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请客

周围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二人身上,这真的是公子的表妹?

连崔错的目光瞥去,最后视线落在姜若慎受伤的手指上,深邃的目光看不清深浅。

挥退围着的护卫。

“过来吧。”

下人放好了马凳,听到表哥话语的姜若慎走了过去。

马车旁,连崔错伸出骨节如玉的手,轻声道,“扶着我的手臂,小心别摔了。”

明明是温柔舒缓的声音,姜若慎却莫名听出了一丝冰冷。

那双如琉璃般的黑眸注视着她,难辨情绪。

表哥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姜若慎低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纤纤双手上都是还未干涸的血渍,难怪一直觉得疼。

差一点就要弄脏表哥的衣服,怪不得人家目光冷淡,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尴尬一笑,“谢谢,我自己可以上。”

姜若慎头也不回地背对着他,在刑场上与死囚犯不清不楚,大庭广众下却与他划清界限。

连崔错脸色一沉,停在半空的手一滞,不自然地收了回来。

女孩利落地上了马车,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布置得十分奢华,俨然一个五脏俱全的房间,就连入口处随意垂落的珠帘都是晶莹剔透地雕花玉石。

车内置了冰鼎,而四壁做过特殊处理,听不见街道的吵嚷,与车外俨然两个世界。

姜若慎坐在软垫上显得有些拘谨,脑子里沸腾的情绪此刻终于冷却下来。

心里陡然生出些紧张,手指不自觉地搅动着衣角。

思绪混乱,她跑过来的时候脑子里究竟想的什么?!

别人和她又不相熟。

想起来了,她是想同表哥道谢,可是她已经重生了,这一世她还没有嫁人,表哥也还活得好好的。

难道她要对着人家说,你过两年就要死了?

姜若慎闭着眼摇了摇头,他肯定会以为自己是在诅咒他,表哥不把她扔下车才怪。

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被一一激的姜若慎陡然睁开了眼,入目的是男人修长的手指,宛如莹润通透的白玉。

“有没有觉得头晕?杳杳。”

担心她中了暑气。

最后两个字咬得有些重,姜若慎的脸不争气地红了红。

“我没事,就是外头热,刚才跑过来急了些。”

场面一时冷却下来。

“手。”

姜若慎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表哥手里多了一个药匣子。

听话地伸出了手,他低着头,从里面取出几样东西来,开始为她上药。

她从小听得最多的,就是周围人说,你的表哥是个神仙一般的妙人,三岁识千字,五岁能成诗,七岁之时,更是于太后寿宴上巧破他国使臣多年未解的百宝迷箱,打了对方嚣张的脸,自此一役后声名鹊起。

每每犯了错,大家就用他来教育她,所以小时候在连家那段日子实在不算愉快。

而且,他表妹有一箩筐,也更喜欢和其他女孩一块。

舅母还说,崔家表妹出生时,大家一抱就哭,唯独阿斐表哥抱她时就一个劲儿地笑,这不是天赐的缘分是什么?一看就是要入连家门的。

车内很静,只能听见连崔错给她处理伤口的声音,姜若慎不免生出些难堪,找个话头打破这窒息的氛围。

“阿斐表哥,吃过饭没?我做东,就在风榭阁。”

连崔错弄好最后的包扎,应了一声,“好。”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马车很快到了地方,姜若慎咬咬牙才敢走进去。

风榭阁是涪京最大的酒楼,里面的菜不仅鲜美可口,价格也是十分昂贵。

虽说父亲是将军,哥哥也是朝中新贵,可是姜家两袖清风,姜父还时常接济穷苦百姓和战场伤退的老兵,他们家又没什么前人根基,生活倒也无虞,但风榭阁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却是天价。

可前世阿斐表哥帮过她,甚至以外祖家的名义送了价值连城的嫁衣,让她出嫁时不必孤苦伶仃。

一顿饭而已,她不小气。

店里伙计递了本菜谱册子,姜若慎问,“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有哪些?”

小二口若悬河地介绍起来,按照名字找过去,姜若慎眉心一跳,手扣紧了腰间的钱袋子。

好贵,没带够钱……

下一刻,连催错道,“杳杳,既然是你请客,可知道我喜欢的菜式是什么?”

“这……”

她确实不知道,但肯定不便宜。

硬着头皮将菜谱递了过去,推辞道,“表哥你来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男人随手指了几样,小二答道,“好嘞,二位稍等。”

等菜的时候,连崔错收起了折扇,问她,“今日怎么想起要请我吃饭?”

“老远看见表哥,想着多年未见,叙叙旧。”

“你在哪里看见我的?”

姜若慎眼神游移,“就,旁边大马路上。”

连催错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还和小时候一样,只要一撒谎,眼神就到处飘,同他说实话就那般不乐意?

笑了笑,“涪京这般大,要碰见一个熟人少说也得七八年,今日我运气不错。”

姜若慎再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就是个傻子了,意思是说,七八年没来往的穷亲戚突然窜出来,拉着人就往城里最贵的酒楼走,不是打秋风是什么?

