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南乘衣

“南乘衣呢,让他出来!”

那少年面容愤怒,一双黑瞳摄人心魄,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心慌。

守门的弟子哆哆嗦嗦道:“禀仙君,大师兄三日前便已下葬了……”

一声重响,外门弟子悄悄抬眼去看,只见往日稳重冷漠的仙君此刻神色恍惚,不离手的剑掉在了地上仍旧没有反应。

“仙……”弟子没忍住道,“仙君,您不知晓吗?”

这位仙君名为江知愈,是近年修无情道的仙门天才,年少成名,名却少为人熟知。

和他们大师兄素来是不对付的死对头,从幼时打到如今,两人见面便是水深火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打。

这两人关系不好几乎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万沿门的大师兄名为南乘衣,字长岁,掌门翻着字典翻了两天两夜亲自取的,意为长命百岁。

不过天不遂人愿,长岁师兄死的时候,年仅弱冠。

长岁师兄活着的时候名声不太好,修炼不好好修炼,日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出了名的仙门纨绔,谁家都怕自己的弟子跟他混上两天就被带歪。

奇怪的是,他的人缘相当好。见到漂亮的仙子仙君总要调戏两句,师姐说他就是嘴贱,实际没什么坏心思。

但在仙门里总是落人口舌的,背地里讲他明明是万沿门大师兄,却不为师弟师妹们做好榜样,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如何继承万沿门,真是要完了。

弟子以为江知愈仙君会很高兴,或者不会有什么反应,起码不会像如今这样看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能哭成来。

弟子哑然。

长岁师兄的葬礼三日前便已举行过。因为死的不太光明,掌门和师姐担心仙门的其余人过来会徒惹他不开心,没有请任何人来参加。

但没有真正的秘密,死讯,尤其是仙门恶人的死讯,是传的飞快的。

江知愈仙君找过来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仙君不知道吗?

“他……死了?”

仙君的声音轻不可闻。

长岁师兄在世的时候常说江知愈该登上仙门美男榜第一,怎么会屈居第三呢必定有黑幕,还一直说要去找排榜的四蘅书院院长讨个说法。

他少年面容,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睫毛很长,左眼睑下有颗红色的泪痣,平常看不太明显,此时却红如血滴。

整张脸近乎美艳,却冷的让人望而却步。

脾气也差,一眼望去整个仙门也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南乘衣敢去招惹他。

那弟子再抬眼,只能看到江知愈仙君转了身,似乎落下一滴泪。

原来这位仙君也不是没有感情啊。

——

南乘衣究竟是怎么死的?

至今仍是仙门一大秘密。

江知愈找了很久的答案,没人告诉他。

南乘衣刚死的那几年,整个仙门都不太对劲,处于一种低沉消极的状态。

很多和南乘衣交好的友人去祭奠他,都被一一回拒。万沿门也从此闭门闭关,似乎至此衰落隐名。

江知愈也去过,是掌门之女亲自接待的他。

梨寻师姐红着眼睛说,其实他在世的时候最喜欢你,只是你不知晓。

每每他都难过你不理解他的心思,长岁这人呢,难过的时候也不让人看出来。

是既江知愈仙君,您既厌恶他于此,就不必来他墓前惺惺作态徒惹他伤心,让他轮回路上也不得安息。

江知愈仙君怔住了,“我,我……没有……”

他想辩解,我没有不喜他,却不知从何开口。

那天是南乘衣的生辰,往日总热热闹闹的。春寒料峭,竟然下了雪。

他在万沿门的门前站了一夜。雪染了满身。

——

江知愈的修炼卡了很久。

久到师尊都忍不住来问他,“江知愈,你本该已经突破了,为何至今都断在这?”

江知愈的剑是上古神器,此时被随意地扔下地上。

他向来爱干净整洁,房间却杂乱无章,圆桌上甚至放着几壶酒。

师尊怪道,“你不是从不沾酒吗?”

江知愈没有搭理师尊,脚尖轻点飞到院里的长生树上。

“我为什么要修无情道?”

江知愈问师尊。

师尊熟练答道,“斩情绝爱,方能成神,你心性坚定,最适合无情道罢了。”

这个问题江知愈在这几年间已经问了不下百遍。

江知愈坐在长生树上,颇为不解:“可是我不想成神。”

师尊也愣住了,“你不成神如何拯救苍生?”

