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并不好走，通往山下镇子的小路鲜少有人经过，路面已经长了些杂草，小路上松松散散的铺着碎石，走上去有些咯脚。
暗紫衣袍的女人缓步在前，身后跟着小跑的金发女娃娃。
眼见与茱尔的距离渐渐拉开，女娃娃嘟着嘴，奋力再迈开些步子，却踩到一块小石，脚心一痛，斜斜摔倒在地。
轻呼一声。
茱尔停下脚步，微转过身，指尖动了一瞬。
地上的孩子瘪嘴，侧坐起身，抬头看向站着不动的女人。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如过去无数次一样，任凭自己摔倒在地，不发一言。
自她有记忆以来，这个美丽犹如神女下凡的人便陪着自己，她总是耐心地照顾自己，眼神中却又透着淡淡的疏离，甚至......斥责。
“走不动就回去吧。”
薇尔薇特嘴角下拉，很快又收起，将之往上扯起一段弧度，爬起来，两手交握，乖巧笑道：“茱尔，我可以的。”
茱尔静默片刻，缓步走至女孩跟前，跪蹲下，握住女孩右手腕，拉到眼前。
翻过手，女孩握拳，拇指侧掌丘处已经破了皮。
茱尔对着那处细嫩的皮肤轻吹，将细沙吹开。
小手缩了一下。
“不疼的。”
茱尔抬起头，浅灰的瞳眸平视那双无辜的眼睛，随后又垂下眼睫。
“需要处理一下。”
薇尔薇特见茱尔拿出一瓶药膏，往指尖挤了一点，随后将膏药在伤口处细细抹开，凉丝丝的触感让她不由得弯了眉眼，小小的酒窝更深了一些。
微风吹过，小路旁成片的浅紫色雏菊一齐晃了晃，扰起声声虫鸣，天边将落的太阳不再那么刺眼，将柔和的橘黄光线铺洒在天边最软的云面、树上最嫩的叶尖，还有帽沿上新落的花瓣边。
茱尔没管兀自出神的小孩，站起身看看天色，淡淡道，“天快黑了。”
薇尔薇特回神，撅着嘴嘟囔道：“你答应带我去山下的。”
茱尔低头瞧她，挑眉。
女孩低头，嘀咕着：“不能反悔。”
茱尔看着小孩委委屈屈的样子，轻叹口气。
伸手将她捞起，手臂托着女孩，将她抱在怀中。
薇尔薇特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趴在茱尔肩头，稳稳当当地坐在茱尔的手臂上。
她一时有些害羞，茱尔一向冷淡，极少让自己亲近，所以她还不太习惯被茱尔抱在怀里。
不安地扭了扭，薇尔薇特轻声道：“茱尔，我可以自己走的。”
茱尔不置可否，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扶正，迈开步子，“这样快点。”
薇尔薇特不再言语，悄悄环住她脖子，看着路边的景物快速往后退，视线落在下巴处的帽沿上，手指微动，薇尔薇特轻轻捻起帽子上的花瓣，攥在手心。
之后下山的速度很快，天边还剩最后一丝阳光的时候，茱尔终于踏入人类的城镇。
这是茱尔常造访的镇子，不大不小。
茱尔见薇尔薇特好奇地四处张望，弯腰将人放到地上。
薇尔薇特一下地便如探险般到处查看，没一会儿便兴致缺缺地回到茱尔身侧。
“茱尔，书上不是说城镇中人来人往很热闹吗，为什么没有人呢？”
茱尔扫过街上稀稀拉拉的人，其中不时有人对她们投来目光，打量这两个不明来历的旅人。
见状，薇尔薇特往身旁挪了挪，躲到茱尔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盯着看过来的小镇居民。
茱尔抬手轻放在身后人的小脑袋上，安抚地揉了揉，视线转到不远处一间店铺前。
此时店铺门紧闭，中间挂着打烊的牌子，门框上攀附着绿色藤曼，几根蜿蜒的藤条垂下门前，门两侧的壁挂上原先放的是两株鸢尾蝴蝶，现在放置了两盏蜡烛，烛光在玻璃罩中摇曳。
晚风拂过，带走几丝白日的热气。
“往常这里是很热闹。”茱尔回答了薇尔薇特的疑问。
这座小镇大概有几百人，之前夜里来过几次，她知道这条街是夜市中心。
或许发生了什么，但这些她无暇在意。
思索着是在这里找个住处还是带这孩子回去时，几声敲门声拉回她的思绪。
紧闭的店门前站着一个银白色长发的少女，头发乱糟糟披着，背着一把剑，剑柄上镶嵌着晶莹剔透的钻石，华丽的裙摆有些破损，此时沾满污泥。
木门在她即将再次敲下前打开，一头花白的妇人站在门后，那少女敲门的动作停下，随即放下手，冲妇人点头，跨进门内往里走去。
“姐姐又去看女巫了吗？”屋内一道童声响起。
茱尔瞳孔微缩。
门内没有回应。
妇人习以为常合拢门扉，快关上时，这才从两门的缝隙间瞧见站在对面房檐下的紫衣女人。
她招呼道：“是您啊，客人。”
这位漂亮的客人总会时不时来她店里买糖糕。
茱尔点头，带着薇尔薇特过去，未等她开口，妇人抱歉道：“因为王后去世，这阵子为了悼念，我们都不做生意的......”
