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壁灯里的油快要燃尽，茱尔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将藏在犄角旮旯的小瓶勾出，拧开盖子，不太好闻。
将油补满，她无事地挑了挑灯芯，让室内的光线更充足。
薇尔薇特的头发已经全部干了，她拉开被子，似乎再问：你怎么还不走。
茱尔走到她前面，头偏向一边，有些别扭地问，“我能，在这里睡吗”
轻笑声在安静的小室响起，浅浅的，很勾人。
让人的心尖尖酥酥的。
茱尔的脸又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她面前这么容易害羞了呢。
“不行的话我就回去了”，她咳了一声。
薇尔薇特爬到被窝里坐着，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见人上来，便自顾自躺下盖上被子，翻了个身。
身后被面往下陷了一些，随后是被子被抬起，又落下，中间有一道空隙，有点冷。
但能接受。
薇尔薇特闭上眼准备入眠，就感觉那道缝隙填满，后背软绵绵的。
感受被子下的肚子上横着一双手臂。
茱尔主动抱着她呢。
薇尔薇特勾着唇角，鼻尖却不合时宜的泛着酸。
后颈处有温热的气息洒下来。
也不知道是亲自己的肌肤，还是想亲贴着肌肤的头发。
“薇尔薇特，排斥我亲你吗？”，清清淡淡的，却让人听出温柔和期待。
摇摇头。
环腰的手紧了紧。
茱尔又小心问道，“那......那天为什么，说恶心”
薇尔薇特皱眉，回想什么时候说她恶心。
似乎回歌利恩那天，可是她的意思应该是在她亲了自己之后？
但她的沉默让茱尔萌生了退意。
不该说出口的，明明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将手缩回。
薇尔薇特转过身，与她相对，凑过去，嘴贴到她的唇面三秒，又离开。
“不恶心”，她将茱尔的手搭上自己的腰，让她重新抱着自己，“你亲我，永远不会让我觉得恶心”
她的眼神很认真，绿水晶一样的眼睛纯澈干净，像在给一个承诺。
这样的神色，让茱尔越加相信，特恩瑟改变了自己的记忆。
于是她试探问道，“可是，第二次，我亲你的时候，你说......”
她没说下去，但薇尔薇特知道什么意思。
回想第二次接吻。
是在德秋拉受伤后，随意找到的那座小屋台阶下。
那时天气还不像现在这么冷，她突然吻了自己。
薇尔薇特不自觉笑起来，随后又皱着眉，“我根本没说过”，她想到什么，一拳锤在她肩上，“呵呵，别是记错人了吧”
“莉莉丝？希尔克？还是......”，她没说最后一个名字。
茱尔却有些恼了，“你怎么总提莉莉丝”
她还记得歌利恩花园里，自己找到一枚非常漂亮的蓝宝石想与她求和，结果她不仅没要，还只顾着关心莉莉丝。
“那那天......”，她回想那个酒馆，自己只是看到她们脸挨得极近，大概是莉莉丝在和她说悄悄话而已，因为那时对茱尔的印象崩塌，所以什么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那希尔克呢，佐伊说你们......”，她没说下去，她明明已经决定不干涉茱尔的情感生活，而且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
茱尔解释，“希尔克一开始确实想，嗯......用不一样的方式接近我”，她发誓，“不过我们真的就是朋友，什么都没做”
对于薇尔薇特的醋意，她是喜欢的，她笑着，“还说我小气”
怎么说呢，茱尔平时不怎么笑，现在笑起来像积雪下的红梅，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
心里轻快不少，她直接说，“我指的是流星雨夜后的第二天”
眼见薇尔薇特亮晶晶的眸子暗下去，她急急开口，“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那天亲你，你要把我推开，骂我是恶心的老巫......明明前一天你还说了喜欢的”
薇尔薇特盯着她，那眼神似探究，似考量。
这样疏离的眼神让她觉得难受，她说，“你不愿意就不说吧，那之后没多久特恩瑟就出现了，我今天才知道她有改造记忆的能力，所以我在想......或许我的记忆被篡改了，因为我一直对这件事感到困惑，所以......”