心一梗,文化人就是不一样,骂得真脏。

“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是碰巧遇见的。”

“希望下次还能碰巧。”

姜若慎连忙笑着摆手,“不会了,不会了。”

她哪敢再凑上来吃瘪?

人家上辈子出人出力只是看她可怜,出于亲戚一场的情份上才帮了帮,也就她傻,真当平日里也愿意常来往。

她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连崔错茶都倒溢了。

菜很快就上齐了,两菜一汤。

姜若慎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好,结果表哥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窘迫。

招了招手,打算喊小二再多加几个菜。

连崔错制止了她,“我们就两个人,点多了反而浪费。”

一顿饭吃下来心事重重,姜若慎心碎,完了,这下脸丢得更大了。

吃完饭下楼结账,姜若慎罕见地看见了酒楼的大老板,以前听其他人讲过所以认得,此刻男人笑得眼角都起了皱纹。

“恭喜姑娘,您是今日踏进酒楼的第一百名顾客,只需半价。”

已经做好钱包大出血的姜若慎受宠若惊,高兴得眼睛都亮了亮,指着自己问,“真的是我吗?”

“姑娘的运气是真的好,日后还请常来照顾生意。”

人走出老远,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的掌柜才敢问大老板。

“整座风榭阁都是公子的,我们收了他的钱,真的没关系?”

“你懂个屁,你见过公子单独跟哪个姑娘一块吃过饭?”

掌柜想了想,确实没有过这回事,“别说吃饭,就是连笑都没有过几回,今日公子竟不似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样。”

又接着问,“老板您不是前脚才踏进来吗,怎么知道那位姑娘是第一百名客人?”

老板都无语了,“当然是胡诌的,下次学聪明点。人情世故就是你来我往,如果今日菜肴琳琅满目,你收公子的钱才是要命的事。”

马车将人送到了姜府门口。

下车前,连崔错邀请她去连家做客。

“下个月就是祖父的寿辰,祖母也很想你,你若是得了空,就来瞧瞧她吧。”

姜若慎有些为难,“可是外祖父说过……”

不许姓姜的踏进连府的门。

姜家每年都以同僚的名义给连家二老送寿礼,但派去送礼的人没有一次进得了门。

这不只是两家的悬殊出身所致,更是朝廷党派之争的结果,而连姜两家迈不过这条线。

“没事的,一切有我。”

“祖父病了,不知道能不能挨到今年的除夕,他老了,已经不似往常心硬,看见小辈来,他也高兴的。”

姜若慎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我若是得了空,一定去。”

意思模棱两可,不拒绝,却也不接受。

连崔错淡淡一笑,“好,我等你来。”

马车扬尘而去,姜若慎站在门口有些失落。

明明小时候他们也算关系不错,可是长大了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就算抛开阿斐表哥的假客气,外祖父的寿宴她想去也真不一定有空能去,皇后那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可是她没办法说出口,就像连父兄都不知道她会武功一样,这些都是秘密,为了皇后她不能将这些事说出去。

有马儿嘶鸣,一群佩剑的人停在了姜府门口。

为首的男人下了马,正是姜家大公子,姜潭。

“姜若慎,怎么去趟学堂,手还受了伤?”

姜潭口中的学堂是皇后兴办的女子学堂,只以考核论成绩,不以出身论贵贱,平民与世家一视同仁。

姜家父子都是马踏战场的大老粗,常年驻守关外,难得回来一趟涪京,这一次回京是为了述职,圣上恩准多留些时日,才住在了家里。

本来姜若慎也该跟着他们一块去边境,但是皇后瞧见六岁的小女孩怜爱得不行,时常叫进宫。

守城苦寒,常年风沙,姜将军也舍不得女儿受苦,最后把她留在了涪京。

听见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声音,泪水盈满了姜若慎的眼。

她不敢上前,害怕像十六岁时一样,触碰到的是已经冰凉僵硬的手。

哥哥啊,我无数次想牵着你的手回家,可是你每一次都推开我,说你已经死了,要我忘了你。

可是那些年,我没有一日释怀。

哪怕,我们已经天人永隔许多年。

姜潭的手轻抚上姜若慎的发顶,她再也忍不住伤心,扑进哥哥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姜潭从开始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很快变成了愠怒,“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敢动我姜潭的妹妹,老子连他爹一块骟了!”

姜若慎呜咽地摇头,拉住要重新上马的哥哥,“没有谁欺负我,就太久没见你,真的想你了。”

“这有什么好哭的,娇气包,想我?想我兜里的钱吧,说吧,这次要买什么?衣裳?还是首饰?”

“才不是呢,我是真想你了。从前娇气的姜若慎已经没有了。”

姜潭两手扯着妹妹的脸蛋,憋不住笑,“所以活着的是更娇气的姜若慎哈哈哈。”

姜若慎生气了,亏她一直想念他,结果哥哥却笑得那么大声。

“滚吧你!”

一个没收住力,众目睽睽之下,一米八几满身肌肉的姜潭咕噜噜地摔到了地上。

姜潭:???

姜若慎:……

姜潭察觉到有些不对,若有所思起来,自己妹妹力气怎么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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