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林师兄,千万别手下留情!”孤净峰的弟子们瞪了眼旁边的清净峰弟子,大声喊道。
“小师弟,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让他们开开眼!”玉泠带着清净峰弟子们不甘示弱。
沈羡抬起链剑,横在身前,稳稳接住了林溯的一击。下一息,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奋力一甩,链剑带着刚猛力道直冲林溯手中的长剑而去。
谁能想到,素日温和乖巧的小师弟,斗法的风格却大相径庭,一柄链剑使得出神入化,气势凶猛。
链剑一圈圈缠上林溯的长剑,沈羡握住剑柄正要用力,却见林溯手腕一转,手中长剑竟然向沈羡飞来,他一面撤下链剑,一面侧身躲开飞剑,足尖轻点,几个瞬移,便到了林溯面前,抬手一掌直攻向林溯。
“嘭”得一声,青白两道光突现,台下弟子均施法相抗,打眼望去,林溯鬓发扬起,两根手指竖在脸前,垂眸念着口诀。沈羡掌风凌厉,身姿轻灵,顿在林溯身前。
凌川长老乃沈羡师尊,见二人不分上下,笑着一挥袖袍,止住了二人斗法。
“行了,到此为止吧。你二人练得都极好,再打下去这登仙台要遭殃了。”
凌绝长老看向林溯,亦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卸去法力,朝着两位长老恭敬一礼,起身时,沈羡悄悄瞟了眼林溯。
“沈羡天赋奇佳,万涯宗五百年来都没有这样的人才了。”掌门凌镜在本次仙法会榜首上写下二人名字,“只是年纪小,心性还需再磨练,凌川师弟可要多上心。”
凌川长老喜上眉梢,朗声道:“请掌门师姐放心。”
凌镜掌门又看向凌绝:“林溯自不必说,比之前相见时,更有长进。”
凌绝长老压下眉间的一丝不快,微微颔首。
沈羡低头瞧着腰间链剑上的道道白痕,唇角微抿,这是方才缠上林溯链剑时留下的痕迹。
他又偏头去瞧身旁的林溯,谁知刚好对上师兄的眼神,立刻慌了神。
林溯没在意沈羡微红的耳廓,而是从腰间解了一个玉瓶,递给了他。
“回去洒上,三日后,链剑会恢复如初。”
沈羡小心翼翼接过,柔软的指腹贪恋地摩挲着玉瓶上林溯留下的温度。
下一次有交集,估计就到四年后的掌门大选了。
晚间,清净峰众人凑在一处,纷纷过来给沈羡敬酒,一为贺他登上榜首,二为庆他生辰之喜。
“小师弟今日真给咱们长脸,看看孤净峰那些人以后还怎么傲气。”玉吟轻轻捏了把沈羡的脸,捧着酒杯笑道。
“咱们万涯宗诸峰本来就心性不同,哪有高下之别,偏偏他们仗着霸道功法,最喜欢欺负其他峰不擅斗法的弟子,以后我们清净峰有小师弟在,他们再挑衅滋事,打他们个满地找牙!”凤垣揽着沈羡的肩,心直口快道。
玉泠瞧他越说越上头,没好气道:“行了行了,今日是给小羡庆生,你少说几句,还不快把给寿星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十几个兄弟姐妹围在一处,沈羡笑着接过众人递来的礼,有出任务回来带的香袋瓷器、有趣的话本图册,也有自己制的各类符咒,绣的精致发带,一股脑全进了沈羡的集物袋。
十九岁了,这已经是他来清净峰的第八个年头了。师尊和师兄师姐们,都待他极好,他也长了好些本事,待他满二十岁,便可以同师兄师姐们一起下山,除魔卫道。
众人酒劲上来,迷迷糊糊靠在一处猜拳说故事,沈羡被他们拥在中间,迷迷糊糊间,却听得一声传音:沈师弟,我有要紧东西给你,可否清净峰山脚下一见。
是……林溯的声音。莫非……他知道今日是自己生辰了。
他忙晃晃脑袋,清醒了些,又找了个托辞走出房门,召出链剑,翻身而上,直往山脚下而去。
山脚下漆黑一片,沈羡觉得有些不对劲,持了链剑在手,往四周一挥,几个孤净峰弟子跌了出来。
“几位师兄在我清净峰山脚下鬼鬼祟祟,意欲何为!”沈羡退后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那人他见过,是孤净峰有名的霸道人——齐炎。
“这不是知道沈师弟生辰,特意来给你送礼物。”他扶着岩壁站起,笑得不怀好意,“还怕你和我们不熟,特意托了你喜欢的林师兄的名义。”
话落,传音诀里又响起了沈羡方才听到的那句话。
原来,这只是他们仿照林溯声线造的假消息。
沈羡当下气血翻涌,抬腿便走,却被齐炎横剑拦住:“真没想到,沈师弟竟然对我们那冰块似的大师兄情有独钟,啧啧,他修的可是无情道呀。
沈羡听他戏谑调笑自己内心的隐秘之事,早就握紧了链剑,也不跟他理论,一把甩了过去,硬生生把齐炎掀翻在地,打掉了齐炎的几颗牙。
“小崽子,瞧你往日温和,怎么现下脾气这么爆,真是个听不懂人话的东西。”他抹掉嘴角的血,阴沉一笑,“兄弟们,起阵吧,给他点好看。”
话音刚落,数十枝藤蔓从地下冲出,攀上了沈羡的腰和腿,他急忙施法破解,却觉藤蔓越缠越紧。
