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杨昭的妾。
父亲是吏部侍郎,不过这都是在杨相的帮助下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他为了仕途,想尽办法和杨相攀上亲,便把我嫁进了裴家。
这也没什么,反正嫁谁不是嫁。
听闻,杨昭三岁习文,四岁练武,五岁精诗词,七岁通音律,十五岁上战场,十八岁单枪匹马入敌营,取敌方统领首级,一举成名。
但如此完美的人却被传有隐疾,及冠至今已有一年,还未曾有娶妻的想法。
但是,他却同意娶我。
只因这一切都是父亲一步一叩首,三天两头往相府送礼,杨相才勉为其难的让杨昭纳我为妾。
细细算来,我嫁入相府已有一年整了。
2
这一年,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我几乎没见过杨昭。
我进府那日,边关告急,皇帝便派他出征了。
不过也没关系,我只是个妾,成个亲没有那么多繁缛礼节。
这天,我正在心月湖亭中喂鱼。
阿绣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和我说,杨昭回来了。
‘砰’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阿绣拉到了前厅。
我有些不知所措躲在门后,只敢远远地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看着他和相爷夫人相谈甚欢。
阿绣在我耳边小声的问道:“少夫人,你为何不出去见见大公子?”
“我还没有准备好。”
是的,我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准备好面对这素未谋面的丈夫。
3
在相府,我过的很好,大家都对我挺好的,也挺敬我的,夫人对我很好,相爷对我也好,甚至是下人对我这个妾室也是客客气气的,唤我为“少夫人”。
但是,我的丈夫杨昭,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也一样对我好。
他好似感觉到了我炙热的目光,猛地一回头,警惕性地喊了一句,“谁......谁在那边?”
我被吓到了,赶忙侧了侧身子躲了起来,拍了拍胸口,低头心里暗暗道,幸好没有被发现。
但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躲?
等我平复好心情的时候,杨昭他已然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整个人看起来好温和,眉眼修长疏朗,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如琥珀,站在我面前,好似冬日凉感的阳光,又好似秋夜缥缈的星光,慵懒而疏离。
我有些紧张的向后退了几步,幸而阿绣扶住了我,才没有让我摔倒。
杨昭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问道:“你是?”
等我站稳了对着他行礼,语气温婉平静:“回公子,妾身是公子一年前纳的妾。”
杨昭看着我,眼睛里全然是陌生和诧异。
我只觉得脸皮发烫,但眼睛还是牢牢地黏在他的身上不肯移开。
最后还是相爷先开了口,“昭儿,玉茗是沈侍郎独女。”
还未等杨昭说话,夫人便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放到了杨昭的手心,捂着嘴偷笑地说道:“昭儿,这是你媳妇,以后可得好好待人家,娘和你爹还等着抱孙子呢?。”
闻言,我本就发烫的脸皮在此刻红的滴出血来。
4
这可以说是我与杨昭的第一次见面,两人还不太相识,谈及此事,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母亲教训的是,昭儿……昭儿必谨遵教诲,早日为我们杨家开枝散叶。”
杨昭的脸色也有些微红,知道他也有点为难,想拒绝又不敢,便也只能先顺着二老。
听罢,二老满意的点了点头,离开了。
见此,我赶紧抽离开手,讪笑道:“公子不必为难,妾身等公子。”
杨昭察觉到我的反应,握拳抵口,低笑了起来,“你不必拘谨,以后唤我阿昭即可。”
我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阿昭……”
喊出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既觉得有些丢脸,又止不住心里喜悦,看来杨昭真如阿绣说的那样,除了有隐疾,什么都好。
“嗯,那我以后唤你茗儿吧!”
他眼底含笑,伸出手掌,极其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我会对你好的。”
眼神坚定地和刚见面时的疏离判若两人,我怔怔地看着他,不自觉地陷了进去。
他说他会对我好……
即使我只是妾,不是妻也无妨。
5
杨昭的手只是揉了一小会儿我的头,就放下去了。
“刚才听母亲说,你已许久未出过门了,那今日我陪你去逛逛吧!”
