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雍氏主母并不知道玲珑心真实下落,适才所言,不过随口胡言。
景沂拔起插在石砖上的玄影剑,只听雍家夫人自身后阴声说道:“以我雍氏最后嫡脉之血为引!以我满门三百七十一口枉死之魂为祭!以这童男童女以及吾儿九十九道未散之怨为薪!我诅咒你,亲缘断绝,血脉尽干,生生世世,永失所爱。所珍者,因你而死!所爱者,为你所累!所亲者,反目成仇!孤星照命,天煞临身!纵使登临绝顶,亦将永堕无边孤寂,尝尽世间至痛!”
她脚步一顿,唇角微微一勾,召风而行,雪白的衣袂在猎风吹拂下如一把握不住的流云。
“小道静候。”
手中玄影剑随手一挥,一道凌然剑气向寂静的雨夜飞去。
铮的一声碰撞,远远有人宣了一声佛号。
景沂收剑入鞘,拍拍衣袖,一染血的衣袂在净尘诀下恢复如雪,露出一个讥嘲的表情,随风踏云而去。
“同人文攻略系统已锁定宿主,即将绑定进行穿越者匹配,十、九、八、……”
急速飞行的身影猛然停滞,景沂惊疑的环顾四周,云层在她脚下缓缓流淌,下方大雨滂沱,上方云层却被月光如流水般辉耀出一丝温柔。
适才,是什么声音?
“三、二、一,穿越者匹配成功!启动穿越者传送程序,请稍后。”
“无法连接主控天网,正在重新匹配,匹配宿主成功!警告,系统遭遇不明攻击,人工智能进入休眠,临时转入拟态接管。”
玄影剑出鞘,剑光映寒星。
“阁下既然已经到了,不如亮出真容相见!”
那声音像是在重重纱幕后发出的,机械冷漠:“检测宿主未了解全书剧情,现安排体验部分剧透。”
身后有破空声袭来,玄隐剑横亘在来人与她之间,泛如明镜,映出对手眉目亦是如同霜雪冰封一般。
“师尊?!”
景沂失声而出。
来人喝声道:“孽畜,还不反省?!”
景沂晃神中,剑尖瞬间洞穿胸膛,将她钉死在残破的玉石壁上。
冰冷的寒意真实的可怕,随着剑刃从温热的胸口向四肢百骸蔓延。
猩红渐渐从眼底升腾而起。
她仰起头,只看见来人那如雕刻般俊美无俦的侧颜,他头戴金质鱼尾冠,一身雪衣,整个人出尘脱俗,犹如仙人降世。
这是教养她七年的师尊,清玄仙府的主人,白珩仙尊。
为何、为何在此处?还一剑捅了她心窝?
她喘息一声,胸口抽痛,可心头却慢慢涌上无尽酸楚。
真奇怪的情绪啊。
“师尊不可!师妹兴许是一时糊涂,方酿此大错。”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景沂咽下喉头一口鲜血,勉强从模糊的视线中分辨出景象:“大师兄……”
清河大师兄跪下,膝行至师尊面前,用仅剩的一只左手紧紧攥住白珩仙尊衣袖:“师尊,姑且、姑且念在多年教养之情,饶她一命罢。”
他白衣染尘,泪流满面,见白珩仙尊不为所动,将剑更往深了捅入几分,眼眶刹那通红,只得转身扑到景沂身上,语声带咽:“师妹,你糊涂啊!”
自从被大师兄捡回清玄仙府,这是景沂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态。
大师兄为何失了右臂?
“大师兄,大师姐她勾连魔族,霍乱仙界,是她罪有应得——你何苦为她伤心?”
身着青碧色衣裳的女子匆匆而来,扶起清河真君,满面心疼。蛾眉轻蹙,美人垂泪,恰似带露海棠,惹人怜惜。
身后,是手持利剑的若干清玄弟子,缓缓将他们包围。
景沂视若不见,低头:“师——妹?咳咳,不知师尊,何时又收了个徒儿?”
白珩仙尊向来庄重自持,此刻也免不了升起怒火:“孽畜,还敢提你师妹,你碎了她金丹,断了你师妹修行路,如此凶残狠毒,枉为修行之人!”
