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月缺花残

简繁之没有脸见宫观。

他进凡尘境时也只是为他做些必要的检查,甚至没有呆片刻就出去了。

没有等凡尘境关闭就不见人影,简繁之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甚至像,被厌弃了一样……

宫观本就不常言语,简繁之不说话,他便也不开口。

那条瑾带同竹历一并挂在墙上,每次简繁之进来,总要看一会儿。

宫观看简繁之的眼色,无法读出他在想什么。

很平静,甚至于看自己的眼神也是一样,像在看众生万物。

宫观走出屋外,一件氅衣披在肩上。

他抬头却没能对上简繁之的视线。

简繁之依然体贴,可那就像习惯一样,让人心慌。

宫观站在小溪边,目光却没有顺水流而下。

简繁之坐在胥华亭里,翻着一本医书在看。

两个人相对而无言。

唯有输灵方的日子,他们才能像从前一样,说上几句话。

“师尊。”

“嗯?”

“你有看见过您曾给我的一个荷包吗?上面绣着我的名字。”

宫观眼睫颤抖,遮不住心中所想。

他要让我服下那草药了…他要抛下我了……

宫观刚想开口,说出话却是自己从没有想过的:“在那个书桌后面。”

不…不要告诉他……

简繁之起身搬开书桌,捡起那荷包,问:“您看过了,对吗?”

不要…不要回答他……

“嗯。”宫观想掐住自己的喉咙,这样就不会吐出话音。

他明明是…想挽留的……

简繁之走到宫观身前,缓缓打开那个荷包,把草叶铺展开来。

“您想服下吗?”

宫观垂下眼帘,紧咬着下唇,血往外汩汩流出,被简繁之抹去。

“要回答啊,师父。”

宫观视野逐渐不清,他知道那是泪水,可简繁之视而不见。

“出去……”

简繁之真的听话了,走出房门掩好了门。

但输灵方还是要继续进行的。

隔日,简繁之一边说话转移宫观注意力,一边抚摸他的身体。

“师父,我不太明白这一段。”

宫观目光落于书页上,为他解释:“悟道之人并不能很快就能改变他的行为,尤其是刚渡过心魔劫的仙人,他需要更久的时间反复去适应新改的道途……”

宫观从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简繁之的手微微摩挲他的后腰,不过没太过分就没去在意

直到他的手逗弄不该碰的地方。

宫观才说:“……你要干什么…”

看来师父也不接受这种方式。

“那么请师父专心些吧。”

输灵方的日子不能再拖了。

简繁之看见宫观脖颈仍存他上次凌虐之痕,觉得自己罪不可赦。

他做了最让师父恐惧的事。

而现在也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给予宫观苦痛和折磨。

宫观整个身子软倒靠在榻上,全靠简繁之扶着后脖颈才没有倒向一边。

简繁之用灵力屏蔽了宫观的五感,让他毫无触觉,就像浮在了云端上。

“什么都不会记住的。”

宫观摇头,不要…他不想这样……可是他却说不出口。

这样才是对他的凌辱。

简繁之抚摸宫观眼尾碎裂的泪珠。

“怎么了?”

没有感觉应该不会感到痛才对,况且简繁之已经掌握技巧不会再让宫观疼了。

那是为什么哭?

“求你……”

“今天不行……”

或许在宫观把求这个字眼说出口的时候,他们的结局就早已注定。

“求你……不要……”

不要羞辱我……

简繁之伸手拿来那条锦带,束缚在宫观眼上,恢复了他的感觉。

“如果痛苦的话,把我看成他也可以。”

不是…不要……

唯独今天……不可以碰……

双指探入喉咙深处,如游鱼逆流而上,本来江水阻塞万分寸步难行,可现在却莫名柔软粘稠。

就像…谁碰过了一样?

简繁之不由得一愣,很久才问微微发烫正颤抖的宫观:“您自己碰过了吗?”

还是,简化霖?

宫观喑哑着唤一个名字,但他真的没想说的:“化霖…不要……”

简繁之轻轻一笑,眼尾弯下,动作放慢,问:“他藏在哪里?”

“没…没有……”

游鱼跃出水面又沉入水底,惊起无数涟漪。

“您就不能骗骗徒儿是自己弄的吗?”

即便是想着别人自己弄得这样泥泞不堪,也是简繁之的错处。

可您为什么要找他呢?

简繁之咬着宫观的手腕:“您怎么能变心呢?”

即便您从没有爱过我。

“但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变心呢?”

宫观眼睫在瑾带底下颤栗,扫过心间一般,让人执念落空,终归于无奈。

简繁之缓缓褪下宫观外袍,垫在他腰下给他借力,缓缓附耳倾听他的小腹。

“这是我的孩子,对么?”

