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选一

毕竟女人与孩子是无辜的,李京墨一行人虽与叶家人一路打打骂骂,口口声声都是不去,可谁的脚下都没停,争执间也已经到了隔壁村里的叶家。

叶家真是不算贫苦了,院里盖了六间屋子,还养了一群鸡,灶上正煮着热开水,两个帮忙的妇人正一盆盆地递送热水,还算是井然有序。

写意与逾白也都赶来了,两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一个在洗炉配药,另一个人在给银针淬火。

“没事了!没事了!稳婆说可以了!”负责端热水的大娘举着一双满是血色的手出来,与叶大娘意有所指道,“只是生孩子是力气活儿,拿些吃食来吧!”

“啊!家里今天都没开灶,哪有什么吃食!”叶大娘装腔作势,又走到逾白跟前不客气地呵令:“你们回回不都是要给产妇熬上一碗益气补血的汤药吗?你赶紧煮吧!”

“就是就是!”叶家男人也紧跟着道:“还有参!你们次次都是要拿一只两三年的人参给产妇吃的,这回到我们家,可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吧!”

逾白抬眼看了李京墨一眼,李京墨也只是低下眼,更多的只是无奈。

一切失衡的源头,大概都是源于李京墨刚开始的那几年,因并不能掌握好分寸而过度地帮忙吧。

对于李京墨而言的举手之劳,给予他们的帮助却是莫大的,而李京墨想着即是做好事,自也不必吝啬,所以头几年,许多事都只有她一味帮忙的影子。

等她发现当一段关系,如果永远都是一方在付出,另一方在享受,这对于人而言几乎是一场考验时,她已开始被这些糊涂的关系反噬。

那些人习惯了她所说的“没关系,举手之劳”、“可以呀,这事儿我来解决”,他们渐渐也形成了病态的心理,相信李京墨就是该来帮她们。

从当初的感念,到后来变相地对她索取,他们潜移默化愈演愈烈。直到李京墨终于意识到了:她将这群人养地越加的自私,也越加的好逸恶劳了。

不是所有人在被关照的情绪里,学会的都是回应爱。

而当李京墨终于明白在一段关系中,除了付出,更重要的是需要去反复地尊重并强调对方的存在,更多地鼓励他们对自己付出,即是只是举手之劳时,一切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养出了一批白眼狼,而这群狼几乎无法舍弃啃食她的任何机会。

她不再去那些曾经停留的地方,而是换了另一些村落,这一回,她最在意的就是相处时的平等、公平。

她以为她逃了,可那些人依然可以闻着风声找到她。

一如叶大娘。纵然家里已经阔绰稳妥,她还是会找到许多由头,来要李京墨帮忙。

李京墨甚至不确定那产妇到底是否真的难产过,可叶大娘能为她这么争取一回,也许所有人也都还是会高兴的。

叶大娘会开心自己不花分文便替儿媳妇争来了参汤补药,叶家大哥会开心家里没花一分钱便安安稳稳抱得孩子,而叶家媳妇大概也会庆幸这些汤药能进了身体,补的养的也都是她自己。

每个人都对这样的结果满意,所以她们算计李京墨,利用她们的善念要求她们过来,她们甚至从未觉得自己想错了。

李京墨咬了咬牙,她想说不给,可女人生孩子是生死门前走一趟,她也不忍拿两条人命来教训这群没良心的人。

“拿吧!”李京墨紧咬着牙,又去提醒写意,“药要备全,都煎上吧,尤其是止血的。”

生产中的难关何其之多,其中最为可怕的便是遇到产妇大出血,一旦发生,几乎是十有九死,几人都不敢怠慢,只将如何应对最坏的情况也都备全了,想着宁可浪费药材,也不敢有半分疏忽。

“给我看看呢!”叶大娘接过人参认真拿出来看了看,还不高兴地冷笑了一声,“李京墨,你是不是欺负我们家人丁单薄啊?今年给我们的参分明没有去年给张家的肥!”

“什么?”叶家大哥也来了火气,“李京墨,我真不知道你何必要这么吝啬,你家里有钱有势,腰缠万贯,你帮帮我们这些人怎么了?这可是两条人命,难道还担不了你的施舍吗?呵,倒不如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这幅假仁假义的嘴脸吧,真叫人恶心!”

“你先把参给里头送去!”叶大娘将人参递给那妇人,转头又要来责骂李京墨。

逾白和写意只气的浑身发颤,她们恨不能扑过去与他们厮打起来,可她们也知道这不能她们能意气用事的时候,她们得做好手里的事,永远为意外准备。因为她们是郎中。

郎中和病患间的龃龉与怀疑几乎时常发生,她们劝自己,以人命为重。

李京墨只站在院里被她们骂,那些过往王大娘等人并不了解,她们堵在叶家人跟前替李京墨挡着护着,听着对面人的挑拨,众人面面相觑,不好回嘴,也不知该如何做。

李京墨回头,见周海已经搬来了一张椅子给唐砚初坐靠,又喂他喝了一碗醒酒汤,她走过去,只站到唐砚初身后,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吗?”李京墨问他。

“疼。”那些酒粗制滥造,后劲儿又大,如今入了夜,风一吹,唐砚初只觉得脑袋都在进风。

察觉李京墨在给自己揉脑袋,唐砚初乐呵呵睁开眼,见夜色蒙蒙,院里开始点灯燃烛。

“李京墨,你怎么不说话!”叶大娘也跟着往唐砚初这头来,“你心虚了?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吧!呵,如今你也长大了,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还是事事想不周全!你难道不知道人死了,那些钱都带不走?都不知道你守着作甚!倒吝啬起救人的药补了,我看你有什么脸面见神佛!”