“我为什么要拯救苍生?”江知愈的面上是纯粹的疑惑,透着股淡漠到可怕的冷意,“我连南乘衣都救不了。”

南乘衣。

话又绕了回来。

江知愈已经为他困了太久了。

师尊叹气,“那不该是你的错。长岁的命便是这样,他活不了太久的。”

“你不是也算过吗?他的命数。”

江知愈道,“但我并不精通命数之道,算错了也是情有可原。等师叔回来,请他为南乘衣算一算吧。”

师尊拿他没有办法,江知愈的脾气就是如此。固执、自我、天真。他不相信南乘衣的死亡,因为他没有亲眼目睹。

可是师尊不知道,江知愈从他死后,夜夜梦到他的死。

他有时候甚至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偶尔晚起,见到南乘衣顶着一张笑脸,双手撑着脸颊在床边等他醒过来。

会用一种亲昵的语气埋怨,“知愈,你今天怎么赖床了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知愈。

这是他的名字。江知愈。只有南乘衣会叫他的名字,其余人只会叫他知愈仙君,江知愈。

于是叫名字这件再普通平常不过的事却显得他们关系很亲密一样。

江知愈有时会不搭理他,有时会跟他吵嘴,有时会训斥他。

但话到口边,一种陌生的情绪涌到心口,涩到发苦,几乎让他反胃。

于是江知愈说:“你很久没有休息了吗?看起来很疲惫。”

轻声细语,生怕惊吓到他似的。

南乘衣眨了眨眼睛,笑容渐渐消失了,露出与往日不同、几乎带点委屈的表情,接着一点一点消失。

江知愈似乎听到他散在空中的声音。

“我好累,也好想你呀。”

梦醒后,总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萦绕心间,久久不能离去。

江知愈缓缓坐起身,他仍未从梦境中脱离而去,望着窗外的天,有一阵风吹进来了。

带着南乘衣的气息,吻过他的耳边。

*

师尊在给万沿门掌门的信灵中写到:

他本该最适合无情道,但如今一个南乘衣,却阻他修道多年。我忧心这会成为他的心魔,如果你有什么办法,但请早日呈诉于我,或者可否让他看一眼长岁的墓,说不定他就此可以放下。

次日师尊不在,弟子慌乱来报。

找不着人便没头苍蝇似的冲到江知愈院前。

“师兄,万沿门掌门来了!还带了兵器!怎么办啊!”

江知愈没有回答他,身影很快消失在弟子眼前。

“哟,我当是谁呢?你师尊呢?让他出来见我!”

万沿门掌门是个糙汉,听南乘衣说他凡人时是屠夫,所以修了仙也不拘小节,动不动喊打喊杀。

江知愈行了礼,“师尊不在,掌门若有什么事,可以同我探讨。”

掌门冷笑一声,“你?你能给玄释派当家?”

江知愈不卑不亢道,“既然师尊不在,派内无人,想必在下自然可以。”

掌门往椅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竟然哑的发抖,“你师尊昨日给我写了封信,关于我们长岁的,你知道吗?”

长岁。

江知愈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于是掌门又冷笑道,“看你那怂样。你知道你师尊写什么吗!他说我们长岁阻碍你修炼,说你本该早日突破却因为他迟迟卡在元婴,还怕长岁成为你的心魔。”

掌门不屑地打量他,以一种刻薄的目光和语气道,“什么事都能赖到我们长岁身上,他泉下有知得被气活过来,我告诉你们,从你们口中念出长岁的名字我都觉得晦气。自己没本事还找借口,修无情道还能被死人牵绊说出来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就断无情入有情道,这才能让长岁勉强看得起你。”

话音刚落,一道强劲掌风袭来。

万沿门掌门一躲,怒道,“这就是你们玄释派待客之道?!”

玄释派门主,江知愈的师尊简直要气笑,“你还有脸提待客之道?谁家客人上来就唆使别人改道!你还要不要脸了!”

两位掌门从里打到外,边打边骂。

江知愈坐在台阶上,单手撑着脸,用剑在地上胡乱划着,看起来百无聊赖。

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走到他面前,她身上系着铃铛,移动间叮铃铃响个不停,清脆悠扬。

梨寻垂着眼眸,“我看了那封信。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江知愈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冷漠道,“我并不知晓师尊写了什么。”

梨寻伸出手,递给他一封信,那信纸草率的很,像是某天夜里复习功课时随手撕的一张纸,与他那人性格很是符合。

“他说长岁挡你无情路,希望我们给你看一眼他的墓碑。不是我们不愿意,但师兄以前说过,他死后不想让任何儿来祭拜,你也不行。这是他生前写给你的。我们要离开这里了,近日给他整理东西才发现,压在兵法里,不知你是否知晓。”

江知愈终于停了动作,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这封信,接过的时候不知是否是错觉,梨寻觉得他的手似乎在抖。

“谢谢。”

江知愈道。

梨寻吐出一口气,笑了一下。临走前不经意看了一眼,只见地上写了无数的长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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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南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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