其实简繁之并不怀疑的。

可宫观的眼泪浸湿了瑾带,不知是生气还是厌恶着他:“不是……”

“没关系。”

只要是师父的孩子,是不是简繁之的并没有何意义,他都会视如己出。

简繁之夸赞宫观的每一个部位,一直念到宫观想把耳朵堵住,才听不见心跳的声音。

“师父的眼睛在年幼的我看来,就像书籍里我从没见过的碧海。”

可那碧海被瑾紫色的天覆压着,再也看不清了。

“金光落在那上面,翻起波浪,就像现在,很美。”

简繁之微微停留片刻给予宫观喘息的机会,仿佛要让他听清他的每一句话。

“您的嘴唇,我第一次吻上时觉得像花瓣,稍稍用力就会碎掉,所以我小心翼翼。”

指尖揩过被宫观紧咬的下唇,缓缓吻上,也只是一个浅浅的亲吻。

“可您好像不甚爱惜,总是自己或让别人叫它流血。”

宫观的手无依无靠,被简繁之十指紧扣。

“我常常牵您的手,因为你拉过别人,而妒忌所有旁物。”

简繁之的唇印在宫观嫩粉的掌心上:“但我现在不会再这般了,无妒无忌,我也觉得这不像我。”

您看,我甚至还容忍您留着简化霖的东西,甚至从没有改过凡尘境的布局。

“我是很在意您的。”

简繁之鼻尖触到宫观依旧平坦的小腹:“我喜欢您的孩子。”

可您喜欢他吗?

游鱼穿过千山万水,来到中心湖,要有人以血祭它,才能降生到一个新的世界。

简繁之把宫观搅得天翻地覆,那锦带微微松开,露出了他含水的眸。

看着令人好生心怜。

你爱的那书生是虚妄的,您重筑的空躯是迷惘的,唯有我对您,是真真切切的。

“师父,不能爱我吗?”

简繁之有预感,这是他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了。

如若得到答案,那么他的道,也就全了。

可是宫观除了不要再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语,殷红的唇舌连索取着什么都开始含糊不清了。

游鱼折腾流水潺潺,简繁之垂头含入花瓣,宫观耳垂被揉捻,已经不再能作出反应。

“师父,还不行。”

“你还不能休息。”

夜尽天明,宫观似乎陷在了熔岩深处,温柔的雨露一次又一次浇灌着他,夺走了他全部,尊严、低劣,和他费尽心思隐藏的质里,全都化为灰烬。

宫观醒来时甚至那条锦带还被叠好,放在宫观枕边,而简繁之已经不见了人影。

“简繁之。”

宫观无力地唤着他的名,可他再也不会用饱含爱意的话音回答了。

除了强迫,简繁之想不到什么借口能让他们这段稀碎的关系延续他的生命,所以也没脸再留在凡尘境。

好寂寞。

宫观接住一朵雪花。

凡尘境又开始落雪了,可那雪是烫的,覆在皮肤上要灼伤一般,犹若盛夏。

你会不会也这样觉得呢。

不在的日子,你枕边是不是还有别人……

泪意蛊惑宫观哭泣,但他捱得住。

他一个人也可以……

宫观内观自己的丹田,被修补后依然有裂纹存在,他需要他的道,所有仙人都应该需要一条道,这是谁告诉他们的呢。

即便是宫观曾怀疑过的、被万人唾弃的无情道。

总得有一些东西支撑摇摇欲坠溺于伐难的仙人,所以宫观不能抛弃他的无情道,他知他道心不稳。

铲除最后的缘由,丹田便也不再会碎了。

他还能回到曾经,那个没以炉鼎之身被人欺压过的谪仙。

简繁之不该忽略宫观的意见,炉鼎每隔十年有一次刻印的日子,他不该刻印于他。

这会让宫观憎怨他生生世世。

宫观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自言自语:“他还没给你取名呢。”

而宫观,自为简繁之命名后,便不再为任何事物留心了。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啊。

“我知道我做错了。”

我不应该捡回他,我该断尘缘;我也不该苟活于世,企图再入蓬莱还愿。

可这世间哪有什么该不该的?

就像凡尘境,谁叫它日日夜夜下雪不息?谁又令其春风拂面?

因果轮回,罪业伐难。

“孩子,对不起。”

这世间罪业深重,苦难不应该围绕着你,莫怪人母人父,你该降生在爱里,在一个并非无情道人的腹中。

宫观找出那包堕胎药,缓缓仰头。

我知道我不该爱他,所以我亲手断这份念,也算全了无情道。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出来宫观不能控制自己说的话。

元旦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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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月缺花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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