“你再拿一只来吧!”叶家大哥呵斥道:“别小气了,也不嫌丢人!”

“你们是不是找死!”还是周海忍不住了,他一把抽出身旁侍卫的刀,举向叶家诸人冷声道:“如今里面正在生产,李小姐不愿与你们争执,不得不忍你们,是她医者父母心,可你们要再敢胡闹,我便是忍着不敬,也得教训教训你们!”

“这儿轮不到你来说话!”叶大娘两眼一瞪,淬了他一口,“李京墨都没发话,你算什么东西?”

“怎么不能说,这天底下还没有有理无处寻的!我都不知道你们算哪颗葱,口口声声要李小姐来救来帮,呵,我倒要问问你们是她的什么人,哪来的脸子张口的?”

“她的银子是她爹娘辛苦拿命挣的,自有她家里人花,何必拿来贴补你们?倒是你们才真真可笑,要他们来帮忙,可我只看到她们进了门忙着忙那,何曾见过你们倒过一杯水,问过一声需?都是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帮你们?你们好意思开口,倒不怕天打雷劈!”

周海骂的痛快,唐砚初也听的痛快,他沉沉叹了一口气,才明白李京墨这两日与他说的“因为过度地心软与帮衬,容易助长贪婪”是什么意思。

李京墨却不觉得痛快,只觉得心里烦乱,一如到今日,她都还没想清楚要怎么才能对付她们,才能矫正被她养坏的一颗颗蠢笨的心。

其实兰因絮果,谁都有错。

“不好了!不好了!”那妇人跌跌撞撞跑出来,只往李京墨这头爬,“大出血,大出血!”

“什么?”叶大娘再顾不得与李京墨吵骂,只搂着那人反复确认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里面到底如何了?”

“这回是真不行了!”那妇人颤颤道:“嫂子,趁着还来得及,你快快决定!保大还是保小!”

“怎会这样?”叶大娘吓得腿也软了。

若是心硬些,此时大概也能在心里悠哉冷笑,想着真是老天报应,处处是活该!可这到底是人命,生死面前,人人都不忍这样想。——谁知道呢,也许命运就是今日笑她,她日是她。若无慈悲心,人活于世便只剩处处无情事事无义。

唐砚初也吃了一惊,只猛地站了起来,摇晃间被周海紧紧搀扶着。

“这......这......”唐砚初惊慌看向李京墨,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李京墨沉了沉心思,只取出襻膊,三两下熟练将两只衣袖绑好。

“写意,先送一碗药进去!接着煎!逾白,准备施针!”李京墨知道再等不了,她准备进去。

“保小!保小!”叶家男人后知后觉冲过来,一把拽住李京墨道:“李京墨!你给我记住了,我要孩子!——若是两个都能保住自然最好,可你若执意要保大,没了孩子,我也不会要那个大的! 你听到没有?”

李京墨听的心里一凉,却已不觉意外。这些年,她见过太多悲惨,更知这世上女子何其可怜呐,是以每一年,她给她们留的最多的便是止血的药剂,也期待地想着,好歹多一个可能,多一线生机。

她最怕面对这样的时刻,没人替女子的生死考虑。——她们还活着,却只能活着听自己怎么被抛弃,等着怎么死。

李京墨只觉得喉里堵满了委屈和泪,她已经无力骂他,恨他。

“疯子!疯子!”唐砚初已奋不顾身冲了过来,哪怕跌跌撞撞,也要拎着男人的衣领,狠狠给他一拳,“那是你妻子,你怎么能放弃她?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唐砚初替李京墨喊了出来,他的语气里尽是悲痛愤恨,几乎是命令。

“我膝下无子,自然得留个孩子!”叶家男人尖叫着哭喊道:“出了这档子事,只怕日后也是生不了,留下又能如何,她日休妻也是一番纠缠!”

唐砚初气的浑身发抖,只能一拳拳揍他,“难道你娶她就只是为了子嗣?你算什么男人?你将你妻子当什么了?”

叶家人想来拦,可侍卫们将唐砚初围护周全,他们冷面无情,拔刀相对,谁敢上前便一刀刀戳过去,几个人中了几刀,知道他们来真的,便也不敢冲了。

李京墨眼的热泪潸然落下,她望着唐砚初,想着他真好。

下一刻,李京墨只身奔进屋去。

救人,救人。老天啊,绕过这个可怜的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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