她说着，将视线随意扫下，看到女人身旁的孩子，是个极精致的娃娃，这位客人买的甜品想必都进了这孩子的肚里。孩子十岁上下，任谁看见，肯定都会惊讶这个看上去大概二十五六的女人，已经有这么大的女儿。
茱尔了然，壁挂上的蜡烛大概也是为了悼念王后，只是街上点蜡的人家并不多。
歌利恩、埃瑞西亚、菲亚弗莱三国两两相邻，茱尔当时从歌利恩带走薇尔薇特时一路往东，她赶了几天几夜后，寻到了现在的居所。
这里远离歌利恩，处于埃瑞西亚与菲亚弗莱两个国家的边界上，划分上属于埃瑞西亚。但由于四面环山，周围百里没有其他城镇，因此即使处于边界线，这座小镇与两国的往来交流都不太密切。
想来她们悼念的应该就是埃瑞西亚的王后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家里做了一些千层蛋糕，我想请您女儿尝尝。”
茱尔微愣，还没反应过来时，薇尔薇特已经出口否定，“茱尔不是我母亲。”
血缘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即使她自有记忆以来便只接触过茱尔，即便她如幼鸟般依赖茱尔，但当她第一次从书本上了解到“母亲”的含义时，她便知道茱尔不可能是她的母亲。
茱尔看了她一眼，对妇人点头，“我是她阿姨。”
妇人不意外地笑笑，转身回屋将蛋糕打包递给茱尔。
薇尔薇特鼻翼煽动，空气中香甜的味道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似乎觉得有些丢人，侧身抱住茱尔大腿，脸埋进她腰际。
茱尔皱眉，一手接过蛋糕，一手抵住她额头往外推。
薇尔薇特脑袋与上半身被推开一段距离，但手却依旧死死抱住大腿不松手。
妇人见多了粘人的小娃娃，露出和蔼的笑容，想了想，道：“天已经晚了，客人若不嫌弃，可以在我家住一晚。”她知道这位神秘的客人是住在山上的，虽然以往也会夜间过来，但眼下带着个小女孩肯定是不好赶路回去的。
茱尔想了想，点头。
一进门，便冲过来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孩，到茱尔身前一米处停下，害羞地叫姐姐。
“嗯。”茱尔冷淡地应声，这是店主的女儿。
说起来店主大概才三十五上下，大概太过劳苦，脸上沧桑地好似五十多的妇人。
小姑娘也不恼，她经常看到这个漂亮但冷冷的姐姐来买甜品，一般小孩子看到漂亮的人总会想要亲近，莉莉丝也不例外，她将手中的四叶草献宝似的递给茱尔，“姐姐，这是我今天找了好久找到的，送给你。”
薇尔薇特一把抢过，乖巧笑道：“好漂亮的四叶草，送给我可以吗？”
莉莉丝呆呆地看着抢走四叶草的女孩。
女孩此时抿嘴，圆圆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不可以吗？”
莉莉丝同样呆呆的眼睛也跟着眨了眨，下一秒眼里亮晶晶的，“可以，可以！”
店主好笑地敲敲她脑袋，引着茱尔上楼，“楼上还有一间空房，许久没住人了，大概有些潮湿，客人将就一下。”
茱尔点头道谢，跟着店主上楼，走到倒数第二间房时，茱尔开口：“刚刚听莉莉丝提到女巫。”
店主笑着的嘴角顿住，随即叹了口气，“是东边史密斯家的女儿，平时看着温和乖顺，没想到竟然是可怕的女巫。”
薇尔薇特（velvet rose，红丝绒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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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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