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进入剧组生活,余几声才发现并不是很如意。
许遮的戏要求真实感,所有的镜头都必须本人完成。为了角色,余几声开始从零学习乐器。
孟小柔从小弹一手好琵琶,为了赚生活费,也在乐器店里陪孩子练琴。
她的第一幕出场,就是黑暗的钢铁森林中,落雨的街道里孤独的乐器拍卖行。
洪茵打着透明的雨伞,高跟鞋在青石板路哒哒作响。
她刚听到父亲失踪的消息,惊慌失措。匆忙疾走着,在一个又一个透明的橱窗里寻找表妹的踪迹,终于,在不经意的隐秘伴奏里,顺着琵琶飞扬的指法,撞见了孟小柔的眼睛。
幽深又宁静。
不过余几声是纯新人,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后台。大型剧组人多眼杂,工作繁复。捧高踩低,自然也是常情。
就比如,许遮给她安排的琵琶课,她每天只有天还没亮的五点半才有机会学习。
因为八点开始,女三号梁诗微就要开始和老师terry练习吉他,一直到下午四点terry下班。
余几声可以占用的时间,微小而短暂。
梁诗微扮演的角色在电影中是孟小柔打工的乐器店的同事。
至于,梁诗微本人。戏曲大师梁赞明的孙女。家中三个哥哥,只得了一个千金,万千宠爱于一身。
英本marketing专业,刚刚突然有了女明星梦,就回国求爷爷,把自己塞进了许遮的作品。
余几声对此毫无异议。
现实不是电影,不需要正义,只需要利益。
她每天定了五点十分的闹钟,被震醒后,就磨一杯咖啡去terry的房间找他练琵琶。
然后赶在梁诗微上课前,提前离开,从不和她撞上。
彩色的古董音乐盒闹钟如期响起,余几声打着哈欠摁下,眯着眼睛从睡梦中挣扎起来,等待练习。
踩着拖鞋走到咖啡机前,没精打采地将装满磨好的粉末的手柄安上,轻轻萃取。
很快,咖啡浓郁的花香和黑巧克力香的味道,在整个室内弥漫。
余几声将热美式倒进白色的陶瓷杯子里,然后猛喝一口,为了提神。
酸涩充斥了整个口腔,余几声默默地想,“中药之难喝不过如此。”
低头的瞬间,白皙的脸颊因为热气微微发红。
她的鼻尖敏感,闻到自己的衣领处,也有咖啡的香气。
打开微信看今日新闻,却没想到,收到了terry的消息。
“几声,梁大小姐想要加课时,说她要早点起床学习。
刚刚就叫我去她房间待命。
今天你的课,不好意思,可能要取消了。
余几声一愣,她以为,弱肉强食,有权势的人享有优先权是现实世界的公理。
却不曾料到,不止是优先权。
其实,他们把吃饭的整个饭碗端走,也是无人阻止的。
中午,窗帘紧闭,酒店的灯都关着,昏沉而静谧的黑暗浮在无声的暗室里。
助理许诺淘宝购来的小型蓝牙音响放着阴郁的雨声,钢琴声潺潺流过。
中途许诺来找余几声。
培训营的三餐都有固定时间,过时不候。
周围也没有饭店或外卖,错过就只能饿肚子。
她拿房卡刷开门,打开了余几声的小夜灯,探头探脑的,有些委屈。
“几声姐,我刚刚去我们这一层的盒饭储藏间,不知道谁把我们的午饭拿走了。
您想吃什么?我开车去镇上买。
余几声错愕,
“啊?”
许诺把门掩上,放低自己的声音。
“杨金羽老师住我们楼上,她工作人员多,足有十几个呢。
许导放了话,不提倡多带自己的人。超过五个的工作组,盒饭都是大锅饭。哪像我们是正经小炒?
