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褪去，教学楼前那棵银杏树仿佛是一夜间变黄的。
徐路辰最近每天来得格外早，每回都会带上一盒牛奶给单菀。
当然，她一次也没收。
在单菀十几年平淡乏味的人生里，徐路辰是第一个主动对她示好的男生。
她倒是没胡思乱想，以她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对方完全就是没心没肺，对谁都笑嘻嘻的性子。
因此，半个学期下来，他自然而然成了男生中一呼百应的领头羊。
这点又和靳凛生不一样了。
徐路辰的好人缘全赖于他的大方和仗义，而后者被追捧的原因，大概来自他身上那种玩世不恭的傲气。
靳凛生就是有这种魔力，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能让一帮女生前赴后继。
“只要生哥一发说说，用不着五分钟就能破百赞。”
徐路辰语带艳羡，“哪像我，连跑堂的都没几个。”
单菀眨了下眼，当下没接话，回去后找机会问了洛栖桐，才知道他们嘴里的“跑堂”指的就是逛了别人空间却没留言的意思。
她又了解到这段时间在学生间很流行“空间互踩”，大家还把这当成衡量人缘好坏的一个指标。
不过，单菀还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
但从徐路辰口中，她有意无意的又得知了不少与靳凛生有关的小事。
比如，他仅有的那条动态，图片上是他收到最喜欢的礼物——乐高积木。
比如，他从来不删前女友，却也从未吃过回头草。
再比如，他喜欢的类型一直很统一——
高个子，要瘦，漂亮，还得够白。
谈到这话题，梁瑄迫不及待打断道：“所以，对你们男生来说，性格根本不是重点，全看脸咯？”
徐路辰摸了摸鼻子，忽然坏笑了声：“你错了。”
单菀不自觉竖起耳朵。
吊足了胃口，他才不紧不慢解释道：“看腿，那才是终极杀器。”
“呸！”
梁瑄没好气道：“你们男生真下流。”
徐路辰一脸坦荡：“难道靳凛生就不下流？”
“那怎么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拜托，他也是男的好吧。”
……
单菀没有再留意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她的心情低沉得像是台风来临之前乌云密布的天。
高、瘦、漂亮、白。
无论是哪一点，自己都沾不上边。
就连要怎么努力去靠近靳凛生的标准，她都毫无头绪。
单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
少女暗自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洛栖桐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啦？有什么心事跟姐姐说说呗。”
单菀当然不可能和对方坦白，自己的失落是因为清楚自己不会是靳凛生喜欢的类型。
她勉强挤出个笑来，“考试考砸了。”
“不就是一次考试而已，这有啥。”
洛栖桐噗嗤一笑，“整得跟失恋似的，吓死我了。”
听见后半句，单菀一阵心虚，没有接话。
“哎呦，没事啦。”
洛栖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我自打小学毕业就没考好过，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说吧，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825.5。”
“……”
洛栖桐下巴都要掉到地上，过了两秒才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变态。”
单菀心想，这就变态了？还差得远呢。
这一次的年级第一是隔壁班一个男生，总分889，足足比年级第二的陈黛多出了28分。
而自己与陈黛之间，相差的分数是——
35.5。
追不上吗？
未必。
单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现在一门心思想跟陈黛比，拼了命的想超越对方。
似乎这样做，就能证明些什么。
然而，成绩上的差距她还能努力去缩短，但譬如身高之类的问题，她却无能为力。
“别垂头丧气了。”
洛栖桐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安慰她，下一秒听见单菀冷不丁问了一句——
“你多高？”
“167。”
洛栖桐忽然间福至心灵，“怎么，你想长高啊？”
单菀蹙着眉尖，“现在还有机会吗？”
“那当然啦。”
洛栖桐抓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不过——”
“不过什么？”
“你吃得太少了，营养跟不上。”
洛栖桐顿了下，接着说道：“还有，你是不是不爱锻炼？”
单菀轻轻点了下头。