他手下用力,在清河真君惊惶神色里,一脚踹开扑在景沂身上的清河,抽出了那柄湛然长剑。
景沂咳了一口血。
剑身澄澈中透着碧蓝,为万载寒冰精粹所铸,名:太微。
当世神剑之首,太微剑,如今狠狠地捣入她腹中,震碎气海,将她的金丹剜了出来,莹莹剑光处,挑着一颗金光灿灿的内丹,尚还淌着温热的红。
“你毁了浮照,断送清玄仙府万年基业,更害了你师妹,如今只一颗金丹赔罪,当真便宜你了。”
景沂滑落在地,她伸手擦过唇际鲜血,丝毫不顾钻心的痛楚,不受控制的昂首大笑:“恨啊!吾恨啊!!!只恨当初心软,没有杀了你们所有人。”
她的目光宛如毒蛇,寸寸扫过眼前众人。
面前如同迷雾,虚浮遮蔽双目,她咬着牙,艰难伸手,奋力拨开迷雾。
那些飘渺的雾气从指间流逝,她捂着胸口,仰躺凝望夕阳沉落,这才明白,这个世界的荒诞。
原来,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名叫《无情仙姬——七个天骄为我折腰》的书,她不过其中一个丑角,是主角音舒师妹走上世界巅峰路上作为垫脚石的蝼蚁罢了。她与师妹处处争锋,各种作对,不过是为了争取到心中暗慕的师尊的注意,求得清玄仙府上下的一丝丝视线而已。
可惜她无一处能比得上天之骄子师妹,被消解被打压,被比下去,被众人批的体无完肤。
她没有音舒的天赋,也不像音舒的性格那样让清玄仙府上下喜欢,长相修为处处被比下去也就罢了,最后,连人格和人品,也被否定了。
“师妹!枉我教导你多年,没想到,你竟然是此等恶毒嗜杀之辈!”素来温润如玉的君子,眼中对她只有痛惜与厌恨。“你跟师妹比,已有云泥之别!”
她不明白,为什么向来冷情的师尊,那双淡漠俯视天下芸芸众生的眸中,为什么能满含柔情的将一个人装下,她从未见过他那样鲜活的模样。
她不明白,温和雅致的大师兄,为何将往日同门情谊抛之脑后,处处维护师妹,刻薄的言语如同利刃,扎进心口。明明是师妹自己推开了魔,挡在了剑尖前,她只是,只是在除魔卫道,也能有错?
多年浪荡的师弟,都能再回清玄,为师妹音舒,举起对向自己的长锋。
被洞穿的胸膛,空荡荡的,不知在往外流下什么,她只觉得冷冰冰的。
原来,他们早爱上了这个师妹这个天道宠儿。
那么,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如何讨好,如何拼命地将自己向善之道行驶,都无人在意。
只因,她与师妹作对,她就是天之骄子的反面对照,她该死。
她的前半生,已经按照书前半部走下去了,犹如开在既定道路的车舆。
那这是,后半生?
一切,都是天注定吗?
天道,凭何,如此不公!
为何将天之爱,厚泽一人,她等蝼蚁,为何不能有一争之力?!
只配落得个身死道消,受人耻笑的结局吗?
脸颊两侧似乎有凉凉的什么流了下来。
景沂还深陷在无边的情绪里面无法自拔,她呆呆望着眼前迷雾逐渐聚拢,掩盖那光怪陆离的画面。
手无意识在脸上抹过,伸到眼前端详。
湿湿的水珠在手指上虚虚挂着,颤巍巍的,里面映着漂亮的月华,缓缓随着不同动作变幻着光泽。
是泪啊,真稀奇,她一个无情道修士也能落泪?
她兀自沉浸,一旁等候多时的下属们不由得再次小心翼翼的开口。
“王,我等已经到齐,只等您发令了。”
眼前浓雾拨开,豁然开朗,她一瞬从这极致哀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罡风嘶鸣,云海如沸。
无数魔影悬在青灰的涡云中——骨翼凝霜的夜叉、鳞雾翻涌的蛇妖、眼眶闪烁鬼火的罗刹。
他们垂首静立,利爪蜷缩,身周溢出紫黑色魔气,将流云染成肮脏的淤泥。
景沂面无表情的抹去泪水,声音传遍云层之上。
“此次破阵者,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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