估计是我去晚了,他们以为你不吃,直接偷走了。”
余几声看了下表,简约的黑白指针,指向正点。
十二点整,正是饭点。
恐怕不是以为她不吃,而是吃准了她不敢声张。毕竟,杨金羽的一句话都能挤掉她的其他片约。余几声如果真因为几盒饭就闹到同事面前,教训她的工作室,恐怕也不用在圈内继续混了。
她故作轻松地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让许诺开车去镇上自己吃。
然后低垂着眼眸,牙齿洁白而纯粹,像一粒粒珍珠。
“我不饿。”
把许诺赶走了。
台灯重新关闭。
室内一片黑暗中,余几声埋住自己的脸,睡得很沉。
雨来的湍急又突然,巨大的水滴拍打在车窗上,像个鬼脸。
窗户缝忘了关,雨丝贴着空隙钻进来,苦涩又清爽。
余几声套了件羊毛长裙,踩着拖鞋出门,手里还握着把透明雨伞。
找找灵感。
孟小柔就是在空无一人的山区长大的,单亲家庭,留守儿童。
饥一顿饱一顿。
很符合她现在的心情。
等电梯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房门口被放了一束野花。
小巧玲珑,好像刚被揪下来,粉紫色和樱桃色缠在一起,下面是层层叠叠的绿。
余几声把它放在手掌里,娇小的一个。
她把鼻子轻轻埋进野花的枝丫间,花柄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泥土的清新扑面而来。
好闻地如同大自然的精灵。
余几声穿着薄薄的毛线裙,伞柄立在她的两旁,淡淡地笑。
突然想起了一个词,“旷野之春。”
不知道是谁这么有闲心,默默地把旷野的春采摘下来。
却又不爱惜,最后竟然扔在了她的房前。
她捧着花站在电梯口,正巧碰见邓忆闫。
他头发湿漉漉的,脸颊上都是细小的水滴。从楼梯那一侧走过来,表情有些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雨水顺着下巴打到蓝色的冲锋衣表面,留下深色的印记。
手里拎着几个大号塑料袋,沉甸甸的。
余几声犹豫再三,还是和他打了招呼,
“你回来啦。”
邓忆闫揉揉眼睛里的雨水,少见的表情不好,但还是停住脚步,站在那里和她寒暄。
漫不经心道,
“出去干嘛?”
余几声掐掉一朵花,单独的黄色,色泽不和谐。
“吃饭。中午起晚了,没赶上盒饭。”
邓忆闫眉头一皱,有些不解,又咽回肚子里。
一阵沉默,叮,电梯到了。
余几声抬脚迈进电梯,邓忆闫挑了下眉毛,手指一勾,紧紧拽住她毛线裙的一缕衣角。
声音欠欠的又有点儿无奈,
“别出门找食儿了。
外面下大雨,路不好走。我开着越野车经过山路都小心。
你就一双脚,去哪里?”
余几声不满,脸颊气鼓鼓的。
“可是我都要饿昏过去了。”
邓忆闫嗤笑,看着她眦出来的小虎牙扯了下唇角,
“你和我撒什么气?
小爷我可不是龙王,还能掌控的了晴天雨天。”
他挠了下头,指了下手里的塑料袋,有点犹疑,
“要不你来我房间吃饭?
总统套房,有餐厅。
袋子里是我在饭店打包的家常菜,和北京味儿还有点像。
这里的饭忒素了,我吃不惯。”
余几声犹豫了,在饿死与和一个曾经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花心大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中,选择了前者。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可以等到晚饭再吃。”
邓忆闫眨了眨眼睛,没搞懂她的脑回路。
随即,又气又笑,拖着沉重的袋子也要高举双手。
“我虽然花名在外,但是道德素养堪称楷模。
绝对不会趁人之危动手动脚,好吧?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开着门,拿个碗给你分走一半菜就行。”
余几声冷面寒霜,心道,
“知人之面不知心。
长得挺帅的。谁知道你是人是鬼?”
邓忆闫见她还是犹豫,叹口气,认栽了。挥挥手,让她赶紧走。
他和她并肩而行,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暖融融的。
地毯踩在脚下,温和而软绵。
余几声走到自己的房门口,邓忆闫把手里的一个大袋子递给她。
湿发微微沥干,露出光洁的额头。下颌线和喉结上的水珠还没消掉,滚进他的脖子里。
长腿毫无拘束的岔开,因为冷甚至有点嘴唇有些发颤。
无辜道,
“本来也没想和你一起吃饭的。
今天和家里公司开会,那帮老东西恭喜我爸一把年纪喜得贵子。我看着恶心,恨不得逮着谁骂谁。
和你在一起坐着,也是给你传播负面情绪。
这个袋子里装的是油焖大虾,你拿走吧。”
余几声有点尴尬,终于忍不住。
自我挣扎道,
“要不然你在门口等一下?
我拿碗装出来给你。”
邓忆闫语气软软的,桃花眼微眯,分外多情。
一笑,就像余几声第一次见他那副样子。是个女人都撩拨,顶着张游戏人间的脸。
“送出去的东西,我可不要。
回见。”
临走前,他看到余几声紧紧抱着旷野之春。
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瞳孔很淡,让余几声想起童年的水晶弹珠。
唇角无声地勾起,
“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它的。”
他眯着眼睛审视,余几声随意披散着长发,带着大框眼镜,素颜。
脸清冷透彻,干净至极。气质却很不羁,好像是熟悉后,就带了些倔强和野性。
和五彩缤纷的山野花瓣美得相得益彰。
整个人像一幅绮丽妖冶的画,偏偏慢慢从画上走下来。
惹得他心痒痒,心道,
“追女生到人家以为你是强娶民女的流氓,真丢脸。
其实郑波那孙子的翡翠,吸引力也没那么大吧。
邓忆闫,她是不是给你下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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