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的人物吗?”
太宰治的目光飘向雾岛莲的方向,“但是看起来,却意外地吸引了相当……有趣的‘蝴蝶’呢。”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品味什么,“嗯…悲伤得……非常标准,非常…到位,不是吗?” 那尾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
雾岛莲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她意识到作为一个陌生人不该过于敏感,否则会让他看出更多。
她只是立刻低下头,用垂落的黑发遮掩住自己瞬间可能泄露情绪的侧脸。
太宰治……为什么偏偏会是他?!
雾岛莲咬牙切齿的恨恨的想,这条青花鱼真是令人嫌恶,不怪港口仅存的良心与他如此合不来。
脑海里闪过第六周目最后时刻,这条卷毛鱼仿佛洞悉了一切、带着些许嘲弄和玩味旁观她所有努力的眼神。
雾岛莲就感觉胃部不禁一阵生理性的抽搐。
那个男人,本身就是“不确定性”与“混乱”的代名词,轻易搅乱所有精密布局、让一切计划偏离轨道的最大变数。
这个八嘎!
而现在,第十周目,在她精心策划的剧本刚刚拉开帷幕、主角尚未正式登台对戏之时。
这个最不稳定的因素,竟然又一次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一股冰冷的、源于多次失败阴影的恐慌,如同带有粘液的毒蛇,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并且缓缓收紧。
如果……如果这次再被他看穿……
如果这次所有的努力再次付诸东流……
当仪式进行到遗体告别环节时,她望着棺木中那张陌生的面孔,一种真实的、源于自身绝望命运与被轮回玩弄的悲恸,与她必须完美扮演的悲伤混合,如同海啸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第十次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次绝对、绝对不能再失败……
自开场后,那根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承受不住这内外交加的压力,骤然崩断!
雾岛莲迅速借着人群掩护,利用这股恰到好处的情绪,融入新的表演。
她发出一声细弱得如同幼兽濒死哀鸣般的泣音,眼前的一切迅速被黑暗吞噬,随即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啊!雾岛小姐!”
“快!快扶住她!”
“小心点!她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肯定是悲伤过度,加上这段时间根本就没好好休息过……”
“医生呢?!快去叫医生过来!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几位临近的女性成员立刻惊慌地围拢上来,七手八脚地搀扶起她失去意识的身体。
在一片嘈杂声中,她利用自已的意志力,在失去控制前睫毛微颤,唇瓣溢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卓也……别……别走……”随后便彻底陷入昏迷。
这个时机恰到好处的晕厥,不仅完美契合人设,更巧妙地规避了后续可能存在的危险探问。
太宰治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弧度,“啊啦……”
他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真是……一次不容小觑的、精彩的演出呢。”
虽然,晕厥的时机、姿态都无可挑剔。
但是……在那意识涣散的瞬间,太宰治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这位理应沉浸悲痛的小姐,巧妙地调整了身姿,而她垂落的手,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是紧握成拳的。
那其中蕴含的,不完全是一个悲伤过度者虚弱的痉挛,更像是一种极度的、压抑的不甘与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心?
在她晕倒前的刹那,曾极其短暂地扫视过灵堂的入口。
那个方向,中原中也刚刚离去不久。
这位“可怜地未亡人”小姐,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更像是一种冷静到了极点的……评估与计量。
这份过于“纯粹”、过于“标准”的悲伤表演之下。
隐隐透出一丝与她所扮演的、来自偏远乡村的单纯少女和楚楚可怜未亡人外表都格格不入的、冰冷的控制力与目的性。
太宰治远远望着灵堂的骚乱,这种微妙而矛盾的反差,让他产生了近乎沸腾的浓厚兴趣。
但他忽视了一闪而过的微妙心绪,仿佛一丝不快,放置一边,虽然逗弄“蝴蝶”很有趣。
显然,口袋里频繁颤动的手机,提示他的搭档已经暴躁到极点了。
太宰治懒洋洋地转过身。
反正舞台的主演都离开了,骤然出场的他离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他理直气壮穿过逆行的人群大摇大摆地走掉。
而休息室内,确认人声远去后。
雾岛莲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一丝脆弱,只有清醒和一丝疲惫。
门外,隐约传来不远处,港口Mafia成员压低嗓音的对话碎片:
“她情况怎么样了?”