他俯身平直的盯着我,嗓音低沉清冷,又带着几分温柔。
我一听,脸不自觉地又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回他,“阿……阿昭,不用,有阿绣陪着我就好。”
我有些无措,回过头想找阿绣,却没有发现阿绣的身影。
早在刚才我发愣的时候,阿绣就已经陪着夫人离开了。
不过很快我便恢复了平静。
“走吧!就当是陪我逛逛。”
他拉起我的手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大手紧紧地包裹着我的手,让我觉得好温暖,和小时候父亲牵我的手一样温暖。
我在不知不觉中,心底好像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情愫,这种感觉是我从未拥有过的,真的很奇妙。
6
自我出生以来,便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关心疼爱,只有母亲一人疼我。
父亲无妻,只有妾,那便是我的母亲。
他很爱母亲,至今未娶正妻。
母亲身体不好,据说是生我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因此父亲厌恶我,一直都不待见我。
7
一路上,杨昭没有和我说话,我也不敢开口和他说话。
今天的街市好像比一年前热闹了许多。
车马粼粼,人流如织,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还有卖力吆喝的商贩,孩童的欢声笑语,热闹了整个长街。
他牵着我的手穿梭在人群中,走着走着,便停下了脚步。
我一时之间没有刹住脚步,直直地撞上了他挺拔的后背。
“嘶~”我疼得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突然有一双手轻轻地抚过我的额头,我抬眸看到裴昭正一脸抱歉的样子。
“茗儿,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身子好似被定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看他,强忍着心慌,红着脸,摇了摇头。
他让我乖乖的站在原地等他,我应了下来,看着他越走越远,心里竟有些落寞。
8
我有些无聊,看到旁边有一个胭脂小铺,便走了过去,随手拿起一盒胭脂在手中试了试色。
“姑娘,买盒胭脂吧!我们家胭脂品质好,又实惠。”
老板卖力地推销着,让我忍不住想多买一些。
当我正准备挑多几个的时候,杨昭回来了。
我看见杨昭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朝我走过来,他将其中一串糖葫芦拿给了我。
“谢谢你!阿昭,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糖葫芦了。”
我开心的咬了一口,好甜!
杨昭看到我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伸手想摸我的头,却迟迟不敢。
他把另外一串糖葫芦包了起来揣进怀里。
我有些不解,开口问他,“阿昭,不吃吗?”
“茗儿喜欢吃......这是留着给茗儿晚上吃的。”
他把手放在怀里紧紧地贴着,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低着头,强忍着泪水,喃喃自语道:“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晚上吃糖了。”
9
以前也有一个人对我这般好。
记得每次挨父亲的训,祖母的打我都会一个人躲起来大哭,他就好像天神下凡降临在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两根糖葫芦给我,扮起鬼脸哄我开心。
他说,茗儿,不哭不哭,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但他最后食言了。
10
杨昭将我揽入怀里,轻声安慰道:“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我没有回应,他以为我不信,将我拉离他的怀抱,双手放在我的肩上,眼神真挚地对我说:“相信我,茗儿,我真的会永远陪着你的。”
彼时,我的坚强在顷刻间瓦解了,扑进他的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以来的委屈好似在此刻得到了和解。
眼中的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豆大的泪珠浸湿了他的外衫,但他却没有嫌弃。
“阿昭,我想吃酒。”
“我陪你。”
11
记得祖母临逝前一天,我在门外偷听到祖母与父亲的对话。
当时离的远,听的并不是那么的真切,隐隐约约的话语中提到了母亲,提到了我。
大抵意思就是让父亲娶妻,好延续沈家的香火,但父亲态度很决然,死活不肯答应祖母。
十二岁那年,祖母死了,死得并不是很安详。
我很开心她终于死了,还偷偷地喝了人生中的第一杯酒来庆祝。
如今想起她来,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象,就只剩下她对我和母亲的苛责了。
她在的时候总是找母亲的茬,挑母亲的毛病,即使母亲做的有多好,也依然得不到她的一丝肯定。
九岁那年,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她很生气,拿起拐杖想教训我,却被母亲拦了下来。
她气愤不已,抬起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母亲的脸上,又拿起拐杖往母亲单薄的身上打了好几下。
母亲看起来疼极了,眉头都皱了起来,嘴角还渗出了点点血,还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安慰我,“玉茗乖,不哭……娘不痛,一点都不痛。”
她将我拥入怀中,她的怀抱还是这么温暖,这么有安全感。
我心里委屈极了,大声的哭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保护不了她,也痛恨父亲那无能的嘴脸。
他只会劝母亲再忍忍,体谅一下祖母年纪大了。
是啊!每次听到这句话,我就在想,祖母年纪大了,为什么还不去死?为什么还要活着折磨母亲?
12
杨昭去酒肆买了两小坛酒。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揽住我的腰,脚尖轻轻一点,我们来到了京城除了皇宫外的最高处。
在我木讷的眼神中,他递过来一小坛酒。
我眉头一皱,蓦然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试探性地问道:“这一整坛都是给我的?”
“是啊!我们吃酒都是一人一大坛的,可惜刚才大坛的卖完了。”
他似乎还没有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一脸惋惜的模样,让我哭笑不得。
我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经常吃酒?”
他笑了起来,径直地拉我并肩坐了下来,抱坛饮了一大口酒,耐心地回答我,“没有,回京后闲暇之余会小酌几杯。”
闻言,我没有再继续追问,抱起酒坛,轻轻地抿了一口酒,辛辣的酒顺着喉咙而下,涌入胸腔,烧出一片灼热,呛出了眼泪,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身后一双大手轻柔地拍打着我的背,我抬眸看着眼前温柔似水的杨昭,再一次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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