“那天你没有这么做”，薇尔薇特开口，她亲亲她的下巴，“你是我最喜爱的茱尔，不是老巫婆”
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茱尔觉得心中一块地方突然就通透敞亮了。
随即她问道，“那我那天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讨厌我”
薇尔薇特将耳朵贴在她的心口，听里面咚咚的心跳声，满足得扬起一抹笑，“不重要的茱尔，那是特恩瑟做的”
茱尔皱眉，“她对你做了什么？”
摇头，薇尔薇特抬起头亲亲她的颈窝，又躺回去。
“是她让你变成这样的吗？”，茱尔翻身压在她身上，她亲薇尔薇特的额头，“让你不再那么在意我”
身下的人没说话，茱尔又凑下/身吻她的眼睛，“虽然特恩瑟和我有几分相似，但你不可能认不出来，她那时是不是控制了我”
薇尔薇特眨了眨眼，泛起的泪花又退了回去。
“告诉我好吗？”，她吻她的鼻尖，“不管她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对不起”
薇尔薇特仰头吻上她的唇，“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
茱尔吻她的下巴，“可是你还是不在意我”
她撑直双臂，发丝滑到薇尔薇特的脸上，“你还是觉得如果不需要我了，就让我离开”
薇尔薇特偏过头。
不管那天是不是特恩瑟，或者说不管她是不是特恩瑟，在此之前她一直在寻找露缇丝是事实，她偏爱金发是事实，如此种种，她不想一一过问，她讨厌极了时刻担心的感觉。
“这样很好，无论如何，我的青春也只剩十几年，而你”，她伸手抚摸茱尔的脸颊，缱绻温柔，“你会永远年轻，到时候你可以放心的离我而去，不需要有负担，也不需要记得我”
“不会的”，茱尔肯定道。
当初红花被吞下的几个月内，她的容貌迅速衰老，直到薇尔薇特出生。
如果薇尔薇特消失，她也会死去。
她将薇尔薇特紧紧搂进怀里，低声反驳。“我会记得你，一直记得”
许久后，颈间是平稳的呼吸声，薇尔薇特已经睡着了。
茱尔拧眉回忆，特恩瑟一定做了什么。
她一遍遍梳理回忆细节，试图从中找出破绽自己真正的记忆回来，可惜特恩瑟应该是吸取了教训，编造的记忆一切都合乎常理。
慢慢的，她也进入梦乡，但梦里也一直在反复重现当时的场景。
展开画卷时薇尔薇特惊艳的表情，她突然的亲吻，慌乱掉落的画卷，卡罗尔她们回来后桌上半开的画卷......
茱尔睡梦中的心跳剧烈，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来，她根本没关注过画卷，为什么会在桌上。
睁眼。
薇尔薇特已经醒了，手拍着她的后背，她笑道，“你好像做噩梦了”
将她一把抱住，茱尔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手上的力道很大，似乎要将人融入自己体内。
她看到了特恩瑟做了什么，此刻心如刀绞。
“薇尔薇特，那不是我，是特恩瑟，她爱露缇丝，我不是特恩瑟，我爱你，薇尔薇特，我爱你”，她说得急促又伤心。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她侧头轻吻她的耳廓，反反复复。
-- 我怎么不配，我哪里不如她。
她的薇尔薇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金发”，她亲着她的脸颊，“因为你，我才喜欢你的头发”
茱尔双手捧着她的脸，温柔而怜惜地看着她，“相信我，薇尔薇特”，眼里水波晃动，仿佛只要薇尔薇特摇头，海水就会溢出。
薇尔薇特抿嘴，她的眼神太虔诚，太恳切，让自己支起的屏障逐渐破裂坍塌。
窗边的野花里，不知何时引来蝴蝶的驻足，双翅合成一片，触角触碰窗缝，想要看看里面的小猫，直到猫叫声渐渐变大，变成发泄的大哭，蝴蝶扇扇翅膀，翩翩离开，落在喷泉旁的一簇红草上。
德秋拉抬头，小窗紧闭，却没关住积蓄已久的滂沱大雨。
很委屈呢，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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