“好像是累得睡着了,脸色还是难看得吓人……”
“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儿吧,唉,真是可怜……”
过了一会儿,后勤部的田中端着温水走了进来:“啊,太好了,你总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我是后勤部的田中。”
雾岛莲保持柔弱的状态,声音细弱:“是……是的,谢谢您关心。我这是……又给大家添麻烦了吗……”
“你在灵堂里因为悲伤过度晕倒了。”
田中眼含怜惜温柔把水递给她,“别想那么多,已经通知医生了,他应该马上就会过来看看你。”
“对不起……”雾岛莲深深低头,手指绞着衣角,我只是……只是一看到卓也他躺在那里,再也……再也醒不过来的样子,我就……我就控制不住……”
田中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拍她的背:“我明白的,我完全明白失去挚爱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但是孩子,你必须要坚强起来,努力活下去。我相信,卓也君他在天之灵,也绝对不希望你因为他的离去,就这样一直折磨自己,沉沦在悲伤里啊。”
雾岛莲抬起红肿的眼睛,怯生生地、带着一丝微弱的期盼望向田中:“田中小姐……您……您之前就认识卓也吗?”
“算是认识吧。”
田中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语气带着例行公事的感慨。
“他在后勤部办理一些日常手续时,和我打过几次照面。印象里是个挺认真、话也不算多的年轻人,做事很踏实,不浮躁。他偶尔……会提起几句,说老家那边,有个一直在等着他回去的人。” 看似随意的闲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核实意味。
雾岛莲的心脏微微一紧,但面上流露出深切悲伤与渴望被确认的神情:“他真的……提起过我?”
“是啊。”
田中肯定地点头,随即叹息,“他说等站稳脚跟就把重要的人接过来。谁能想到……”
然后话锋自然地一转,“说起来,你是从青森哪个地方来的?”
“是……青森县,一个叫弘前市的地方。”雾岛莲谨慎地回答。
同时刻意加重了模仿来的、带着本地特征的质朴口音,“一个很偏僻的乡下小地方,没什么名气,您……您可能都没听说过。”
“弘前啊……”田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位后勤部成员,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仿佛联想到什么的表情,“听说那里的苹果很有名。我有个远房亲戚就在那边的苹果园工作。”
雾岛莲却感知到,看似家常的接话,其试探的意图更为明显了一些。
雾岛莲心里拉响警报,但脸上立刻绽放出怀念的微笑:“是的……我们家后院以前就种了几棵苹果树。小时候不懂事,经常和邻居孩子们偷摘没熟透的果子,酸得眼睛都皱在一起,没少被大人骂……”。
她话语停顿,深深低垂着头,声音略带哽咽,“那些……普通的回忆,现在却成了最珍贵的宝物……也成了最不敢触碰的伤口……”
一直保持极高警惕的女人,似乎终于被她这番生动而充满真情实感的回忆打动了。
这位后勤部成员,语气更加柔和怜惜:“真是个苦命的好孩子……你放心,既然卓也君是为组织离世的,港口Mafia就绝不会对你坐视不管。等葬礼的事情全部结束,我会亲自帮你跟进办理遗属抚恤的相关手续,你不用担心这些琐事。”
“真的太感谢您了……田中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才好……”雾岛莲伸出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住田中温暖的手。
看在这位成年女性的眼里,这位失去挚爱格外脆弱的少女,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滑落苍白的面颊,俨然是一位感激涕零、无依无靠的孤女。
这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对雾岛莲进行了一系列简单的检查。
“主要是情绪短时间内过于激动,引发了神经性晕厥,加上她本身似乎就有低血糖的症状,可能还有点营养不良,”
医生收起听诊器,转向田中,语气平淡地交代,“我给她开一点温和的镇静剂和葡萄糖溶液,最重要的是让她好好休息,补充营养。最近最好身边能有人陪着,注意观察,以免再发生类似的意外情况。”
田中放缓表情点头,喊来下属吩咐:“我会安排人注意。”