“那就对了，不动起来，光坐在这想，怎么可能长高呀？”
洛栖桐眯了眯眼，语气突然变得分外认真：“这些你都别管了，听我的就行。”
没有问单菀为什么想长高，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她便风风火火跑回家去。
翌日一大早，单菀刚推着车从职工楼出来，就看见洛栖桐顶着两个黑眼圈蹲在路口。
“给。”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那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A4纸，单菀不解：“这是？”
洛栖桐打了个呵欠，“姑奶奶熬了大夜整理的，全网最全的增高方法都在这了。”
单菀心头划过暖流，“……谢谢。”
“嘁，矫情。”
洛栖桐掉头就走。
单菀哑然，看着她走远了才低头看向手里那份增高攻略——
1.每天一瓶奶
2.跑步
……
奶？
第一步就让单菀犯愁了。
家里倒是有羊奶，不过那是母亲给弟弟订的，轮不着她喝。
单菀皱着眉头一边骑车一边继续往下看，就这么一路到了学校，纸上的内容已经被她熟记于心了。
拐进巷子的时候，远远就听见徐路辰在说话。
“得给那帮孙子一点教训啊，不然真以为咱们不行。”
单菀原本没在意，直到耳朵自动捕捉到空气里另一个人的声音——
男生轻笑着哼了声。
懒散而模糊。
后背不自觉绷紧，她低头推着车进了停车棚。
下一秒果然被徐路辰叫住——
“前桌，早啊。”
因这响亮的一声，那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他的眸光如有实质，落在她的发顶。
“……早。”
心脏狂跳，单菀将头埋得更低了。
一秒过后，他的视线不再停留。
而徐路辰已经大步走来，直接将一盒牛奶塞到她的车篮里，“替我解决啦。”
单菀来不及推拒，眼睁睁看着徐路辰勾上那人的肩，说说笑笑往外走。
她张口想叫住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唉。
还是太容易紧张了。
在靳凛生面前，连用最平常的语气打招呼于她而言都难如登天。
回到教室后，单菀还是没找到机会将那盒牛奶还给徐路辰。
他身边围了一圈男生，一群人正激烈讨论着什么事情。
那人却没有参与。
他似乎不太喜欢热闹？
单菀偷偷侧眼，温柔的晨曦里，少年阖着眼皮，下颌抵在双臂上，侧脸轮廓在发光。
后脑勺微微翘起的那一撮头发，无端添了几分脆弱感。
怎么总是睡不够呢？
她蹙眉想着，靳凛生应该是自己见过最喜欢在学校里睡觉的学生了。
余光中，陈黛扎着高高的马尾，从前排走来，用手轻轻推了推他。
被人扰了睡眠，男生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桑书恩人没在，陈黛便在她那位置坐下，轻声细语和靳凛生说着什么。
距离太远，单菀听不清。
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茫然、不安又纠结。
平心而论，陈黛是男女都会喜欢的那款长相。
鹅蛋脸，柳叶眉，肤白，气质温婉又古典。
再加上学习好，脾气也好，即使不如林巧音那么会打扮，她也是绝大多数男生暗地里仰望的女神。
单菀回过神来，手里的牛奶盒已经被捏瘪了一角。
牛奶……
这不就是现成的吗？
她迟疑了片刻，终究没经住长高的诱惑，还是将吸管插好。
纯牛奶的味道并不怎么好，单菀闭着眼一口气喝完，捂着嘴忍住干呕的冲动。
徐路辰勾着唇角：“今天没吃早饭？”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因那盒牛奶，单菀不好再跟往常一样用冷脸无视对方。
她小声问：“女生1000米跑是不是还少个人？”
说起这事，徐路辰就发愁。
其他班早就把运动员名单报上去了，就他们班现在还缺一个名额，他求了一圈，就是没有女生愿意报名。
见他蹙眉，单菀已经猜到答案。
她抿了下唇，“我去吧。”
“啊？”
徐路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去跑1000米。”
“疯了吧你。”
他一脸的反对，“就你这小身板，跑到一半估计就断气了。”
单菀语气坚决：“写我名字上去吧，报名表不是下午就得交了吗？”
徐路辰还想再说什么，女生已经转回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后背。
他摸了摸下巴，忽然有些想笑。
啧。
看着跟豆芽菜一样的身板，性格倒是比谁都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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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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