这种力量的法阵,凭齐炎这十几个人的本事,根本无法驾驭。
齐炎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低低一笑:“你自以为我们合力都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敢单人赴会,却不知,这万涯宗想要你死的人多了。”
沈羡没听他的垃圾话,闭目凝神,双掌交错,低吼一声,猛得冲破了法阵,可前行了三两步,口中鲜血喷出,跌倒在了地上。
齐炎带着几个伤轻些的弟子一步步朝他走近:“冲出来有什么用,这阵法就是为你准备的,冲不出要命,冲出了更要命。”
他看着沈羡发红的桃花眼和白到透明的脸色,突然心中一动,扬起的手掌慢慢攀上他的下颌:“沈师弟今日在登仙台的风姿,真是望者动心呀。如今这般,更让人怜爱了。”
齐炎感受着指尖的细腻光滑,贪婪地俯下身:“林师兄不解风情,不如你和我试试,我若舒心了,或许可留你一命。”
他此言一出,身旁有人摇了摇头:“师兄,这与……”
“我还要你教我做事吗!”齐炎立刻给了身旁那名弟子一巴掌,“让他今后再也站不上登仙台就行了,其余的,都得听我的。”
沈羡半晌不语,齐炎以为有戏,便挥退左右,凑了上去,哪知沈羡手心聚了力,一掌打在他胸口:“你这个残害同门的畜牲,滚远些!”
齐炎被打懵了,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阴沉沉笑道:“反正今夜来此用的是林溯的名义,等你死后,他便是那残害同门的畜牲!”
“怕你日渐进益,对他构成威胁,多好的理由啊。”
眼见沈羡气得发抖,嘴角又涌出了一丝血,齐炎得意地去扯他的衣带,可还没碰到,一把飞剑便割破了他的手掌。
猛得抬头,林溯一袭白衣,足尖轻点,稳稳落在沈羡身前。
“谁是残害同门的畜牲?”林溯目光幽冷。
周遭弟子听到了这个动静,忙聚了过来,看见来人是林溯,都吓了一跳。
“齐师兄……我们,快走吧。”
林溯往日间不是练功,就是下山做任务,因而与这孤净峰众人并不相熟,也不了解他们的处事,只是听得些传闻。如今眼见为实,很是气愤这些个败坏门缝的畜牲。
齐炎眼珠转了几转,若能一举除掉林溯……
“事没办成,哪就能走了。”他狞笑一声,“林师兄怕是也想带我们去掌门面前吧?”
众人一听,皆想到林溯素来一张冷面,他们又没交情,深深担忧起来。
“那就把他也留下吧。”
“啊,这可是自家师兄,若让人知道……”
齐炎冷冷回头:“我们都把嘴管死了,谁会知道!”
话落,他抛出一道法器,自上空结成了网,向沈羡与林溯罩下。
林溯一把捞起沈羡的臂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几个瞬移,逃出了大网。
“一起上!”齐炎挥挥袖袍,一边招呼着师弟们上前,一边寻些法器出来。
沈羡看向齐炎的眼神越发嫌恶,自己不敢上前,只会拿些法器出来。
突然,一股温暖的力量汇入他的心口,林溯低垂着眉眼,正在给他治伤。
“你这般太拖累我了,还能动就自己来打。”林溯顿了顿,“像在登仙台上一样。”
沈羡只觉心口发烫,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张开口,只踉跄着站了起来,与他背对背站在一处。
沈羡持链剑远击,林溯则挥剑近攻,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便将众人打倒在地,他召出一道缚仙索,手指微动,套在了这些弟子的手腕上。
忽又见齐炎正欲逃跑,凌空一个翻身,跃至他身前,下一息,长剑横在了齐炎的脖子上。
“林……林溯,我可是你的自家师弟,你若杀了我,师尊会怪罪你的!”齐炎哆哆嗦嗦说道。
林溯回眸瞧了面色苍白的沈羡一眼,冷笑道:“我和他都把嘴管死了,谁会知道?”
这一句,是呛齐炎方才的那句话。
沈羡第一次知道,林溯也是会在嘴上记仇的。
剑锋一转,狠狠拍在齐炎后颈,他晕在了地上。
林溯长袖一挥,缚仙索便带着这十几个人飞去了远处的掌门殿,他自己却没有跟上去,而是缓缓向沈羡走来,扣住了沈羡的手腕。
“那阵法凶猛,你……伤得不轻。回去慢慢调理吧。”
他狐疑地看着沈羡越来越红的脸庞,微微皱眉:“他们对你下药了吗?”
沈羡被这句话吓得立刻摇头,只是无法向林溯解释,这脸红是因为他的靠近。
林溯放下了搁在他腕间的手指,忽想起了心头疑窦,抬头问道:“他们以我的名义骗你,定是有把握你会来。”
他端正俊逸的面庞比月光更清冷,沈羡耳边只剩了一句话:“我想问,为何你会因我而来?”
清越的声音直击在沈羡心头,他心头一酥,在抬起满含情意的眼眸与装晕中,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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