趁着医生低头书写处方单的间隙,田中凑近雾岛莲,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低声说道:“对了,莲小姐,刚才中原干部离开前,也特意过来询问了一下你的情况,很关心你的状况。只是他那边似乎有非常紧急的事务需要立刻处理,实在没办法久留。他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了我们,一定要妥善安排好你接下来的生活,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雾岛莲露出惊讶、惶恐与感激的表情:“中原大人他……太感谢了……卓也他生前最尊敬的就是中原大人了,常说虽然干部要求严格,但其实非常照顾下属……”
她再次不动声色地、牢固地强化了自己与中原中也之间,通过“松下卓也”这个纽带所产生的间接关联。
“是啊,卓也君他是为了保护干部而英勇离世,这份忠诚与贡献,组织上下都铭记在心,绝不会忘记。”田中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随后,她微微颔首,站起身打开门,隔着光线面容模糊不清,“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等会儿我会安排可靠的人,安全地送你回暂时落脚的旅馆。”
雾岛莲温顺地点点头,内心却飞速运转。
中原中也虽然没能说上话,但"牺牲部下的未婚妻"这个身份,以及他因此而产生的责任感和些许愧疚,透过其它人的描述,已经成功植入了他的潜意识。
太宰治的出现虽是变数,但只要小心规避,暂时不会对计划造成直接破坏。
雾岛莲在心底散了一口气,不忘维持人设,用柔弱感激的表情目送田中离开。
直到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她脸上那层脆弱的薄冰瞬间消融。
起身走到窗边,指尖拂过廉价涤纶窗帘粗糙的质感,雾岛莲目光穿透迷蒙的雨幕,望向港口Mafia大楼那模糊而威严的轮廓。
“中也……太宰……”她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名字。
一个,是猎物与救赎;
一个,是可能颠覆一切猎局的不稳定因素。
那些并不愉快的记忆碎片,侵扰着她。
雾岛莲仿佛又隔着时空地缝隙,对视上太宰治模糊的面容。
“莲小姐,”
记忆中,太宰治慵懒地倚在那扇明亮的落地窗边,窗外是横滨沉沦的夕阳,将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却照不进他眼底深处那片空无一物的荒原。
“你知道吗?你每次看向我的时候,那专注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你像是在仔细阅读一份复杂难懂的产品说明书呢。”
男人眼神穿透虚空,落在不知何处轻缓地说:“如此渴望被爱,被认可,灵魂深处却又在不由自主地鄙夷着‘爱’这种情感本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在这一点上,会不会其实是……同类呢?”
她当时如何回应的?
哦,是了,她表演了被误解的愤怒和伤心,演技精湛到连自己都几乎信以为真。
但太宰治只是微笑着,那笑容淡如烟雾,眼神高高在上,带着看透一切的悲悯和……一丝无聊。
“这次,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雾岛莲对自己说,她紧紧咬住牙,尝到喉咙涌上的一丝血腥气,那清晰而尖锐的疼痛感,有效地帮助她从那令人不快的回忆漩涡中抽离出来,让她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和冷静,“这次锁定的目标,是中原中也。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
雾岛莲看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在田中安排接应的人员里,汹涌的情绪已经收敛好,眼神平静无波,轻轻关上窗。
计划中的“舞台”已经搭好,只等“演员”登场。
雾岛莲在等待接应的人员里,模拟着计划里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应对方案。
“这一次,必须成功。”
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仿佛在为即将上演的戏剧奏响序曲。
【小剧场·记仇手册】
雾岛莲在攻略笔记上愤愤写下:《警惕绷带浪费装置》。
太宰治凑近轻笑:“小姐的杀气比墓园的河风还凉呢~”
“离我远点!”
“诶——可你越这样,越像拼命扑棱翅膀的绝望蝴蝶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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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章 未亡人演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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