挑眉看了她几眼，将这句简单的信息传达给身后的族民。
“这一届的‘生者’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们。”监察者喊道：“将由你们决定‘败者’是流亡还是死去！”
人群中传来一阵激动的低语。
一个女人活着走出择天石，即将就任长陵最高执法者，百年来闻所未闻的事情。
乌栖站起来，向着乌泱泱的族民喊道：“你们已经看到了我的实力，我可以行使我作为执法者的权利！但是，我希望我的每一次决策都能顺应族人的民意！是长陵的心之所向！所以我将选择权交给在场的所有族民，你们是想让他活着，还是依照长陵古律了结他？！”
率先响起的几声都是“杀掉他！”和“干掉那个混蛋！”，但在之余都是压倒性的，不容忽视的仁慈，善良的回应在附和。
“好。”乌栖说，她站在荆舟望身旁，俯视目瞪口呆的他，“荆舟望，此刻起，以死刑将你逐出长陵。从今往后，你将永不得踏入长陵境内。”
荆舟望翻身站了起来，仅存的左眼环视了四周，他的头埋得很低，几乎快要垂到地上。
他知道自己现在别无选择，留下来只能等死，急忙跑进森林，了去无踪。
“你成功啦！你做到了！”甚兰一面冲上来，一面拿着斗篷披在乌栖肩上，“我就相信你一定会像一个真正的战士去战斗！我们都支持你做长陵的新首领！”
她靠近乌栖耳边，忍不住悄声道：“就连以前那个老是针对嘲笑你的女人，看见你的森蚺绞死了荆的虎，也激动得快哭出来了。”
乌栖笑得很淡，她平静地说：“召集现役所有战士和箭使。”
“我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即将到来的战役！”
尾声——
长陵现役所有战士和箭使一个接一个宣誓服从他们的新执法者。
乌栖向他们保证，她会公平尊重他们在荆舟望手下获得的地位，从今以后，所有的族人都将有平等的机会去狩猎和战斗。
“还有，”她笑着说：“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被女人赶下台，那只能说明你们从一开始就不配站在这里。”
席下全都笑起来，乌栖看到他们说谁谁应该去从事烹饪或缝纫。
“现在，谈谈银杲的突袭吧。荆舟望想无视这些威胁，但我敢保证，不出两日，银杲绝对会率先发起攻击。他们想要夜袭，趁我们熟睡的时候杀掉我们，割开我们的喉咙，刺穿我们额心脏。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明白了吗？！”
战士与箭使们都咆哮着表示同意，与共同的敌人打一场好仗，是凝聚族群最好的办法。
“乌栖。”席下推门而入的一个年轻漂亮女人轻声呼她，“抱歉打扰了，营地出现一个陌生人，他声称是要来和新执法者谈话的。”
“谢谢你，雅芙，带我去见他。”她站起来，顿了一会儿，面向长陵最精锐的战士和箭使，“当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能听到一个全面的防御计划。”
席位上哼声四起，但很快开始互相讨论策略。
乌栖大步离开，跟着雅芙走进小道，可以直行到营地。
“我挺高兴你是新的执法者，”雅芙害羞地说：“我……我想为小时候我说过的一些刻薄的话道歉，不要觉得我是在讨好你……只是——”
“没关系的，雅芙，我理解你，”她紧紧地搂住雅芙胳膊，对她微笑，“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也为在同一片天地下的女人们能够自由畅快呼吸。”
雅芙点点头，似乎真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乌栖不会趁机报复她就好。
“乌栖！”当她一踏进营地，雾之澜欣喜的声音便传来，他说：“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太高兴啦！我听说你和荆舟望的事情就直接跑过来了。”
那个年轻的箭使瞪着雾之澜，握紧拳头站在那里，“为什么要放他进来？”他问，“我们应该杀了他，了结这件事。”
“不。”乌栖道：“雾之澜是来帮我们的，对吗？”
她转向那个帮助她成为长陵族中百年来第一位女执法者的男人，看到他不动声色地点头，乌栖心中的喜悦油然而生。
“和我一起走吧。”她对雾之澜说。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挺过来的。”当他们终于独处，雾之澜说。
他拂去她脸上的一缕碎发，捧起她的脸颊，“我很抱歉之前对你隐瞒了我的真实意图，但就在你落入‘咒’的陷阱时，我能察觉出你的天赋和潜力，你一定会成为长陵的执法者，在那之前，你只需要相信自己。”
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但就在这时，乌栖悄悄钻进他的怀里，让他紧紧抱住她。
在族人面前，她会展示蓬勃的力量和坚定不移的信心；但在林中，在深爱的人面前，她只在意眼前的花，头顶的月，还有脸颊贴着的饱满有力的胸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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